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熄了，風冷得像剛從江底撈上來。羅易把沈知意扶進車后座，她靠在椅背上，臉色還是白的，呼吸淺但穩。小舟鉆進副駕，鐵盒抱在懷里，指甲在盒底劃了兩道——一橫一豎，是個“L”。

羅易看了眼，沒說話，發動車子。

回到安全屋，他第一件事是把戒指從口袋掏出來，放在桌上。燈光下，內圈那行“LY→→SZ”刺眼得很。他盯著看了三秒，抬手打開針灸盒，從暗格里摸出個火柴盒大小的金屬塊——周青塞的解碼器，表面磨得發亮，像是被人攥著逃過命。

他插上蘇棠的手機。

文件鎖著，三層加密，進度條剛走兩格，屏幕突然變紅，彈出倒計時：10秒后數據自毀。

小舟站到他身后，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三下——和昨晚她刻“L”前的動作一樣。

羅易閉眼，銀針扎進太陽穴，一縷刺痛竄上來。腦子里閃過“未來日記”的字跡：“蘇棠手機→加密通話”。他睜開眼，輸入——LY1999。

屏幕頓了半秒，解鎖。

通話記錄跳出來，最新一條，昨晚二十三點三十九分，通話時長四十七秒。對方號碼已銷毀，但錄音還在。

他按下播放。

“……點火時間定在23:47，確保他回程必經橋面結冰段?！倍宓穆曇?，穩得像在談天氣。

“路面灑水系統調好了，信號燈延遲十三秒，車速上來剎不住?！绷硪粋€女聲接話，甜得發膩，“他那輛破車，ABS早就被人動過手腳。”

是蘇棠。

羅易把錄音倒回去，又聽一遍。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顆顆往顱骨里敲。

他拔出銀針，扔進盒里，發出清脆一響。

小舟突然拽他袖子，指了指窗外。江面黑得像墨，遠處一點紅光在動——是游艇，停在軍事區外圍，甲板上有人影走動。

她指甲又在鐵盒上劃，這次是三個字：**在那**。

羅易盯著游艇方向，沒動。零點整，腦海里三行字浮現：

“蘇棠手機→加密通話”

“小舟在游艇”

“知意，記得吃藥?！?

他猛地回頭。

小舟不在了。

椅子空著，鐵盒留在原地，盒蓋半開，里面那枚紐扣靜靜躺著。他抓起手電照向門口，地上有串濕腳印，一直延伸到樓梯口——她剛回來過，又走了。

手機震動，周青發來定位：江心游艇，L-7信號源持續發射，守衛八人，武裝配置不明。

羅易抓起潛水服就走。

橋洞底下，水腥味撲面。他套上裝備，檢查氧氣瓶，沿著電纜線往江底游。這條線是他早記下的——小舟連續三個月凌晨三點熱牛奶，每次都從這底下穿行，他以為她是怕冷，現在才知道，她在記路。

水壓越來越重，耳機里傳來電流雜音?？斓接瓮У撞繒r，他摸出鋼筆狀針灸盒，擰開尾部，射出一根細線鉤住排水口，借力攀上去。

甲板上守衛來回走動，耳機里能聽見他們在打牌。羅易貼著船壁，從腰間取下麻醉針，瞄準離得最近那個，一針扎進脖頸。人晃了兩下，軟倒。

他拖進艙門，換上對方衣服，順著走廊往控制室摸。

門鎖是電子的，他用解碼器接上，三秒破開。主機屏幕亮著，正在回放一段監控——二叔和蘇棠站在信號控制臺前，一人調燈，一人開灑水閥。時間戳：去年十二月十七日二十三點四十五分。

正是他出事那晚。

他拷貝視頻，順手翻了日志，發現半小時前有人上傳過一段音頻，標題是：“處理掉那個啞巴，連骨灰都別留?！?

他眼神一冷，拔掉U盤，直奔關押室。

門從外面鎖著，他用針撬開，推門進去。

小舟被綁在椅子上，嘴被膠帶封著，脖子上有針孔，人昏著。他摸她脈搏，慢但有力，是鎮靜劑。

他撕開膠帶，輕輕拍她臉：“醒醒?！?

她睫毛顫了兩下，睜眼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縮，抬手就抓他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剛醒。

羅易懂她的意思：快走。

他點頭，解開繩子，給她套上浮具，背上氧氣瓶。正要帶她走，耳機里突然傳來警報聲——壓力感應啟動，有人移動人質，三分鐘后引爆。

他看了眼門，又看了眼小舟。

不行，走不了。

他把她推到角落，比了個“別動”的手勢，轉身回控制室。找到引爆系統，反向輸入假信號：人質已轉移，解除警報。

三秒后，警報停了。

他剛松口氣，外面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迅速把小舟扛上肩，從側門溜出，沿著船舷往水邊走。剛到邊緣，身后燈光大亮。

“站住！”

他沒回頭，直接抱著她跳進江里。

水下安靜得可怕。氧氣管供著氣，他拉著小舟往電纜線方向游。身后游艇突然爆出一團火光，氣浪推著水流撞上來，震得耳膜生疼。

他護住小舟，繼續往前。

快到橋洞時，她突然掙扎，指著上游方向，眼睛瞪得極大。

羅易順她手指看去——江面漂著個鐵盒，正順著水流打轉。

他游過去撈起來，是她的那個，銹得厲害，盒底新刻了一行字：

**火→L→LY**

他盯著那行字，忽然明白。

L不是Launch。

是Link。

鏈接。

她早就知道，所有事都連著。

他把鐵盒塞進防水袋，摟緊小舟，繼續往岸邊游。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紅藍光在江面晃。他靠岸，把小舟抱上岸，脫掉潛水服，從內袋摸出U盤，插進手機。

視頻重新播放。

二叔的聲音再次響起：“……點火時間定在23:47，確保他回程必經橋面結冰段?！?

羅易把視頻發給周青，附一句：“推出去，標題寫——《羅氏車禍真相曝光，幕后黑手竟是自家二叔》。”

手機剛放下，沈知意來電。

他接起來，那邊聲音虛弱但清醒：“你拿到了？”

“拿到了?！彼f。

“那現在，整個羅家，都知道你是誰了?！?

羅易沒答，只看著江面。火光還在燒，游艇殘骸浮在水上，像塊焦黑的蛋糕。

小舟靠在他肩上，呼吸平穩。她手里還攥著那枚紐扣，指節發白。

他伸手，輕輕把她手指一根根掰開，把紐扣放進自己口袋。

然后掏出一顆薄荷糖，塞進嘴里。

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