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上的云卷曲著，風(fēng)很涼爽。

謝臨開車載著何觀如，車窗外的桂花樹掠過。

何觀如把臉貼在車窗上，看著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她的臉蒼白得像張紙，連眼神都是散的。

清風(fēng)觀還是老樣子，只是由于胡老道和老賴鬼都走了，僅僅一小段時間就積灰了。

謝臨把她推進廂房，房間里的東西都沒動，她以前穿的道袍還掛在衣架上，將饒命放在了桌子上。

何觀如掃了一眼，突然覺得刺眼，轉(zhuǎn)過輪椅，背對著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東西。

“我給你買了些日用品，放在柜子里了。”謝臨把東西歸置好，又給她倒了杯溫水，“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過來。”

何觀如悶悶的“嗯”了一聲，沒回頭。

謝臨站了一會，看了一會，然后還是輕輕帶上門，走了。

最終，房間里靜下來，只有窗外的風(fēng)吹著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何觀如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

接下來的幾天，她幾乎不出房門。餓了就吃謝臨留下的面包，渴了就喝冷水，連燈都很少開。

房間里的光線很暗，灰塵在從窗戶透進來的光柱里飄著，像她心里那些散不去的絕望。

直到一天早上，胡老道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闖了進來。

老道士的身上還綁著繃帶，臉色卻比在醫(yī)院時好了些許，手里拎著個紅布包，神秘兮兮的。

“觀如！師父給你帶好東西來了！”胡老道把紅布包往桌上一放，咯噔一聲，很難讓人不注意。

何觀如靠在床頭，眼皮都沒抬：“嗯。”

何觀如早就失去了好奇心，只是靜靜的坐著。

“來看看唄乖徒！”胡老道神神秘秘地打開紅布包，里面竟是塊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著字，還刷了層紅漆。他把木牌遞到何觀如面前，笑得一臉得意和諂媚：“你看！師父給你弄的！”

在昏暗的環(huán)境呆久了，何觀如的視力也不太好了，她瞇起眼，半晌才看清木牌上的字。

瞳孔猛地一縮，上面赫然刻著：

“何觀如真人之位”。

“胡！老！道！”

這是何觀如受傷以來，第一次破口大罵。

她猛地坐直身子，抓起木牌就往胡老道身上扔，聲音很尖，很憤怒：“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活人立什么牌位？你盼著我死是不是！”

木牌“啪”地砸在胡老道的拐杖上，掉在地上，紅漆磕掉了一塊。那老道士也不生氣，只是彎腰把木牌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又遞了回去：“你別急啊！這不是普通的牌位，是‘生祠牌’！”

“生祠牌？”何觀如皺著眉，語氣里滿是懷疑，“什么玩意兒？我只聽過死人立祠，沒聽過活人還得供自己牌位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胡老道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開始解釋道，“咱們道家有個古法，要是修士丹田受損、靈力盡失，就可以立個生祠，讓香客祭拜。那些香火愿力，能轉(zhuǎn)化成靈力，慢慢滋養(yǎng)丹田。我查了《靈修補元錄》，上面說這法子最適合你，不用你到處跑著積德行善，只要有人拜，就有靈力來！”

何觀如盯著他，眼神里還是滿滿的不信：“真的假的？要是沒人拜怎么辦？再說了，誰會拜我這么個廢人？”

她已經(jīng)在絕望之中浸泡太久太久，以至于接觸到一點光亮都不適應(yīng)。

“怎么沒人拜？”胡老道急了，拄著拐杖站起來，“昨天我就已經(jīng)把你的牌位供在正殿左邊了，還貼了告示，說你是‘清風(fēng)觀新一代傳人，能消災(zāi)解難’。這幾天已經(jīng)有不少香客去拜了，你沒感覺到嗎？”

何觀如愣了愣，仔細回想了一下。

確實，這幾天她常常覺得丹田處有股淡淡的暖意，像揣了個小暖爐，可她以為是錯覺，沒放在心上。

她試著調(diào)動神識。

此時的神識像長了翅膀，一下子飄到了正殿。

她看見香爐里的香燃得正旺，煙絲裊裊，繞著她的生祠牌位打轉(zhuǎn)。

丹田處的暖意更明顯了，就像是有股細流在慢慢涌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道被老賴鬼毀掉的丹田裂痕，似乎被這股暖意包裹著，不再像以前那樣空蕩蕩的疼。

“我……我能感覺到！”何觀如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她抬起手，指尖竟泛起了一絲微弱的金光。

胡老道一看，樂了，一拍大腿：“我就說管用吧！你再試試，能不能調(diào)動更多神識？”

何觀如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

她的神識再次飄了出去，這次飄得更遠，飄到了道觀門口。

她“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姑娘，正對著她的牌位鞠躬，嘴里念叨著：“何真人，求你讓我這次考試及格吧，我以后一定好好讀書。”

小姑娘的話音剛落，一股更濃的金色光點從她身上飄出來，順著煙絲鉆進何觀如的丹田。

是愿力。

丹田處的暖意更盛。

“真的有用！”何觀如在絕望之中掙扎太久，麻木太久，現(xiàn)在終于有了一條她能走的路。

柳暗花明。

她看著胡老道，嘴角忍不住向上揚，這是她受傷以來，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

“師父，你怎么不早說？”她有些埋怨地說，心里卻滿是感激的。

“我這不是怕你不信嘛！”胡老道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再說了，我得先把牌位弄好，再確認香火愿力真的能轉(zhuǎn)化，才敢告訴你。萬一不管用，不是又讓你失望嘛。”

何觀如看著他身上上的繃帶，心里突然酸酸的。

師父為了她，拖著受傷的身子，又是查古籍又是立牌位，肯定費了不少勁。她以前還總跟師父發(fā)脾氣，覺得師父騙她，現(xiàn)在想想，真是太不懂事了。

“師父，謝謝你。”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哽咽。

“謝什么！你是我徒弟，我不幫你幫誰？”胡老道擺擺手，又湊過來，壓低聲音說，“不過你可得記住，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要是讓人知道咱們用生祠牌位補丹田，傳出去影響不好。”

何觀如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