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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明月(4k求收藏追讀)

晉珩伸手觸碰到那光亮,好似沒入了一片綿柔的水波里,仿佛精神都順著手指攝入其中。

一時炫目,又有一陣淹溺的窒息感將晉珩浸透,不過這不適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便又有一陣氤氳著水汽的山風拂來,晉珩猛然睜開眼,忽然發覺自己已然站到了那懸崖上。

這一方天地似乎正值早春時節,天幕澄凈如洗,山石有水汽浸染之意,仿佛一場細雨剛剛落下。

晉珩一時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一場迷夢中,充裕的靈氣在空氣中彌漫,一次深長的吐納,晉珩竟好似醉在其中。

“吼,什么東西。”

身下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咒罵,只見黎麋腳下正踩著半截斷尾,那斷尾雖也已干癟下來,卻還殘留著糜爛的血肉,黎麋正踩在那泛著血水的斷面上,當下嫌惡地跳了起來。

晉珩這才醒過神來,趕忙調用體內靈氣,終于發覺自己此前施展的御物術已經悄然失效,他轉過身來,去尋來時的入口,可身后哪有什么入口,這一方懸崖仿佛憑空伸出,晉珩退到這青石盡頭,卻好似碰到一堵看不見的墻壁,再不能行動分毫。

黎麋看著晉珩的動作,自然也察覺到了異常,一股微妙的不安襲來,它跑到這青石盡頭的各處開始摸索起來,可自然連個縫也沒尋著。

黎麋不甘心的后撤了幾步,猛地朝那來處撞了過去,這一撞仿佛撞在一塊堅硬的山石上,這小獸忍著痛連連退了數步,埋怨道:

“怎會這樣,我們難不成進得來出不去了?”

晉珩轉身重新打量著這方天地,眉頭雖也緊蹙,卻并未有過多的慌措,他沉聲道:“這下總算知道那蛇為何在坑洞里縮著不出了。”

黎麋聽得這話,心中也有一絲明悟,那蛇想來是用半截尾巴探了進來,可那縫隙只進不出,故而才不得不一直蜷在地下,可想通了這點,不正坐實了他們已經出不去了,黎麋當即更顯急切。

“那可怎么辦,我的果子還全散在外面,這懸崖上只有幾根爛草,我們不是要活活餓死在這里?”

這小獸焦急地連連跳腳,晉珩卻懶得理會它,他徑自走到了懸崖的另一頭,朝那下方望去。

便見到崖下云煙繚繞,仿佛有千仞之高,施展自在觀細細探查,這崖底好似是一片廣闊的水澤,隱約還能看見幾艘游船在水面漂泊。

這懸崖憑空架在云端,也看不見山體,自然找不到路下去,晉珩瞥著一旁喪氣的黎麋,心下一橫,突然把那小獸抄在手中,直接從崖頭跳將下去。

一人一獸從這千仞之高急速下落,耳旁狂風呼嘯,晉珩原本就滿是破洞的衣衫當下更被撕扯的不成樣子,他把那小獸緊緊箍在懷里。

黎麋通身毛發在風里飄揚,這小獸終于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緩過神來,在晉珩懷里嘶吼咒罵著。

又落了幾息,這小獸終于肯撐開闊尾,循著晉珩的指示,奮力往那水澤的方向滑翔而去。

一人一獸在低空盤旋了幾個來回,終于在這水澤中尋到了一處可供落腳的洲嶼。

這洲嶼從上空看不過尺寸大小,如今落定,卻也有半畝之地,滿地長滿了青翠的蘆葦,這蘆葦已有人身高,置身其中,一時連方向也琢磨不清。

晉珩將蘆葦撥之兩側,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出去,黎麋跟在他身后,仍在罵罵咧咧道:

“你個不要命的,若是那崖底下也是些看不見的屏障,我們豈不是死的更快。”

