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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在別人的身體里重逢

光的映照下,九堯身后拖出了長長的一道影子,而她的影子一旁卻沒有少女的。

九堯呼吸一滯,卻聽見少女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姊姊,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那個少女,啊,不是,那個鬼,她竟于一個鬼同行,頓時汗毛直立。

此時回頭應該還來得及,她在心里這樣想,如果真的進去,誰知道是不是陷阱,那可真是著了鬼道了再后悔怎來得及!

腳步瑟縮,后撤幾步,轉頭往山下奔,不同于剛才上來時的情景,此時居然能聽到山上有“沙沙沙”的聲音,好像蠶食桑葉。

開始還只是耳邊稍能聽到,轉而變成難以忽略的響動,嗡得一聲牽頭,嗡聲四起!九堯往邊上一瞥,毛竹上結的“竹實”,里頭的東西破繭而出,來不及看清是什么那東西盯著九堯飛來,體型雖小,振翅的頻率卻極高,翅膀一展一收,帶著強烈的氣流和風聲,在它的翅膀下,無數微小的鱗片在燈光下閃爍著瘆人銀色的光芒。

整個山下都揚起了森森銀光,僅剩山上還是暗的,九堯心中大呼不妙,電光石火之間閃過一個身影:“姊姊快避到山洞里去,我幫你擋著,代我朋友多謝你替它收尸。”

她的朋友?若非是那只在坑里的黑毛猴子?

九堯正欲說什么卻來不及回頭忙往山上避,避進方才的山洞內,在洞口下了一個禁制,這才有功夫看自己的身上,手臂上不知幾時少了一塊皮肉,何時少的不說竟是連痛都不覺,傷口處還帶有被腐蝕的跡象,因是不痛她倒還有閑心觀察。

她從上到下摸了一遍,檢查是否有別的傷口,在脖頸處掏出一只正在啃食她皮肉的蟲子,這蟲子通體銀亮帶細毛,口器處有一根細管想來是用來注入麻痹毒素的,那對大鰲上還嵌著九堯脖子上夾下來的肉絲。

不免覺得這蟲子實在惡心,若讓它啃,人又不覺得痛,可不就讓它啃成肉瓢了么!讓你啃我,九堯手往下用力一揮,將那惡心蟲子狠狠砸在地上,那蟲子還想騰起逃命,九堯給了它一鞋底,黏了一鞋底黑黑紅紅之物。

她瞄了一眼洞口,一片銀色……出去更不現實了。

橫豎是進來了,暫時也出不去,她決定還是往里再探一探,向自己腕間那串鱗珠看去,它自腕間滑落到傷口處,九堯打量這處傷口似乎變深了,似乎又沒有……她有點說不好。

往里面走已經不用夜明珠照明了,越往深處越亮。

嚯!好大兩顆夜明珠!比她坤寶袋里的還要大上好幾圈呢!這么大的夜明珠怎么會呈在山洞里,不是海里才能孕育出夜明珠么?九堯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勾勾得就往夜明珠處走去。

“你能不能先管一下我!”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九堯一跳!陡然向那個聲音看去,這聲音不是他還能是誰!

九堯打趣他:“神君威武無比,怎的歪在此處?”

虞辭很是沒好氣:“我是為了誰才歪在此處?沒良心!”

“你為了誰都不可能是為了我吧?妖魔是你要除,我勸都勸不住,眼下你的意思是為了我除妖歪在此處?明明是你自己要出風頭!要逞強!”

“噓……別嚷嚷,小聲些!”

“為什么?”

山洞里的光亮忽閃一剎。

九堯看向那對夜明珠,不是好好的亮著么,怎么還會頻閃?

九堯轉頭的動作暴露了她在頸間的傷口,虞辭緊皺眉頭,剎那起身,手把著她的脖子。

“腐骨蟲咬的?怎么不處理?”

這不是不疼嗎,九堯差點都沒想起這茬:“不疼就沒管,怎么啦?變嚴重了嗎?我是覺得傷口好像會變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糊涂!不管它它會一直腐蝕下去,直到你爛成個瓢!”虞辭的眼底泛起絲絲水汽。

九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眼睛卻沒有交點,眼前浮現出那只爛在坑里腐臭非常的猴瓢,頭腦昏昏沉沉仿佛有無數顆星星在頭上打轉。

哆哆嗦嗦道:“那怎么辦?”

“現在知道怕了?竹子下長得白色小菌子看見沒?搗碎了敷上就好了。”

她的眼睛又逐漸聚起焦來。

光亮又頻閃了一下,嘶......怎么回事,夜明珠也會時亮時不亮嗎?也忒不穩定了!

這次再看向那對夜明珠時,九堯不由得渾身發起抖來!這哪是什么夜明珠,分明是對眼睛!

