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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西施夫差

天光大亮,花家兄妹回到延壽坊,門口有人跺腳哈氣,是杜從郁。

花若谷想叮囑妹妹些什么,可看到二人眉目傳情的稚氣樣子他又把拒絕咽了回去,留下花如山自己進了院,順道把門也關上了。

“你兄長,趕我?”

“憨人!”花如山將自己的暖手爐遞給他,“車吶?阿兄這是同意我跟你兩個人靜下來談。”

杜從郁上車前不忘回頭看一眼花家,嘆息:“兄長通透,可惜。”

馬車在靜息園停下,兩人點起爐火,一時都不知該如何起頭,各自看著火苗噼啪發呆。

紅色的光照在花如山臉上,兩頰平添一模胭脂似的光彩,杜從郁只是輕瞥一眼卻頓時看呆了,直勾勾沖她凝視,花如山抬眼瞧見那雙含著星光的柳葉眼,打開了話頭:“看吧,以后沒機會這么看了,看個過癮算我酬賓。”

“為什么?一切沒個定數,你著什么急跟我劃界?話說你昨晚干嘛去了,我等你一晚上,花間樓也沒你的影,好在看到兄長跟著你,不然我就,就……”杜從郁對花如山的態度不滿,對她夜不歸宿更不滿,但想不到后面說什么能鎮住她。

“你就怎樣?你能怎樣?”花如山好笑,沒看出來他還是個醋壇子,但現在不是嘻嘻哈哈的時候,她對他們的未來無法把控,她收住了笑,說,“楊炎把我們扔出來了,書扔出來,人也扔出來,你我之間的路真的斷了。”

杜從郁自然知道花家兄妹的窘況,所以才發急:“路斷了人又沒斷,我去求長兄,他爵位在身,勸不動楊相總能找找別人,郭老,顏老都能說上話。”

花如山徘徊,她知道不該講在盧杞私宅的見聞,只是先試探他:“你怎么看西施與夫差?他們是對立的兩端,是工具與標靶,你覺著他們能真心相對嗎?”

杜從郁眸子一閃,眼里涌現一股復雜的疑慮,他反問:“你覺得呢?難道你是西施,我是夫差?”見她不答,杜從郁搖頭,“阿弟,我們不是他們,不會那么慘,好,就算咱們控制不住立場,總能把握自己,我們二人可以不對立。”

“什么意思?”

“你們夜不歸宿是不是去找盧杞了?”

花如山的心跳得生猛,杜從郁聰明機警,竟這么水靈靈猜到了她們的新去向。

“很正常,除了他,皇城之中誰敢打楊相的七寸?”杜從郁握住她的手,表示自己能理解,“朝局斗爭亙古不變,但斗爭之中你在哪邊兒首先是不是得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有資格站在局里,而你阿兄若是能站在局中是不是正說明他已經入仕了,既然他為了官,不論品級,花家的門庭就變了,你不再是普通商賈,出嫁可按官女規制,政敵對立就對立他們的,你我又不是朝中人,你有能嫁給我的身份不就夠了!”

“你講的是人話嗎?”花如山深吸口氣,杜從郁腦袋的結構一定不同于凡人,這時候還能把重點搞歪,當然,她自己的重點也不在朝堂,“他們大亂斗非死即傷,我們真能萬事不顧的過安寧日子?豪強怎么當?誰支撐我,惡人拆我的臺怎么辦?”

“這時候你還在想豪強!”

“這時候你還在想成婚!”

兩人都為對方的想當然生氣。

“阿弟,若是真心話,我會勸你不要和盧杞之流混在一起,他為人陰邪狡詐,面皮上你好我好,實際記仇狹窄,他能猜透別人,別人卻看不明白他,我不知他允諾你們什么,但他一定還有其他排布,他是官中商賈,沒有他不圖謀的利。可一看到你,這些話我就說不出了,我想若他為了圖利能幫你們一把,這樣你我之間至少也能混他個圓滿,別的我不想管了,于是才有了以上的念想。”

原來如此,杜從郁的矛盾令花如山感動又無措,可她沒有其他辦法,沮喪道:“以前聽說官場環繞,這才觸了個邊沿我們就嘗到了厲害,多好笑,境況分明清晰好選,可就是難以抉擇,是我貪婪,不去攀你這根高枝就好了。”

“哪有你這樣的!撩動了人心,還什么都沒開始呢就打退堂鼓。”

花如山想說我們不退,難道等著你父親退,我阿兄退嗎?不如他們二人老死不相往來。可看到杜從郁委屈的神情她把話又吞了回去,她自己也舍不得。

“阿弟,人這一生能遇一回彼此心知的良人便是天大的運氣了,什么美色,什么錢權不過是笑言,我們的相識從一開始就與旁人不同,我是大家眼里的紈绔之徒,只有你知道我是對現下失了心氣,你是眾議的貪圖權貴之女,也只有我知道你志不在此,是他們低看了你。認識你后我總在想你,奈何父親得知我搭救羅嵐將我禁足,可你看我們多有緣,我剛解禁便隨父親赴花家宴,這件事他不能牽連兄長,以便未來在官場有退路,于是只帶了我,讓我說出他那些不能直言的硬話,可沒想到這巧合卻成全了你我!你不會理解我得知你是女子有多么開懷,你家阿兄沒有娶妻,你無從體會日夜面對不愛的人有多么遺憾,人人贊頌兄長夙興夜寐,外人知道什么,兄長根本不想回寢!而兩嫂的悵然若失也寫在臉上,她們很好,她們為了對得起兩姓只敢把不甘藏在夜里扣緊的門閂上,女子遇上不愛的男子連寢門都不愿意開,這才是真正的可笑,正是相敬如賓的夫婦才能鞭策出兢兢業業的臣子,比起你,世家之間才是生意往來,而你我,由初至末永遠是知己,我們與他們不同。”