黎麋雖嘴上在罵,心里卻也想明白了,既然在那青石崖上找不到來路,再在那處捱著也沒什么用處,想找到出路只能往這崖下碰碰運氣。

可即便如此,晉珩這般武斷行徑還是讓它頗為不滿,在那崖上短說也能多活幾日,若這崖下只是些虛幻的景象,他們是落在那無形的墻上,豈不死的更快。

這小獸自然猜不透晉珩所想,于晉珩而言,倘若真的要困斃在這方天地里,倒不如盡早死去,他唯一擔心的,便是玉箓能不能突破這處空間的障壁。

強行拉上黎麋確實是無奈之舉,他目前還未修習過輕身的術法,只得借著黎麋的闊尾,才得以在這崖底落定。

晉珩在這蘆葦叢中穿行,那小獸則攀到了他的頭頂,時不時跳起來去望前路,又行了片刻,晉珩估算應快要到這州嶼的邊緣了,忽聽到那小獸輕咦了一聲,他當即會意,腳下步子快了幾分,撥開眼前這一叢蘆葦,終于看到了一片地質松軟的灘地。

稀疏的幾點嫩綠綴在近岸白沙,碧藍的湖水澄澈見底,幾尾錦鱗繞著飄搖的水草游曳。

視線往前,遠處水面蕩起一圈圈的漣漪,竟有一葉扁舟靠了過來。

船尾上立著一高挑人影,明明距離不遠卻仿佛有霧氣氤氳,叫人看不真切,又近了幾分,方才看出是個身姿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長發披背,內著一身素白長裙,外籠靛色輕紗,撐篙蕩舟,露出如玉的皓腕。

那船又蕩近了幾分,晉珩才終于看清她明艷絕倫的姿容。

這女子眉似遠山,目比秋水,形貌昳麗,正當韶齡,待船停到岸邊,她赤著腳踩到船頭,望著蘆葦叢中伸出的兩個腦袋,皓齒微露,柔聲問道:

“玄門?”

這聲音似水般鉆進晉珩耳里,將他心底的隱憂與慌措都化了去,晉珩一時有些失神,只呆愣的望著。

那女子見晉珩并未答話,眉頭微蹙,聲音里忽多了一絲清冷,她撐起竹篙,又問道:

“道門?”

這聲音雖依舊輕柔,可內里摻著的一絲涼薄竟讓人有被拒之門外的疏離感,晉珩見她輕踮足尖,又把竹篙持在手中,仿佛就此轉身欲走,趕忙向前追出一步。

那女子見晉珩從蘆葦叢中站了出來,瞥見掛在晉珩身上那滿是破洞的衣衫,不覺掩口輕笑,只見她螓首輕點,素手掐訣,揚起一陣水波潑到晉珩身上,這水波甫一沾身,就變作了一件合身的青衫,女子頷首笑道:

“幸會。”

“姑娘……”

晉珩正欲開口,卻忽覺身形被一股力量拉拽而去,他本能的想要施力反抗,可還未來得及調用靈氣,人已然落到了那船上。

那女子忽得湊到晉珩臉邊,伸手空按在他唇邊,輕聲道:

“我奉長老的命令載你過去,你可別問我些七七八八的,留著去問她便是。”

言罷她又把黎麋抓到掌間,捏著黎麋的臉問道:

“你是御獸門子弟?如今在現世竟還能讓你遇上修為這般淺微的耳鼠,還肯做你的靈寵,真是怪事。”

“姑娘誤會了,在下晉珩,只是凡俗中的一介散修,這小獸喚作黎麋,是隨我一同誤入寶地的朋友。”

那女子微微頷首,忽得從指間凝出一道水流,朝黎麋身周縈繞而去,頃刻間,便將這小獸通身滌了個干凈,那已褪成淺灰的毛發,如今竟露出雪白之色。

“耳鼠者,鼠面兔首,鹿角麋身,身披白雪,腳踏玄石,會人言,善出入,能截斷因果。”

“我卻說你怎么和書上長得不太一樣,倒說說,緣何要把自己染成黑的?”

黎麋被她道破跟腳,一時便顯得警惕局促起來,完全沒了和晉珩獨處時那股自如,更令它不安的是,這女子修為顯然要高出自己太多,若被她有心擒住,再多兩條腿也是跑不脫的。

而黎麋把自己染成黑的,不過就是方便靠夜色掩著,去偷晉珩的固元果罷了,當下遭這一問,這小獸心緒難平,支吾了半天,終于抖了抖渾圓的身體,從牙縫里憋出來兩個字。

“顯瘦。”

這女子聽了黎麋這般煞有其事的胡謅,終于扶額笑了出來。

晉珩見她一笑,好似爛漫的山花一時開遍,實在教人不舍出言去打擾。

這船又往水澤中心蕩了半晌,卻依舊只能看到煙氣繚繞的廣闊湖面,晉珩終于耐不住急切,沉聲問道:

“姑娘,我誤入此地,只想找個出去的法子,不知可否示下。”

那女子一直蹲著逗弄黎麋,聽了晉珩這話,心下難免有所意外,終于抬眼望著他,笑道:

“倒也稀奇,尋常散修若能遇到這般靈氣充裕的福地,恐是趕也趕不走,你竟急著出去?莫不是舍不得良人苦等,受那相思熬煎吧?”