那東西顯然還有些意識,發現九堯終于看出它是個活物它也不裝了,從暗處走出來。九堯嚇得忘記了逃,雙腿發顫,軟綿綿的就要往地上倒,虞辭扶著她的雙肩她才勉強沒有倒下,人雖要倒不倒,眼睛卻身不由己地盯著那龐然大物,它慢慢踱過來,此刻只差一步就要與九堯面貼面,“夜明珠”如她頭一般大。

虞辭眼角眉梢漾開了笑意,一手扶著她,讓她看了個清楚。

九堯不敵巨物恐懼,昏了過去。

李樞殊雖說也是頭次見這么大的活物,不過這一路上來又是見鬼又是被腐骨蟲咬的,她人都快煉麻了,眼下倒還鎮定一些,雖不至于和九堯一樣昏死過去,也沒比她好多少,嚇癱了,盡管她的意識占上風卻也是不能動。

“你要我做這慫包的靈寵?”

獅虎獸在九堯面前張口,口里哈出的唾沫星子給九堯洗了把臉。虞辭傾身上前,在九堯和獅虎獸之間攔出一個空檔。

“別離她這么近,再嚇到她!我還要請你吃幾個勁雷。”

獅虎獸輕蔑的一瞥,就地坐下:“她配不上我,她哪里像個神,膽小如鼠,看到我的模樣就嚇破膽了”。

虞辭一手架著她一手指尖在她額頭輕點,示意她上前看看他為她謀的好靈寵,巧笑模樣令李樞殊異常熟悉。

熟悉的動作,眸底的水汽使得李樞殊鬼使神差的喚了一聲:“關山?”

眼前男子方才含笑的眼眸瞬間轉為震驚,殊不知落在李樞殊眼里像是他在失望。

關山虞辭掰過李樞殊的肩膀:“殊殊?你是殊殊?你幾時來的?你也同我一樣......”

“知道我是李樞殊后你能不能也顧及一下我!剛還說讓我注意傷口,現在這樣晃我,雖然我不疼,但是傷口依然在好吧!看你的模樣,想必你也是知道了,這具身體的使用門道。”

關山虞辭點頭道:“不錯,這個冒牌貨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往這山上竄,也是老天有眼讓他栽了一跤,頭磕石頭上磕暈了,我才摸索出機會出來。”

李樞殊是越聽越糊涂了:“等等等等......冒牌貨?這是什么意思?”

“先前我一直以為九堯是和聞歸下山游歷了,我追過去時他們正好在看煙花,我真的以為她是因此才逃婚的,想到她心有所屬強扭的瓜不甜,我只好放棄了,只要她一切無虞我什么都不求了。”

李樞殊恍然大悟:“所以那個角落里的黑影,是真的你啊!其實九堯看到了的,她只不過一下子沒認出來。”

關山虞辭嘆了口氣:“連你都認出來了,她沒認出來。”

這話聽起來堪比酸味彩虹糖,嘶......李樞殊趕緊岔開話題:“不對啊,我過來是投在九堯身上,那你應該投在虞辭身上才對呀,怎么會在這個冒牌貨身上,呃......這個冒牌貨是誰?剛才你說聞歸?你怎么看出來的,他弄得和你一模一樣啊!”

“這個......我也搞不清楚,往生鏡照過你,它的定位或許是按照你來的,恰好咱倆進來時你和聞歸站在一起,我就在聞歸身上了,不過你怎么會問我怎么認出聞歸來的?他的臉和我很不一樣啊,這你也能分不清?再說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和聞歸去游歷的呀!”

“不是不是,咱捋一下,先不說往生鏡是個啥,你有鏡子你不照的嗎?你頂著的這張臉就是你好嗎?咱怎么說我也是很無奈的被你綁進來認識你幾十年了好吧,你看你一個模糊的黑影我就認出來了對吧?我怎么會分不清你和聞歸!”

李樞殊一把把關山虞辭揪到唯一能反光的東西——“夜明珠”邊上,讓他照自己的臉。

“誒誒誒二位,別爭了好嗎,我說句公道話......”獅虎獸耳根子都要被這倆人說痛了。

李樞殊忽然又覺得自己手腳僵直,該死,還沒聽到這句公道話九堯就要醒了,眼睛瞥了一眼說話的獅虎獸,企圖再次嚇暈九堯。

呵,奏效......李樞殊的手腳又軟和起來。

那一人一虎正打量異常的李樞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九堯差點醒了,我太機智了看了眼它,又把她嚇暈了哈哈,你不介意吧?”她看向關山虞辭。

關山虞辭扶額:“你的身體,你問我干什么?”

