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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窗臺的約定與流動的暖意

第二天的陽光帶著點潮濕的霧氣,早讀課的聲音里混著值日生擦黑板的沙沙聲。我把《小王子》夾在物理課本里,指尖劃過封面那朵孤零零的玫瑰,忽然想起昨晚林文斌發來的消息,說張磊今天早讀時偷偷往保溫杯里加了熱水,蜂蜜的甜香飄到了后桌。

“緊張嗎?”林文斌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眼鏡片反射著窗外的光。他昨晚在筆記本上畫了張圖書館三樓的簡易地圖,用紅筆圈出窗臺的位置,旁邊寫著“三點鐘方向有監控,注意規避”。

我嗤笑一聲,把物理課本往桌上一拍:“有什么好緊張的?不就是放本書嗎。”話雖如此,指尖卻有點發燙。昨晚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地想那個寫紙條的人會是什么樣子,是像蘇小棠那樣安靜的女生,還是像林夏一樣扎著高馬尾的活潑模樣?她弟弟被欺負時,她會不會躲在角落里偷偷哭?

蘇小棠從前排轉過來,手里拿著個油紙包,熱氣透過紙殼氤氳開來。“給王大爺的點心,”她聲音壓得很低,睫毛上還沾著點面包屑,“我媽今天早上五點就起來烤了,說加了核桃,補身體。”

我接過紙包,指尖觸到溫熱的弧度,突然想起王大爺布滿裂口的手指。昨天放學時他捏著點心袋的樣子,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那點小心翼翼讓我心里發堵——從前我總覺得他打掃實驗室是天經地義,從沒想過他彎腰撿碎玻璃時,膝蓋會不會疼。

“對了,”蘇小棠忽然說,“那個高二的女生,我打聽清楚了。她叫李雪,每天中午都會坐在食堂靠窗的第三張桌子,總是等別人都走了才去打飯。”她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筆記本,上面畫著食堂的座位圖,“今天我多打了份糖醋排骨,用保溫盒裝著,應該不會涼。”

林文斌立刻湊過去看筆記本:“要不要我陪你去?萬一她不在呢?”

“不用啦!”蘇小棠把筆記本收起來,馬尾辮在晨光里晃了晃,“我已經跟食堂阿姨說好了,要是我不在,就幫我把飯盒放在那張桌子上。”她頓了頓,忽然笑了,“阿姨還說,現在的學生心思真細。”

呂婷婷抱著教案走進來時,我們三個正湊在一起小聲說話。她高跟鞋的聲音剛在門口響起,林文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慌忙把筆記本塞進桌洞,鋼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全班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呂婷婷卻只是彎起眼睛笑了笑,眼角的梨渦像盛了清晨的露水。

“顧陌北,”她忽然點名,我心里咯噔一下,看見她手里拿著個藍色的文件夾,“這是你上周的物理卷子,選擇題錯了三道,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我捏著卷子回到座位時,林文斌在旁邊偷笑:“報應來了吧?讓你上課不認真聽講。”我瞪了他一眼,卻看見卷子末尾用紅筆寫著一行小字:“圖書館三樓的窗臺朝東,下午四點陽光正好,別去太早。”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我抬頭看向講臺,呂婷婷正在黑板上寫早讀任務,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發梢,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暈。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下午最后一節是自習課,教室里彌漫著粉筆灰和青春期特有的汗味。我盯著手表的指針一點點挪動,秒針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里格外清晰。林文斌假裝做題,其實一直在偷偷看我,草稿紙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小人,有一個被畫成了我的樣子,手里舉著本《小王子》,旁邊寫著“秘密任務”。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時,我假裝去廁所,拎著物理課本溜出了教室。走廊里空蕩蕩的,只有廣播里在放放學的音樂,舒緩的鋼琴曲混著遠處操場的喧鬧。我沿著樓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圖書館三樓比想象中安靜,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斑。靠窗的位置果然有個窗臺,鋪著褪色的紅絨布,上面放著幾盆多肉植物,葉片胖乎乎的,沾著點灰塵。我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后,把《小王子》輕輕放在窗臺最左邊,讓封面的玫瑰正對著門口的方向。

轉身要走時,眼角的余光瞥見書架后閃過一個影子。我猛地頓住腳步,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誰?”我喊了一聲,聲音在安靜的圖書館里顯得格外突兀。

沒人回答,只有風吹過窗戶的輕響。我猶豫了一下,慢慢走過去,書架后空蕩蕩的,只有幾本舊書歪歪斜斜地靠在那里,書脊上落著薄薄的灰塵。也許是看錯了,我松了口氣,轉身快步離開,下樓時差點被臺階絆倒。

