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大清早，胡老道就急匆匆進到何觀如屋里。

只見他從布包里翻出一本線裝古籍，書頁邊緣泛著焦黃色，封面上“香火引氣訣”五個字模糊不清。

小心翼翼地翻開，指著其中一頁說道：“這是配合生祠牌的引氣法門，你每天清晨和傍晚各練一次，可以把香火愿力導進丹田，修復裂痕的速度會更快一些。”

何觀如接過古籍，指尖觸到粗糙的紙頁，眼眶忽然有些微微發熱：“師父，辛苦你了。”

“跟師父客氣啥！”胡老道擺擺手，忽然壓低聲音，“對了，老賴鬼的消息有了，鎮上有人說在西郊墳頭見過黑影，我猜就是他。”

聽到“老賴鬼”三個字，何觀如握著古籍的手猛地收緊。

她不安的抬頭，看向胡老道，眼神里滿是急切：“師父，咱們去看看吧！我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以前他就算貪吃，也不會亂傷人的。”

胡老道卻搖搖頭，臉色沉了下來：“不行！你不能去！現在丹田剛有起色，連一成靈力都調動不了，去了就是送死。那墳頭陰氣重，萬一遇到別的邪祟，或者老賴鬼真的成了兇魂，你根本招架不住。”

“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變成這樣！”何觀如見師父不同意，聲音帶上了哭腔。

“那也不能拿你的命去賭！”胡老道打斷她，語氣堅定，好像很生氣“你先好好修復丹田，等你能握住劍，咱們再找他也不遲。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

何觀如看著胡老道受傷的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毫無力氣的雙腿，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謝臨得知胡老道有修復丹田之法，起初還不相信，但等趕到清風觀時，看到了那個神采依舊的何觀如，謝臨震驚了。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她就會讓謝臨推著輪椅去正殿，看著香客們對著自己的生祠牌焚香祭拜。

金色的愿力源源不斷的順著煙絲飄來，鉆進她的丹田，那股暖意越來越明顯。

傍晚，她就坐在窗邊打坐。

一遍又一遍嘗試，指尖的金光從微弱到明亮，丹田的裂痕也在逐漸愈合。

謝臨每天來清風觀，有時帶些新鮮的水果，有時拎著熬好的粥。

何觀如修煉，他從不打擾，只是默默收拾好廂房，幫她打掃正殿的灰塵，然后悄悄離開。

是日。

何觀如剛結束打坐，就見謝臨站在院門口，手里拿著一個信封，神色復雜。

“怎么了？”何觀如轉動輪椅過去，疑惑地問。

謝臨把信封遞給她：“這是剛才一個香客留下的，說要交給何真人。他說自己在西郊墳頭遇到了怪事，想請你幫忙。”

何觀如的心猛地一跳，急忙拆開信封。

只見上面：“何真人，我是鎮上的老張。昨天去西郊墳頭給家人上香，看到一個黑影，那黑影不是人，也不太像鬼，但是當天晚上它在啃動物尸體。求您救救我們鎮上的人，要是黑影闖進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老賴鬼！”何觀如緊攥信紙，指尖微微顫抖。她抬頭，眼神帶有些祈求，看向謝臨，語氣急切：“謝臨，我們去西郊！”

“不行！胡道長說你現在不能出去。”謝臨神色急切地攔住她，眼睛里藏著許多情緒“你丹田還沒修復好，要是遇到危險怎么辦？”

“可要是再不管，老賴鬼他可能真的會變成兇魂！”何觀如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沒辦法……沒辦法袖手旁觀！”

兩人正僵持著，胡老道拄著拐杖從外面回來，聽到他們的對話，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乖徒，你忘了我之前說的話？不許去！”

“師父，有人看到老賴鬼了！他現在變得完全就是個怪物，再這樣下去，他就徹底完了！”何觀如急忙把信紙遞給胡老道。

胡老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兩人站在他旁邊等待他看完。

胡老道看完信，眉頭緊皺。

沉默片刻，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黃色的符咒，遞給何觀如：“這是探靈符，你把它帶在身上。我明天去西郊看看，你留在觀里繼續修煉，不許跟來。”

“師父，我必須去！”何觀如雖然急，卻只能坐在輪椅上，人不讓她走動，她也沒辦法。

“你去了只會添亂！”胡老道板起臉歷聲呵斥，“我帶真人親繪的符咒過去，就算遇到老賴鬼，也能暫時壓制。你要是跟來，我還要分心照顧你，萬一出了差錯，都得完。”

“我不能去，你也不許去！”何觀如這時候站在夕陽底下，臉上亮晶晶一片眼淚鼻涕，她坐在輪椅上，想抓住胡老道的哪怕一片衣袖，可輪椅被謝臨扶著，一動也不能動。

她已經失去老賴鬼了，不能再失去胡老道。

“你師父我還沒那么沒用！”胡老道拂袖而去，卻叮囑謝臨，“你多來看看觀如，或者在這里住下，別讓她偷偷跑出去。”

謝臨點點頭：“我知道了，胡道長。”

是夜，何觀如坐在正殿里，心神不寧。

“觀如，回去睡覺吧。”謝臨悄悄走到門前，輕聲勸慰：“胡道長僅憑一人創下破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你別想太多。”

何觀如的整個臉都被掩在夜色之中，神情晦暗不明，半晌才回應“老賴鬼現在變成這樣，師父又去西郊了，我怎么能不擔心。”

謝臨嘆氣“你身體還沒恢復好，不適合這樣。”

何觀如在黑暗中擺了擺手“我沒辦法不這樣。”

夜色能遮擋住何觀如的身軀，卻遮擋不住何觀如的神魂，謝臨能感覺到她的神魂在戰栗。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從黑夜等到凌晨，終于，在那微弱的晨曦中，何觀如看到胡老道才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回來。

他的衣服上沾著泥土，繃帶也松了，臉色蒼白。

“師父！”何觀如急忙推著輪椅過去，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樣？有沒有遇到老賴鬼？”

胡老道坐在石凳上，喘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個銅鐲子。

是老賴鬼的。

“我找到他了。”胡老道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現在神智不清，見人就撲。我用那些真人祖師繪制的符咒壓制了他，可他身上的邪氣太強，沒法根本制住。”

何觀如看著銅鐲子，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他……他真的變成這樣了？那怎么辦？我們還能救他嗎？”

“我……我不知道……”胡老道這時候蔫了，低著頭囁喏。

“那我們趕緊去找他！找到幫他的辦法！”何觀如很急，說話幾乎都是吼出來的。

“不行！”胡老道厲聲，“老賴鬼周圍有很多邪祟。我昨天去的時候，已經被邪氣傷了，要是再去，不一定能回來。你現在丹田還沒修復好，根本沒法對抗邪氣。咱們得等你再恢復一段時間。”

何觀如看著胡老道受傷的樣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

說白了，自己其實還是個廢人。

又見胡老道神情嚴肅“而且我發現，墳頭周圍的邪氣正在逐步擴散，如果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設想。”

兩人之間的氣壓很低。

何觀如點點頭，把銅鐲子緊緊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