“這具身體不是你的白月光嗎?我嚇她確實有點不厚道,我這人一向光明磊落,我知會你一聲嘛。”

關山虞辭一副隨她的表情。

“這位獅子還是老虎的兄臺,怎么稱呼?你繼續說公道話呀,想聽。”

獅虎獸看了看關山虞辭又看了看李樞殊,原本想說他二人如此這般可能是有癔癥又說不出口了,思忖起魔族幻術:“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過魔族有種幻術,能使中幻術者看到使幻術者想讓他看到的東西,我覺得你應該就是中幻術了”抬起爪子指了指李樞殊,又看向關山虞辭“所以她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樣。”

關山虞辭也是聽說過這種魔族幻術,只不過一開始沒往那方面想。

李樞殊很是新奇:“還有這中法術?那能把我弄成個大美女嘛?”

虞辭瞥了李樞殊一眼:“膚淺,神族何曾在意過皮囊!”

“你們是神做慣了的,我只是個凡人,我在意不行嗎?你不認可你就說人膚淺,你可真看不起人,不都說神泯眾生,我看你就是思想境界不行,德不配位。”

李樞殊一通掃射,獅虎獸一陣頭痛:“別念了別念了,直接下一項吧,您二位是上我這吵架的嗎?正經事不是結契嘛?我愿意我愿意,來吧。”

啊,對啊,收靈寵才是正緊事,關山虞辭轉而對李樞殊說道:“你就當是養了只小貓吧,有了這只小貓,無論你做什么底氣都能足一些。”

“確實拉風,只不過虎兄啊,結契結的是肉體還是靈魂啊?”

“啊?”

“我這么跟你說啊,就是比如說我身體里有兩個魂,我跟你結了契,你是聽我的話還是聽另一個人的話。”

貴人自有貴人病,病的越重越出才,方才說不出口的癔癥此刻又差點要出口了,努力控制了一下開口道:“自然是......自然是聽你的話。”

李樞殊顯然是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連連說“愿意”。

獅虎獸夸張得學李樞殊的樣子扭吧扭吧癟個嘴:“愿意愿意~”

虞辭并指往洞頂一劃,閃出一道霹靂,頃刻照亮整個山洞,連山洞壁上有幾個坑都照得一清二楚,等再次亮起時霹靂擊中獅虎獸,它在霹靂忽閃中變換姿態,嗷嗷得嚎。

“殊殊,結契后,靈寵若違背主人意愿必遭雷擊。”像是對九堯說的又像是對獅虎獸說的:“力道比這更甚噢!”李樞殊看到那個他后腦勺凸起的包塊,顯得他說這句話時又酷又慘又好笑。

血契流程結束,待出洞口時,李樞殊覺得確實也該讓自己的靈寵露一手,獅虎獸口吐幾丈火焰長龍,把腐骨蟲燎了個干凈,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

幸好,獅虎獸燎腐骨蟲時虞辭取了一些白莫菌,眼前火焰勢頭顯然是沒想著要剩點什么。

九堯凝視眼前洶涌火海,這把火燒掉的不只是腐骨蟲也是鎮子上幾代人的宵禁,從此夜晚不再是束縛他們的詛咒,他們的自由也可以盛開在墨色的畫卷上,不知道那個少女是否也能獲得自由了。

獅虎獸下山難免會引起鎮上人的騷動,它也算識相,很自覺的縮小成一只貓咪大小,一蹦一跳跟隨在他們腳邊。

回到客棧已是子夜,他們在門口把門敲爛了也不見小二來開門,無奈只好走了窗戶。

第二日日上三竿,睜眼時又是九堯掌權時,李樞殊一聲嘆氣,早知道就不睡的奈何實在太困了。

關山虞辭不知何時進來的,已然在她的榻上喝茶,茶香彌漫悠悠然然飄進她的鼻腔。

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漸漸蕩漾開來,連眼底都帶著笑意:“醒啦?我可茶都喝完一壺了。”

九堯側過身,動作牽扯到脖子上的傷口,劇痛如同無數烙紅的鋼針扎進骨頭,又癢又痛,紅透的鋼針如同化進她的骨髓,嘴唇瞬間煞白,她不敢再動一下,只是稍低下眼眸去看她的胳膊。

“疼起來了?你也真是沒心沒肺,昨天回來倒頭就睡,自己也沒想著要治傷,要不是我替你摘了白莫菌,替你研磨好,替你料理好傷口,你此時已是爛到底了!”

他故意說的夸張顯然是在邀功,九堯卻沒聽出來,落了滿臉疑惑。

“后來是你把我弄回來的?你替我治傷?”

關山虞辭一愣,自己都沒意識到眸子里的光暗了下來。

是了,他沒睡,她是回來倒頭就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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