回到教室時,林文斌和蘇小棠正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覺,看見我進來,立刻抬起頭,眼里滿是期待。“怎么樣?放好了嗎?”林文斌的聲音壓得像蚊子哼。

我點點頭,剛要說話,呂婷婷就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個保溫杯。“王大爺今天去醫務室了,”她把保溫杯遞給我,里面裝著溫熱的豆漿,“校醫說他低血糖還沒好,讓多喝點甜的。你等會兒去實驗室那邊看看,要是他不在,就把這個放在窗臺上。”

我接過保溫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突然想起早上蘇小棠給的點心還在書包里。“我現在就去。”我說著抓起書包,林文斌和蘇小棠立刻跟了上來,呂婷婷在后面叮囑:“別逗留太久,李雪差不多該去食堂了。”

實驗室的門虛掩著,里面傳來輕微的咳嗽聲。我推開門,看見王大爺正坐在椅子上,背對著門口,手里拿著我們昨天給的點心袋,一點點掰著餅干往嘴里送,動作慢得像怕驚動了什么。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把他花白的頭發染成了金色,佝僂的脊背在墻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截干枯的樹枝。

“大爺。”我輕聲喊了一聲,他嚇了一跳,手里的餅干掉在地上,慌忙轉過身來,看見是我,眼里閃過一絲慌亂,趕緊把點心袋藏到身后。

“是你啊,同學。”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帶著點不好意思,“我……我就是嘗嘗,不浪費。”

“呂老師給您的豆漿。”我把保溫杯遞過去,故意不去看他藏在身后的手,“校醫說您得多補充營養,不然低血糖好不了。”

他愣了愣,接過保溫杯時,手指又開始發顫,這,次我看清了,他的指甲縫里還沾著洗不掉的油污,指關節腫得像個饅頭。“謝謝……謝謝你們。”他說著,忽然從口袋里掏出個用報紙包好的東西,塞到我手里,“這個給你,早上在實驗室撿到的,看著像個好東西。”

我打開報紙,里面是塊老式的機械表,表盤已經有些氧化,但指針還在慢慢轉動。“這太貴重了……”我剛要還給他,他卻擺擺手,站起身往里面走,“拿著吧,放我這兒也是浪費。我得去打掃實驗室了,你們快回去吧。”

看著他佝僂著背,一點點擦拭實驗臺的背影,我突然覺得手里的手表重得像塊石頭。林文斌碰了碰我的胳膊,小聲說:“他好像把我們當親孫子了。”蘇小棠沒說話,只是眼圈有點紅,伸手輕輕拂去了窗臺上的灰塵。

離開實驗室時,食堂的方向傳來開飯的鈴聲。“我去送排骨,”蘇小棠理了理書包帶,臉上露出點緊張,“你們去圖書館那邊看看嗎?”

“去吧去吧,”林文斌推了我一把,“說不定已經有回應了。”

我們趕到圖書館三樓時,夕陽正把窗臺染成橘紅色。《小王子》還在原來的位置,但旁邊多了個小小的信封,和上次呂婷婷撿到的那個一樣,上面畫著顆歪歪扭扭的星星,只是這次星星旁邊多了個箭頭,指向書本的某一頁。

我拿起信封,指尖有點發抖。林文斌湊過來看,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拆開看看?”他問。

我點點頭,輕輕撕開信封,里面的紙條比上次的更皺,字跡也更潦草,像是寫了又改,改了又寫:“謝謝你們。翻到第37頁,那里有我弟弟的名字。別去找他,他會害怕。明天同一時間,我會把他的畫放在這里。”

第37頁。我趕緊翻開《小王子》,那一頁講的是小王子在星球上清理猴面包樹的故事,空白處用鉛筆寫著兩個字:“小宇”,旁邊畫著個小小的笑臉,只是笑臉的嘴角有點歪,像是沒畫完。

“小宇……”林文斌輕輕念著這個名字,突然抬頭看向我,“我們得想辦法幫他。”

“怎么幫?”我皺著眉,“她不讓我們去找他。”

“也許可以從畫入手,”林文斌從書包里掏出筆記本,飛快地翻著,“小孩子都喜歡畫畫,說不定能從畫里看出點什么。”他頓了頓,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們可以準備點畫具,讓她帶給小宇,就說是圖書館多出來的,沒人用。”

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從前他總是埋頭做題,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現在卻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絞盡腦汁。陽光落在他的眼鏡片上,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走吧,”我說著合上《小王子》,“去文具店看看,順便給蘇小棠報個信,讓她別擔心。”

文具店就在學校對面,老板娘正趴在柜臺上打盹,聽見我們進來,抬起頭揉了揉眼睛。“買什么呀?”她的聲音帶著點睡意。

“要畫畫的東西,”林文斌指著貨架最上層的畫具套裝,“那個最大的,里面有蠟筆、水彩和畫紙的。”

“給小孩買的?”老板娘笑著拿出套裝,包裝上印著五顏六色的卡通圖案,“這可是進口的,可貴了。”

林文斌掏出錢包,里面只有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加起來還不到五十塊。他的臉一下子紅了,尷尬地把錢包塞回去,撓了撓頭:“那……有沒有便宜點的?”