杜從郁眼里掛滿了迷茫的霧氣,花如山這是第一次聽說他們之間竟有如此淵源,也是第一次正正經經聽到杜從郁對她宣泄真情實感。她心疼他,更心疼他口中的兄嫂,這一刻她心中長久阻塞的東西終于通了,她那些自以為是的算計在飽滿的,互相欽慕互相理解中融化,她心悅的人是這樣好的人!她好無助。

“阿姐,怎么辦,我怕不能嫁你,又怕能嫁給你。”

二人除了相擁做不了別的,他們做不到大公無私,也難做到自私自利,他們只能篤定一件事:錯過這個人,此生必定會被悔恨吞噬。

相處一天,什么結果也沒談出來,懸而未決的事更決斷不了了。

天色漸暗,杜從郁趕在暮鼓敲響前送花如山回家,兩人一個在車廂黯然,一個車外馭馬提不起精神,馬兒也垂頭喪氣的。

快馬自遠處而來,蹄音越過馬車停在花家院前,一個人影翻下,桑道茂拽起門環準備叩門。

“桑仙師找我?”花如山跳下車,奇怪,“坊門快閉了,有什么急事兒,等等不好嗎?”

“不好,冷,等不住。”桑道茂看到也下馬的杜從郁,咂了咂嘴,“楊相把你和花郎丟出府你居然還能有心密會男人,花郎居然也能同意,看來真不打算讓你嫁人了。”

杜從郁皺眉:“他是誰?怎么會知道你家私事?你不是和家中叔伯鬧掰了嘛。”

不怪杜從郁猜不出桑道茂,他沒穿道襖,一身輕便騎服,看不出是個方士,反而眉目剛毅很有勇士氣魄,和身材纖細的杜從郁比外形強悍太多,他難免不生出些防備。

“誰是她叔伯?我年齒雖長貌亦不減少年,我最擅長駐顏之術,長歲從不侵眉梢,你別太瞎。”桑道茂最厭別人說他老,他不想理杜從郁,轉臉譏笑花如山,“你私會男兒好歹挑一挑,此人貌若婦人、舉止狎昵、蜂準眉短、神氣渙散,他短壽之相,恐誤了你,不是我說,你并非孤寡相,別浪費光陰在這么個不男不女的人身上。”

“你說誰不男不女!”

杜從郁勃然大怒,撩開長袍飛起一腳,桑道茂身形迅捷,跳出一丈開外,杜從郁不收手,長拳直搗桑道茂下腹,桑道茂左手格擋,右手五指成鉤,閃電般扣向對方手腕,杜從郁利落收拳沉肩,扯回的手臂鋼鞭般橫掃,直取桑道茂腰肋……

花如山一腳沖開二人,低吼:“鬧夠了沒有?這里是我家!桑仙師你快快把嘴閉上,阿姐你哪里來這么大的氣性!”

“哈!阿姐?哈哈哈……”桑道茂指著杜從郁又是一頓嘲,“還說不是男女不分,你是阿姐,花如山難不成阿弟呀?她確實也不男不女的。”

然而兩人不約而同竟真點了點頭,桑道茂挑眉,很是詫異。

花如山怕他再生事,忙介紹:“他是杜從郁,杜侍郎的……”

“杜家唯一沒入蔭的少兒?”桑道茂一驚,臉上紅白相間,“哎喲喂喂,杜郎可傷到了?我這人好武,和旁人有些不同,剛才是我打招呼的一種方式,就是沒拿杜郎當外人,你沒事吧?應該沒事,杜郎面似凝脂,氣血充盈之相,挺拔壯碩,拳腳帶風,英雄男兒之姿,嘖嘖,長得這般俊俏還功夫了得,罕有,少見,是我眼拙了。”

桑道茂一番奉承,杜從郁臉上的怒氣更盛,比起咒他短命,夸他俊俏沒有男子氣概更讓他慪心。

花如山只想快趕桑道茂走,街上人正匆匆回坊,她不想守著家門讓人看熱鬧:“你來找我做什么?何故如此著急?”

“哦!對,有正事!”桑道茂撓頭,“師門受創我得今晚啟程回去一段時日,過來一是向你暫告個別,二是我聽聞楊相拒絕保舉花郎,但這幾日北辰星明亮,玄武灼灼光華,水道即將升騰命定之人,水屬星術定于西北,和花家星位重疊,短時期內除了花郎不會再有其他人了。只是此星聯動星群對調,各星又有命數,時辰緊迫我暫不能各個清明分辨好壞,待我師門歸來必有方向,著急來是囑你切記,碰了壁更要稍安勿躁,切莫多余做事,尤其元日前后暴雨將至,此時最忌生變。”

竟有此事?杜從郁已認出對方是父親提過多次的桑道茂,對他的箴言他多半相信,他看向花如山的目光重煥光輝。

暮鼓聲動,桑道茂匆匆作別跨馬出城。

目送他離去,杜從郁展顏一笑,異常堅定:“放心,我也會繼續想辦法,阿兄的事也是我的事。”

花如山也覺著一股力量灌滿了全身,她明白未來的路還很長,可是再難,有希望就不難。

夜幕之中,兩人依依惜別,直到五刻催促的鼓聲雨點般落下,杜從郁才轉身上車,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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