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號！掛號！”她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鋸子拉扯木頭。

我指了指空蕩蕩的掛號廳。她發出一聲不悅的嚎叫，從藥房爬了出來，下半身竟是七八條黏膩的章魚觸手。她翻進掛號臺，觸手敲擊著桌面，發出令人不適的“吧嗒”聲。

“找姜早醫生?！蔽疫呎f邊暗中計算著距離。

“姜早醫生不在！”觸手拍打得更急促了。

“那現在值班的是哪位醫生？”我悄悄調整站姿。

“沒有！沒有！沒有！”她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窩里的翅膀劇烈扇動。

“那我掛號參觀可以嗎？”我勉強扯出笑容。

“不行！不行！不行！”她猛地站起，觸手拍碎了桌角。

忍無可忍，血鐮劃出暗紅弧光。觸手應聲而斷，卻在地上詭異地蠕動。新的觸手迅速再生，朝我襲來。我連續后躍，躲過數擊。

“一直打打殺殺，有完沒完?！蔽也凰睾舫鲆宦暎蝗恍?，血鐮與鎖鏈交織成死亡旋風。斷肢如雨點般墜落，眨眼間我已逼近她面前，

“嗷——！”

一聲震耳欲聾的嚎叫如重錘擊中胸口。我被音浪掀飛十米遠，重重撞在墻上。眼前虛晃一片，耳中嗡鳴不止。模糊的視線中，那些觸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該死...”我搖晃著站起，銹甲縫隙滲出黑色霧氣。這樣耗下去，先倒下的絕對是我。

突然一陣電流的“噼啪”聲混著雨聲灌入我的耳朵，我盯著地上漫過腳踝的積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時候讓她也嘗嘗這滋味了。

一邊揮動血鐮斬斷襲來的觸手，一邊向聲源處退去。余光瞥見左側走廊天花板上，幾根斷裂的電纜正垂在半空，裸露的銅線在雨中閃著危險的火花。

“來??！”我挑釁地大喊，看著那護士扭曲著觸手朝我撲來。就在她即將觸及我的瞬間，我猛地揮出鎖鏈

“轟?。　?

天花板應聲碎裂，電纜如毒蛇般墜入積水。千鈞一發之際我縱身躍起，卻仍被竄起的電流擊中。劇痛貫穿全身的剎那，記憶的閘門再次被強行打開：

母親抱著弟弟，眼神像刀子般剜著我：“如果你是個男孩，你爸爸就不會拋棄我！”

電流的藍光在積水中瘋狂跳躍。我艱難地從水中爬起，銹甲上跳動著未盡的電光。護士已經焦黑一片，在積水中抽搐著，觸手像烤焦的魷魚須般蜷曲。

血鐮毫不猶豫地劈下。

水面的倒影里，我的盔甲已徹底變成漆黑，如同深淵一般。連血鐮的刃口都染上了這抹黑色，仿佛被什么力量浸染。

我踩著積水走上樓梯，每一步都在漆黑的水面留下泛著電光的腳印。醫院的地圖早已焦黑難辨，只能一層層搜尋。松漁一院破敗得驚人，墻皮剝落，狹窄的走廊里彌漫著霉味和藥水的氣息，每層都盤踞著扭曲的怪物。

二樓，一個脖子上長著傘狀肉瘤的女人匍匐在地，傘面張開時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血鐮揮過，她尖叫著化作黑煙消散。

三樓，一個渾身長滿人臉的胖子蜷縮在角落，每一張臉都在哭泣，哀嚎聲震得我耳膜生疼。斬斷他的核心后，那些臉終于停止了哭泣，緩緩閉上了眼睛。

四樓，一個渾身長滿頭發、前后各有一張血盆大口的怪物，被我斬成兩截。終于，心胸外科診室的門出現在眼前。

推開門，熟悉的殘影再次浮現。

姜早憤怒地將一沓資料砸在桌上，她的聲音冰冷而堅決：“這些手術記錄是偽造的！那些供體根本不是自愿捐獻的！”

對面的禿頭男人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將一張支票和一份國外研修的邀請函推到她面前。

“出國深造的機會，副主任的位置...”他的聲音像沾了蜜的毒藥，“小姜啊，何必這么固執？”

姜早的拳頭攥得發白：“我要去自首?！?

男人臉色驟變，又迅速換上痛心疾首的表情：“你說得對...是我老糊涂了?！彼僖獠潦醚劢牵懊魈熘形纾遗隳闳ゾ??！?

姜早的神情松動，她點了點頭：“明天見，師傅?！?

殘影穿過我的身體，帶著未消的怒氣消失在門外。

骨柄在我掌心劇烈震顫，仿佛要掙脫束縛。我一拳揮向禿頭男人的殘影，卻只打散了一團灰塵。右手仍保持著握拳的姿勢，指節在銹甲下咔咔作響，左手輕撫顫抖的骨柄。

骨柄的震顫漸漸平息，但我的心里卻掀起滔天巨浪。

前輩知道真相嗎？

我心中翻涌著這個疑問，姜早的死究竟是誰下的手？想到她與師傅的約定，我轉身就要沖向樓梯，必須趕去松漁三院。

然而，剛沖到四樓樓梯口，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五樓緩緩走下。

我差點忘了，松漁一院還有第五層。

也差點忘了……他。

那是一個沒有頭顱的怪物，左臂肌肉虬結，緊握成拳，右半邊身體卻扭曲地生長出六只手臂，其中四只高高舉起，掌心各捧著一顆眼球，正死死盯著我。

“唰——”

血鐮率先斬出，但怪物反應更快！他的拳頭如暴雨般砸落，每一擊都精準命中我的身體。銹甲在重擊下凹陷、碎裂，劇痛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仿佛被碾碎。

“砰！”

又是一記重拳，我狠狠撞在墻上，眼前發黑。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瞬間，

“堅持??！”

一道陌生的男聲突然在耳邊炸響！鎖鏈猛地卷住我的腰，將我拖離怪物的攻擊范圍。斷裂的鎖鏈化作血蛾，在我周身飛舞，形成一道血色屏障。

我混在血蛾群中再次進攻，但，

“噗！噗！噗！”

每一擊都被預判！怪物的拳頭穿透血蛾，重重砸在我的胸口、腹部、肩膀……我單膝跪地，吐出一口黑血，視線因疼痛而模糊。

那四顆眼球……

我死死盯著怪物高舉的眼球，終于明白了：

他能看穿我的所有動作。

他能預判我的每一次攻擊。

甚至……他能感知我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