尖沙咀的百貨公司里，冷氣給得很足，姚玉玲跟著張然走進女裝區，瞥見貨架上四位數標價的連衣裙，忍不住往后縮了縮。

“這件。”張然指著件米白色西裝套裙，對店員揚了揚下巴，“讓她試試。”

店員笑著迎上來，姚玉玲卻拉了拉張然的袖子：“太貴了，我——”

“我說讓你試試。”張然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商量的勁兒。

姚玉玲只好跟著店員去試衣間。出來時，張然正拿著條領帶看，回頭掃了她一眼，嘴角挑了挑：“還行。”又對店員說，“再拿兩件襯衫，白色和淺藍色的，要合身款。”

姚玉玲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面的自己——西裝裙掐得腰肢正好，以前總被餐車油煙熏得發黃的手指，此刻捏著裙擺，竟有了點寫字樓白領的樣子。

“然哥，喬治的電話。”林海舉著大哥大跑過來，信號滋滋啦啦的，“他說美國那邊催得急，想讓第一批貨提前三天發。扶桑分公司地址也選好了，在新宿，離任夫堂總部不遠。”

張然接過大哥大，聲音透過電流傳過去，透著點冷勁兒：“告訴他，提前可以，但運費得他出。另外，讓他把下批貨的定金也打過來，不然免談。扶桑那邊先掛個空殼，等咱們的貨到了再招人。”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啥，張然“嗯”了聲就掛了。他把大哥大扔給林海：“通知工廠，加個班，第一批貨再多加八千臺。讓那兩百個退伍兵也搭把手，搬搬箱子，別整天站著當擺設。”

“八千？”林海吃了一驚，“師傅們說頂破天了，再多就保不住質量了。”

“那就讓他們把休息時間擠出來。”張然道，“每多做一臺，給他們加十塊港幣獎金，總有人愿意干。”

姚玉玲在旁邊聽著，突然覺得他像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一句話就能讓所有人動起來。她低頭摸了摸身上的西裝裙，這會兒好像突然明白——他給她買這些，是要把她也拉進他的隊伍里。

買完衣服，張然直接帶她去了辦公室。林海正對著圖紙皺眉頭，見他們進來，趕緊站起來：“然哥，扶桑那邊有消息了，說想代理咱們的主機，還非要獨家。”

“滾蛋。”張然打斷他，“扶桑市場我得自己抓在手里。你去聯系東京的玩具批發商，按之前說的，給 20%的返點，讓他們把貨鋪到小玩具店和便利店，越多越好。”他從抽屜里摸出盤卡帶，封面畫著個穿校服的男孩在地鐵里跑，背景是東京塔，“這個《東京地鐵大冒險》，把里面的地標再改改，加上銀座和新宿，讓扶桑人看著親切。”

姚玉玲拿起卡帶翻了翻，小聲問：“這游戲……是專門給扶桑做的？”

“嗯。”張然把卡帶遞回給她，“任夫堂的 FC在扶桑賣 14800日元，咱們的主機就定 12800，再捆綁這游戲，性價比一下子就顯出來了。”他頓了頓，嘴角勾出抹算計的笑，“再說，扶桑人現在正得意，覺得自己的東西天下第一，咱們就給他們來個‘本土設計，香江制造’，讓他們看看誰才真懂游戲。”

下午，衛國從臺灣回來了，看著有點狼狽，臉上帶傷，嘴角還破了塊皮。身后跟著兩個穿迷彩服的退伍兵，手里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布袋。

“然哥。”衛國把份合同拍在桌上，“聯電那邊服了，按原價供貨，還說以后給咱們優先發貨。他們老板被我帶去的兄弟‘勸’了幾句，總算懂事了。這是他們送的樣品，說是最新款的芯片。”

張然沒看合同，先指了指他的臉：“怎么弄的？”

“那小子不服氣，想動手。”衛國不在意地抹了把嘴角的血，“被我收拾了一頓，現在服帖了。”

“做得好。”張然從抽屜里摸出個信封扔給他，“這是給兄弟們的獎金。以后誰再敢跟咱們耍花樣，就照這個標準來。”

衛國接了信封，樂呵呵地出去了。姚玉玲看著他的背影，小聲說：“這樣會不會……惹麻煩啊？”

“麻煩？”張然拿起合同翻了兩頁，“麻煩都是留給膽小鬼的。你以為那些商人為什么怕我？不是因為我懂游戲，是因為他們知道，我張然說到做到，敢動手，也能兜底。”他簽完字，把合同扔給林海，“讓財務把錢打過去，第一批芯片讓他們三天內送到觀塘。”

傍晚，張然帶姚玉玲去了工廠。車間里燈火通明，機器嗡嗡響得震耳朵。工人們埋頭焊芯片，焊錫的煙味混著汗水味飄在空氣里。兩百個退伍兵穿著統一的工裝，正有條不紊地把裝好的主機往紙箱里塞，動作麻利得很。

“然哥，您來了！”一個師傅舉著焊槍喊，“您看這卡帶，鍍金觸點亮得晃眼，比扶桑貨強多了！”

張然拿起個卡帶，對著光看了看，確實夠亮。他遞給姚玉玲：“你摸摸。”

姚玉玲伸手碰了碰，冰涼光滑，跟她以前見過的 FC卡帶完全不一樣。“真的不會接觸不良？”

“試試就知道。”張然把卡帶插進樣機，電視屏幕上立馬跳出《超級馬里奧》的畫面。他操控著馬里奧跳了幾跳，一點沒卡。“看見沒？這就是咱們的底氣。任夫堂那邊還在磨磨蹭蹭改游戲呢，咱們的機器都要運去美國了。”

旁邊的工人都圍過來看，有人忍不住拍手：“這游戲真好玩！比 FC上的《大力水手》有意思多了！”

“那是。”林海得意道，“這可是然哥親自盯的設計，能一樣嗎？”

張然沒說話，只盯著屏幕上的馬里奧，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復雜。姚玉玲站在他身邊，突然覺得這個男人藏著太多秘密——懂烹飪，懂醫術，懂功夫，連游戲設計都這么厲害，他到底是誰？

離開工廠時快半夜了，張然開車送姚玉玲回公寓。車窗外霓虹燈流光溢彩，把她的側臉照得忽明忽暗。

“明天。”張然突然開口，“你跟我去見個客戶。”

“什么客戶？”

“扶桑來的，想談代理。”張然道，“你負責記價格，別讓他們耍花樣。”

姚玉玲點頭：“我記下了。”

車停在公寓樓下，姚玉玲解開安全帶，卻沒立刻下車。“張然，”她鼓起勇氣問，“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香江？”

張然轉頭看她，路燈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淬了火的鋼：“因為你有用。”他頓了頓，語氣軟了點，“而且，你比他們都省心。”

姚玉玲的心沉了沉，又有點說不清的甜。她推開車門：“那我上去了。”

“等等。”張然叫住她，從兜里摸出個小盒子遞過來，“這個，戴上。”

是條銀項鏈，吊墜是個小小的游戲機模型，正是他們做的那款主機。姚玉玲接過盒子，指尖微微發顫。

“算……給你的獎勵吧。”張然聲音低了點，“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姚玉玲“嗯”了聲，攥著盒子跑上樓。站在陽臺上，她看見張然的車還沒走，過了會兒才發動，匯入遠處的車流。她摸出項鏈戴上，吊墜貼在胸口涼涼的，卻有股暖意順著皮膚往心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