晉珩本正要辯駁,可經她這樣一提,心底自然浮出齊芪的身影來,一句不是還未出口,便又憋了回去。

那女子見他這般模樣,卻托起香腮,輕哼一聲:“此地卻是只進不出,恐要叫她好等了。”

聽她這話,晉珩當即迫切的追問道:“姑娘莫要說笑,既有來路怎么會有尋不到出口的道理?”

那女子看晉珩這般神色,莞爾一笑,正色道:

“這世間有來無回的東西多了,怎么叫尋不到道理。”

言罷,忽見她的眼角垂落兩點淚花,滴在掌心,卻化作幾粒渾圓晶瑩的玉珠,女子把這珠子喂到黎麋嘴邊,這才站起來繼續道:

“你看,似這淚水,豈不就是有來無回?”

晉珩被這神妙一幕驚住,又看那女子調笑的神容,頓覺無奈,終于不再詢問,暗忖道:

‘這女子實在有些慧黠難纏,還是等見了她口中的長老再問問出去的法子吧。’

女子見晉珩不再答話,便徑自走到了船頭,一邊撐著竹篙,一邊逗弄著肩頭的黎麋。

那小獸吃了女子喂的玉珠,當下便殷勤地攀到了她的肩頭,已是將身后的晉珩全然忘到一邊了。

這小舟又駛了一陣,終于遠遠看見湖面縹緲霧氣中竟隱隱筑著幾個樓閣,待又近了些才發現原是幾艘高大的樓船。

這些樓船高逾十丈,上有雕欄畫棟,亭臺樓閣,不置帆槳,好似一座座水上瓊樓。

忽有些渺茫歌聲傳入耳畔,再到了近處,便看到那樓船附近的水里,竟還有幾個昳麗的女子,在泅水嬉戲,作歌助興。

她們不著片縷,依稀叫人能透過水面看見那綽約婀娜的身姿,那幾人見了來人卻也絲毫不顯慌怯,反遠遠把手攏到嘴邊,朝著來人方向高喊道:

“明月,快下水來,霞兒又要同我們爭勝,只說誰能游過她,便把長老給她的那件青羽法衣拿出來。”

晉珩見這一攏手,趕忙把頭偏了過去,那被喚作明月的女子聽了這聲叫喚,足尖在船頭輕踮,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明月轉頭來看晉珩,發覺晉珩正偏頭不敢看前方,她神色便又多了幾分狡黠,高聲道:

“晉——珩——對吧,長老就在艙里,上去之后自然有人領你去見她。”

明月話畢,便從船頭縱身往水里一躍,只看見那籠著輕紗的素白裙子遇水便化作一朵浪花沒于水面,那女子甫一落入水中,雙足竟化成一條魚尾來。

明月攪著浪游到了那人群里,晶瑩的水珠在她白如凝脂的背上滾落,仿若玉承明珠,花凝曉露。

‘是什么術法,還是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晉珩一時有些癡了。

那身影漸遠,他才想起來那女子交代的過于粗疏,施術攀到這樓船上自然不是什么難事,可這小舟又該系在何處,總不能任由它兀自漂泊吧。

晉珩正欲開口發問,腳下小舟忽地憑空而起,將他承托著,緩緩載到了那樓船的甲板上,他甫一踩到甲板上,那小舟便開始縮小,幾息時間便只剩個巴掌大小,精致小巧,倒像是個稚子孩童的木雕玩具。這小舟懸在他的胸前,緩緩往那艙室方向飛著,晉珩忽覺明悟,想來這便是那女子口中的‘有人領你去見她了’。

晉珩輕嘆一口,跟著那小舟,往艙室踱去。

樓船下的水澤里忽然傳來聲清脆的叫喊,晉珩扶著船沿,抬眼去看。

正是剛剛那女子把手攏到嘴邊,對著船上的人兒高喊道:

“喂,晉珩,我叫明月,皎皎明月的明月。”

一時玉山半掩,水落酥融,晉珩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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