我把自己的錢包遞過去,里面有這個月的生活費,是爸媽昨天剛打過來的。“就要那個最大的。”我說著抽出幾張鈔票,老板娘接過錢時,笑著說:“現在的學生真懂事,還知道給弟弟買禮物。”

林文斌的臉更紅了,接過畫具套裝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我下個月還你。”他小聲說。

“不用,”我把畫具塞到他懷里,“就當是我給王大爺的賠罪禮,以前總在實驗室搗亂。”其實我想說,這是我們一起的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怕顯得太矯情。

回到食堂時,蘇小棠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著兩個空飯盒。看見我們進來,她眼睛一亮,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狗。“李雪把排骨吃了!”她聲音里帶著點興奮,“我剛才躲在柱子后面看,她吃了兩大塊呢,還把湯都喝光了。”

林文斌把畫具套裝放在桌上,蘇小棠立刻湊過來看,手指輕輕劃過包裝上的卡通圖案。“這個給小宇的嗎?”她問,眼里閃著光,“我可以在畫紙上畫點向日葵嗎?林文斌說向日葵象征陽光。”

“好啊,”林文斌立刻掏出筆,“我們一起畫。”

食堂里漸漸空了,只剩下我們三個趴在桌上,在畫紙上涂涂畫畫。蘇小棠畫了片向日葵花田,金黃的花瓣朝著太陽;林文斌畫了個戴眼鏡的小男孩,手里拿著本書,旁邊寫著“要勇敢”;我猶豫了很久,在角落里畫了顆星星,不算亮,但很認真。

“對了,”蘇小棠突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裝著彩色的星星紙,“我昨晚折了點星星,放一顆在畫具里吧,就當是祝福。”

我們看著那顆藍色的星星被放進畫具盒,突然都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食堂里回蕩,驚飛了窗外的麻雀。原來偷偷做一件好事,是這么讓人開心的事,像小時候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糖果,甜得從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晚上回宿舍時,我把那個裝著星星的信封放在枕頭底下。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信封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個溫柔的秘密。手機震了一下,是呂婷婷發來的消息,只有一張照片,是王大爺把我們給的點心分給了打掃操場的大媽,兩個老人坐在臺階上,手里捧著保溫杯,笑得像個孩子。

我放下手機,摸了摸枕頭底下的《小王子》,突然覺得,我們這點微弱的光,好像真的照亮了些什么。也許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就像食堂里的糖醋排骨,實驗室里的熱豆漿,還有窗臺上的《小王子》,總能在某個瞬間,讓孤單的人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第二天下午,我又去了圖書館三樓,這次林文斌非要跟著,說要“現場觀摩”。我們躲在書架后面,看著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校服的女生慢慢走到窗臺前,拿起《小王子》和畫具套裝,手指在畫紙上輕輕拂過,肩膀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哭。

她走后,窗臺上留下了一張畫,畫著兩個小孩手拉手,背景是一片星空,角落里寫著“謝謝你們”。我和林文斌站在那里,看著那張畫,突然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發芽,像春天的種子,帶著破土而出的力量。

“回去吧,”我說著拿起那張畫,“蘇小棠肯定想看看。”

走出圖書館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溫柔的橘紅色。操場上,張磊正在打籃球,動作比以前靈活了很多,林夏在旁邊加油,聲音像只歡快的小鳥。王大爺推著清潔車從旁邊經過,看見我們,笑著揮了揮手,保溫杯在陽光下閃著光。

“喂,”林文斌突然撞了撞我的胳膊,“你說,我們這個‘微光計劃’,會不會一直做下去?”

我看著遠處的人群,他們的笑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溫暖,突然想起校門口那塊石頭上的字:“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單獨看時很微弱,但湊在一起,就能照亮一片天空。

“會的,”我說,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堅定,“只要還有人需要,我們就一直做下去。”

風里傳來桂花的甜香,混著遠處食堂飄來的飯菜香。我握緊手里的畫,和林文斌一起往教室走去,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陽光落在我們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像兩個并肩前行的伙伴,走在一條滿是星光的路上。

也許這條路很長,也許我們能做的很少,但只要一直走下去,總有一天,那些微弱的光會匯聚成河,照亮每一個孤單的角落。就像現在,我們正走在陽光里,身后是越來越長的影子,身前是越來越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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