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易把那枚刻著“LY1999”的袖扣從袖口摘下來，輕輕放進針灸盒，蓋上。盒面玄鐵冷光一閃，像把刀收進了鞘。

他沒再看手機里那條銀行到賬通知，三十億已經落地生根，現在要的是人心落地。

訂婚儀式定在半島酒店頂層，水晶燈亮得晃眼，香檳塔一層層疊上去，像在堆一座玻璃山。賓客西裝革履，笑容標準，舉杯時眼神都在打量——羅氏這艘破船，真被他開回港了？

沈知意站在紅毯那頭，一身白裙，耳釘黑曜如墨，手里捧著花束。她沒開紅酒，也沒碰那杯香檳。羅易走近時，發現她手套戴得嚴實，指尖卻微微發顫。

他沒問。

流程走得很順。司儀念詞，交換戒指，全場鼓掌。直到她從戒指盒里取出一枚素圈，遞到他面前。

“信物，你先看。”她說。

盒蓋掀開，一道光束突然射出，投影在宴會廳中央的幕布上。

畫面抖動幾秒，出現一個男人躺在血泊里的鏡頭。是二叔。他半邊臉塌陷，嘴皮顫著，聲音斷斷續續：“她們……都是克隆人……實驗代號‘鳳凰’……別信血緣……她們不是……”

視頻戛然而止。

全場靜了兩秒，隨即炸開。

有人笑出聲：“這什么行為藝術？”

“沈總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羅少剛贏了股東大會，這就開始演苦情劇了？”

羅易沒動，目光鎖在沈知意臉上。她眼神清冷，像早就預料到這反應。

就在這時，側門“砰”地被撞開。

小舟沖了進來，渾身濕透，像是剛從江底爬上來。她后頸的蓮花刺青正在滲血，衣袖撕裂，露出左臂內側一道新鮮劃痕。

她直奔主臺，指甲在桌面上狠狠一劃。

“L-1。”

三個字，刻得深。

所有人愣住。

她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一道暗紅色的蛇形紋路，正從皮膚下緩緩浮現，像活物蘇醒。她猛地抓住羅易的手，翻過來。

掌心，同樣的紋路，正從勞宮穴蔓延而出。

沈知意冷笑一聲，摘下手套。

她的掌心，蛇形紋路清晰，但走向與小舟相反，像鏡中倒影。

臺下有人掏出手機錄像，鏡頭晃得厲害。司儀呆立原地，話筒“啪”地掉在地上。

羅易腦中“未來日記”突然震動。

【小舟在宴會廳外，掌心發燙。】

【沈知意不會喝紅酒。】

【知意，記得吃藥。】

……

半行殘影浮現：【我們，誰是原版？】

他猛地抬頭。

小舟已經跪倒在地，鐵盒從懷里滑出，蓋子摔開。里面那枚紐扣滾出來，正面刻著“鳳凰印記”，背面是三個小字：LY-01。

沈知意彎腰撿起紐扣，指尖撫過那行字，忽然笑了。

“所以，”她聲音很輕，“我吃的藥，不是治躁郁癥的？”

沒人答。

她把紐扣扔向羅易：“你早知道？”

“我不知道。”他握緊掌心，紋路灼熱，“但我知道，你藥瓶底刻的年份，是我重生那天。”

“巧合？”她挑眉。

“我不信巧合。”他盯著她，“我只信，誰碰過我的人，誰就得付出代價。”

臺下忽然有人喊：“你們仨掌心的紋路在發光！”

眾人定睛。

蛇形胎記邊緣，泛起微弱紅光，像電流在皮膚下流動。小舟的紋路最亮，沈知意次之，羅易的則像被壓制著，緩慢搏動。

沈知意突然伸手，抓住羅易手腕：“你脈象不對。”

“我知道。”他抽回手，“從昨晚開始，血流速度比正常快三倍。”

“不是生理問題。”她盯著他瞳孔，“是同步。”

“同步什么？”

“記憶。”她聲音壓低，“我夢見了火災那天，你倒在血泊里，我抱著你喊救命——可那年我根本沒見過你。”

羅易一震。

他也夢見過。

夢里他不是羅易，是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玻璃艙前，記錄數據。艙里躺著三個女孩，編號L-1、L-2、L-3。L-1睜著眼，盯著他，嘴唇動了動。

他說不出她說了什么。

小舟突然抽搐，指尖摳進地板，指甲崩裂。她張嘴想喊，卻發不出聲，只能用盡力氣指向羅易的袖扣。

那枚被他收進針灸盒的袖扣，此刻正在盒中震動，發出低頻嗡鳴。

周青的聲音突然從通訊器里傳來：“羅少，你那袖扣……不是你媽的遺物，是實驗艙的啟動密鑰。我剛破譯陸沉的舊檔案，代號‘鳳凰計劃’，主研究員簽名——是你爸。”

羅易沒回。

他打開針灸盒，取出袖扣，翻到背面。

除了“LY1999”，還有一行極小的刻字：**L-0**。

他指尖一抖。

L-0。

不是繼承者，是源頭。

沈知意突然抬手，一把奪過袖扣，直接按進自己掌心。

血滲出來，滴在紋路上。

紅光驟然暴漲。

小舟猛地抬頭，眼白翻起，嘴唇發紫。她死死盯著沈知意，手在地上劃動，拼出兩個字：**別碰**。

可已經晚了。

三人掌心的紋路同時跳動，像心跳共振。宴會廳的燈開始頻閃，音響發出刺耳嘯叫，所有電子設備屏幕炸出雪花。

羅易感到一陣劇烈眩暈，腦海里閃過無數碎片畫面——

冷凍艙開啟，

血色日歷翻到1999，

一個女人抱著嬰兒哭喊“不能毀了他”，

然后是爆炸，火光沖天，

有人把他推進江里，

水灌進肺，

黑暗吞噬一切。

他踉蹌一步，扶住桌沿。

沈知意也在喘，臉色發白：“我……看到了橋洞……你救她那天……不是第一次見她。”

小舟爬向他，顫抖的手抓住他褲腳，眼淚無聲滑落。

她不是在求救。

她在確認他還活著。

羅易蹲下，摸出一支銀針，扎進自己內關穴。

疼，但清醒了。

他盯著沈知意：“你從沒想過結婚，對吧？”

“政治聯姻而已。”她冷笑，“可我沒想當實驗品。”

“那你剛才為什么用血激活它？”

“我想知道。”她抬眼，“我到底是誰。”

小舟突然劇烈抽搐，嘴邊溢出血絲。她死死盯著羅易，用盡力氣抬起手，指尖在他掌心寫了個字。

**逃**。

羅易腦中“未來日記”最后一行浮現：

【知意，記得吃藥。】

這次，后面多了一串數字：**1999.12.24**。

他猛地想起——那是他母親葬禮的日子。

也是，他第一次發病，被送進腦科醫院的時間。

沈知意突然抬手，把袖扣狠狠砸向地面。

“轟”一聲，水晶燈炸裂，碎片如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