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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亭亭如蓋

霍楚良坐在冰冷的青磚上。

纖長的手掌正握著塊磨刀石,一遍遍的摩擦著剔骨刀的刀刃,粗糲的磨刀石摩擦著刀刃,發出單調而瘆人的“沙沙”聲。

這聲音在小院里回蕩開來,清晰無比,襯得四周愈發死寂。

他磨得很仔細,眼神專注得近乎虔誠,仿佛手中不是一柄殺人的兇器,而是什么救世的圣物。

刀刃每磨過一遍,便亮上一分。

刀身寒光凜凜,映出他蒼白且平靜的臉,也映出旁邊躺著的那個身影。

那身影是個女人。

靜靜地躺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身下鋪著他特意找來的錦緞。

女人生的很美,精心描畫的眉眼,如云的鬢發,一身藕荷色的蘇繡旗袍將身段勾勒得極好。

只是臉上卻無半分血色,唇瓣失了往日的朱紅,是一種僵冷的灰白。

她的胸膛,更是早已沒了起伏。

霍楚良的目光偶爾會從刀上移開,落到她臉上,那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悲傷,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燃燒殆盡的偏執和溫柔。

“小薇,沒事的…”

他緩緩開口,低聲絮語,像情人間的呢喃,微微顫抖:“不會躺太久的…很快就好了…再忍忍,啊?”

他的視線越過她,投向小院中央。

那里,原本平整的青磚地被粗暴地掀開。

碎磚爛土堆在一旁,露出一個一米見方、深亦近米的土坑。

坑底的泥土潮濕黝黑,散發著一股股難以言喻的土腥氣,混合著院子里夜來香過于甜膩的芬芳,形成一種詭異又令人作嘔的味道。

“我認識一個大師,很有本事,他教了我一個秘法…”

霍楚良繼續說著,一字一句,異常的耐心。

像是給自己好奇的旗子,又像是只是為了說服自己,給自己這瘋狂的行徑注入最后一點支撐下去的力量。

半晌,磨刀的動作停了。

原本寬厚粗糲的剔骨刀被他磨的寒光閃閃,帶著殺意。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刀刃,試了試鋒口,一絲血珠立刻沁了出來,他卻恍若未覺。

臉上卻泛出一絲癲狂與興奮。

“庭中枇杷樹的典故聽過沒?”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扭曲,帶著一種洞悉了秘密的興奮:“歸有光的《項脊軒志》…都說那是至情至性的愛情絕唱…”

“其實根本就是放屁!”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譏諷與一種病態的興奮:“那不是愛情故事!那是一個法術的記載!一個被文人墨客誤讀了幾百年的、活死人肉白骨的禁術秘法!”

“項脊軒庭中那棵枇杷樹,根本不是什么亡妻所手植的思念!”

“那是…那是用血肉魂靈澆灌出來的‘神樹’!它的果子,能向閻王手里搶人!”

霍楚良的眼睛亮得駭人,呼吸也急促起來:“活死人,肉白骨…”

“只要…只要我用血肉栽種那棵神樹,等它…等它結出果實,你就能活過來…一定能的…大師不會騙我…”

他反復念叨著,像是在念誦一道救命咒語。

“你等我…你等我…”

磨刀聲停了。

霍楚良站起身走到院角,那里放著一個巨大的麻袋。

他費力地拖拽著,麻袋沉重,與地面摩擦發出悶響。

費力的將麻袋拖到土坑邊,他緩緩的解開繩索,里面赫然是一具男尸,面色青灰,眼睛驚恐地圓睜著,顯然是死不瞑目。

霍楚良面無表情,仿佛拖著的只是一截木頭。

他深吸一口氣,舉起了那柄剛剛磨礪得吹毛斷發的利刃,對準了心口。

沒有絲毫猶豫。

刀光一閃,猛地剖下!

刀尖精準地劃開胸腔,皮肉翻卷,骨骼斷裂的脆響在寂靜的院落里異常清晰。

溫熱的、帶著濃重鐵銹味的血水噴涌而出,嘩啦啦地灌入下方的土坑,迅速將坑底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紅。

那顆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臟也被一并剜出,丟入血泊之中。

做完這一切,霍楚良的臉上、身上濺滿了斑斑點點的血跡,他卻毫不在意,露出一抹病態的滿足。

他扔下刀,從懷里取出一個巴掌大小、布滿詭異紋路的金屬盒子。

打開盒蓋,里面靜靜地躺著枚約有鴿卵大小、通體漆黑、表面卻仿佛有幽光流動的種子。

他捏起那枚種子,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冰冷的搏動。

“以血為引,以魂為壤…”

他喃喃著大師傳授的咒語,將那種子小心翼翼地、近乎恭敬地投入了盛滿血污和心臟的土坑深處。

異變陡生!

那種子一接觸滿坑的鮮血,仿佛餓鬼遇到了珍饈,瞬間爆發出令人瞠目結舌的活性!

它表面烏光狂閃,漆黑的外殼瞬間裂開,無數根須般的黑色絲線瘋狂探出,扭曲著、蠕動著扎進周圍溫熱血濕的泥土和那具尸體的殘余之中。

原本被血水浸的暗紅的突然瞬間被吸的發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涸下去。

同時,一株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嫩芽破種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向上生長、變粗、分化枝椏!

只是幾個呼吸間。

一株約莫半人高、通體漆黑、枝葉形態詭譎莫名的“樹苗”就矗立在了血坑中央,散發著不祥與死亡的氣息。

它的枝葉張開,仿佛女人張開懷抱,想要擁抱愛人。

霍楚良看著這違背常理的一幕,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充滿了狂喜和期待。

“成…成了…”

他跪倒在樹苗旁,聲音顫抖著:“還需要一個核心…”

他看著女人的尸體,眼中泛出溫柔的神色:“小薇…等我…很快的…”

伸出剛才試刀時割破的手腕,將仍在淌血的傷口,死死按在了那最為粗壯、仍在貪婪吸吮著坑中血食的一條樹根上!

“吃吧…吃吧…多吃些…”

他低吼著,臉上是因失血和極致情緒而產生的潮紅。

接觸的瞬間,那黑色的樹根仿佛活物般猛地纏繞上他的手腕,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傳來!

霍楚良感到自己的血液、甚至力氣、意識、靈魂正被瘋狂地抽離出去,涌入那株妖異的黑樹。

他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眼神迅速渙散。

但他嘴角卻帶著一絲滿足而詭異的微笑,望著近在咫尺的小薇,猛地投入了古樹的懷抱。

剎那間,古樹與霍楚良結合在一起,無數的根須深入血肉,迅速融合起來。

“等…等果…”

最后的念頭還未轉完,他的血肉骨骼仿佛融化的蠟像,徹底被那黑色的樹木吞噬、同化。

原地,只剩下那株似乎長高了一些、顏色更加幽暗、枝葉間仿佛隱隱浮現出扭曲人臉的怪樹,在無風的小院里微微搖曳。

坑邊的血跡開始詭異地被土壤和樹根吸收,小院重歸死寂。

只有那株用血肉生命催生出的邪樹,以及樹下容顏依舊、卻毫無生氣的絕美女子,構成了一幅永恒而恐怖的畫面。

同時,那古樹響起了駭人且扭曲的言語: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

“草!”

李玄怒罵一聲,猛地坐起身來。

他倒抽一口冷氣,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意識從那個血腥、詭異、令人窒息的畫面中被狠狠拽回現實。

他發現自己還坐在羅延壽辦公室那張略顯陳舊的沙發上,但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額頭上也布滿細密的汗珠。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發出擂鼓般的悶響。

羅延壽和那個沉默的司機都站在他面前,臉上帶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毫不掩飾的驚奇與探究。

羅延壽的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要穿透他的顱骨,看清他剛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司機則更多是警惕,身體微微緊繃,像是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辦公室里落針可聞。

只有李玄粗重急促的喘息聲異常清晰。

“水…”

李玄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

羅延壽立刻對司機使了個眼色。

司機一言不發,轉身從角落的迷你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遞到李玄手里。

李玄接過水瓶,仰起頭,“咕咚咕咚”狠狠地灌了大半瓶下去。

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涌入胃袋,稍稍壓下了那股從幻覺中帶來的惡心與灼熱感,但腦海中那幅血肉栽樹、活人融化的恐怖景象依舊揮之不去。

雖然不是第一次通過寒鴉草接觸到這種超乎想象的詭異畫面,但每一次都沖擊力十足,直接作用于精神層面,讓他生理和心理都極度不適。

那不僅僅是視覺沖擊,更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絕望和邪異的氣息殘留。

“看到了什么?”

羅延壽的聲音打破沉默,沉穩依舊。

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力壓抑的急切。

李玄放下水瓶,用袖子擦了擦嘴,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翻騰的心緒平復下來。

他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冷靜,直接看向羅延壽。

剛才那段碎片化的“共鳴”體驗,信息量巨大且指向性極其明確。

“查一個人…”

李玄用力喘息了幾下,聲音恢復了鎮定:“叫霍楚良。”

他頓了頓,清晰地吐出結論:“問題的源頭,十有八九在他那里。”

“霍楚良?”

羅延壽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眉頭微蹙。

同時迅速在腦海中過濾已知的信息,疑惑道:“我們目前的調查名單里,沒有這個人。死者、失蹤者、乃至有異常行為記錄的重點關注對象里,都沒有。”

“現在有了。”

李玄斬釘截鐵:“他在自家種了一顆吸血的怪樹…”

“據說…能夠活死人…肉白骨…”

他省略了其中最癲狂、最匪夷所思的細節,比如那棵樹瞬間瘋長和人融入樹中的場景,免得聽起來過于像天方夜譚,但核心信息足夠驚悚和明確。

“種樹?”

旁邊的司機終于忍不住,低聲脫口而出。

他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用血和心臟種東西?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犯罪的范疇。

羅延壽抬手,制止了司機可能的進一步疑問。

他看著李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眼神深處閃爍著思索的光芒:“黑色的種子…血肉澆灌…”

“聽起來像是某種獻祭儀式…或者…禁術。”

他猛地看向李玄:“你能確定位置嗎?或者那個女人的身份?任何更具體的信息?”

李玄搖了搖頭:“畫面很碎片化,主要是霍楚良的行動和執念。”

“地點是一個古樸的小院,青磚地面…還有那個女人…”

“他叫她‘小薇’,想用那種邪門的方法讓她活過來。”

“執念…復活…”

羅延壽的眼神越來越亮,仿佛零散的線索正在被迅速串聯:“這就對得上了!那些死者丟失的心臟…如果這是儀式的…”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霍楚良很可能就是為了復活那個叫“小薇”的女人,在不斷殺人取心,進行他那邪惡的“種植”!

羅延壽立刻轉向司機:“通知下去,排查老城區內所有符合‘獨門獨戶、古樸小院’特征的住所!重點篩選戶主或近期租戶名為‘霍楚良’的!”

“同時交叉比對近期醫院死亡的病人,尋找綽號或本名可能叫‘小薇’、‘小薇’同音字、或者名字帶‘薇’字的年輕女性!死亡時間…大概在兩個月以內!”

“明白!”

司機毫不猶豫,立刻拿出一個特制的通訊器走到一邊,壓低聲音開始部署。

羅延壽則重新看向李玄,目光復雜,其中夾雜著驚嘆、認可和一絲前所未有的重視。

“李隊長,你這能力…比我想象的還要…”

他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最后化作一聲短促的感嘆:“…還要直接有效。看來找你,是找對人了。”

李玄沒有回應他的感慨,只是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脖頸。

旋即道:“還是別太過樂觀…”

“我建議你再分出一支人手,去調查這個邪術的來源…”

“那個霍楚良說過,他認識一個大師才知道這個法子…”

“讓人用人血心臟灌溉怪樹的,能是什么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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