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整個世界都在為“掌控者”這個名字而沸騰或戰栗。

出租屋內，卻只有電腦主機單調的嗡嗡聲。

楚臨背靠在舒服的電競椅上，將喝空的可樂罐隨手扔進垃圾桶，發出“哐當”一聲輕響。他沒有理會沙發上那部被無數信息轟炸到不斷亮起又熄滅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蘇小雨、趙謙、甚至一些陌生號碼的名字。

他只是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諸天次元聊天群】。

群里很安靜，與外界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一個私聊窗口突兀地彈了出來，頭像是一個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容的老人。

ID：【風之王】。

大法師梅林。

【風之王】：閣下，冒昧打擾。

楚臨挑了挑眉，手指在鍵盤上敲擊。

【空之律者】：有事？

對方的回復幾乎是立刻傳來，字里行間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嚴肅。

【風之王】：閣下，我冒昧地通過群的法則鏈接，感知到了您剛才戰斗中逸散出的一絲法則波動。

【風之王】：恕我直言，您所擊敗的那個‘神使’，并非真正的敵人。

楚臨敲擊鍵盤的動作停了下來，身體微微坐直。

【風之王】：他更像一個……‘信標’。一個被設定好的坐標。

【風之王】：而在那個‘信標’被您徹底抹除存在概念的瞬間，我感知到……一個更加巨大、混亂、能污染世界規則本身的‘污染物’，似乎被這個‘信標’的死亡所激活了。

【風之王】：它蘇醒了。

【風之王】：并且，它已經通過那個信標最后留下的痕跡……定位了您的世界。

楚臨的目光凝固在最后一行字上。

污染物？

【空之律者】：說清楚點。

【風之王】：在我們這些玩弄魔法的世界，有一種最古老、最惡毒的詛咒，我們稱之為‘法則瘟疫’。它并不直接殺傷生命，而是致力于摧毀‘認知’。

梅林的描述讓楚臨產生了些許興趣。

【風之王】：想象一下，閣下。如果有一天，‘一加一’會隨機等于三；火焰摸上去是冰冷的；你向上扔一塊石頭，它卻會向西邊加速飛走……世界不再遵循任何可知的規律，一切都變得隨機、混亂、不可預測。那會是比死亡更深沉的絕望。

【風之王】：那是一種針對世界本身的攻擊。而現在，我從您世界的坐標上，嗅到了同樣的味道。一種……致命的、正在發酵的混沌。

就在楚臨準備繼續追問的瞬間——

“嗡——嗡——嗡——”

一陣急促到刺耳的震動聲，從沙發上傳來。

不是普通的電話鈴聲，而是楚臨給趙謙設置的最高緊急權限的特殊通訊。

楚臨伸手一招，手機自動飛入他的掌心。

他劃開接聽鍵。

“掌控者先生！”

電話那頭，傳來趙謙前所未有地驚惶的聲音，背景是無數嘈雜的警報和人聲，他的聲音因為急促而變了調，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出怪事了！天大的怪事！江海市東區……整個東區都瘋了！出現大量……大量無法解釋的物理異常現象！”

楚臨沒有說話，他只是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空之律者的權能，那無遠弗屆的空間感知，瞬間以他的出租屋為中心，朝著江海市東區的方向籠罩而去。

下一秒，一幅光怪陸離、顛覆常理的地獄繪圖，在他的腦海中展開。

他“看”到了一輛正在高架橋上行駛的轎車。它沒有出車禍，沒有爆炸，只是開著開著，突然像是失去了重量，又或者說，是重力的方向發生了逆轉。它以一種緩慢而詭異的姿態，車頭朝下，車尾朝上，筆直地向上“掉”進了天空，很快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云層里。

他“看”到了一棟新建成不久的寫字樓，那鋼筋水泥的堅固結構，此刻卻變得柔軟，像一塊巨大的灰色果凍，在自己的重量下緩緩地扭曲、下陷、融化，樓體表面拉出粘稠的絲線。

他“看”到了一條穿城而過的護城河。河里的水，不再是清澈或渾濁的液體，而是變成了某種沸騰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油狀物。一團憑空出現的火星落入其中，“轟”的一聲，整條河都燃燒了起來，橙黃色的火焰沖起數十米高，黑煙滾滾。

一個男人驚恐地從著火的家中跑出，他張開嘴想要求救，噴出的卻不是聲音，而是一串五彩斑斕的肥皂泡。

一個孩子指著天空，下一秒，他的手臂突然拉長，像面條一樣甩向了十幾米外。

……

整個東區，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荒誕的、毫無邏輯可言的噩夢。

這不是破壞，不是毀滅。

是秩序的崩塌。

是現實的解體。

“趙局！”趙謙的手機里，傳來一個女人焦急到快要崩潰的尖叫，“是藍芷！我在東區外圍！所有儀器都爆表了！所有……所有的物理常數，引力常數、普朗克常數、光速……全都在一個極小的范圍內劇烈、無規律地波動！這不是能量攻擊，這……這是我們世界的底層代碼，被人注入了病毒！我們對此……無能為力！”

藍芷的聲音里帶著科研人員面對未知時的最大恐懼。

他們引以為傲的科學體系，在這一刻，成了一紙空文。

病毒……

楚臨睜開眼，眼神冰冷。

他瞬間明白了。

科爾武斯。

那個高高在上的執法官，那個被他隔著維度羞辱了一番的家伙。

這就是他的報復。

他沒有派出艦隊，沒有派遣刺客。他只是引爆了萊桑德死后留下的那個“信標”。

那個信標，本身就是“鑰匙”。

它激活了早就隱藏在地球某個角落的、真正的殺手锏——“規則污染炸彈”。

這是一種比物理毀滅更惡毒、更陰險的攻擊。它不摧毀你的血肉，它要瓦解你的認知，讓你所在的整個世界，從內部腐爛、崩潰，最終變成一鍋毫無意義的混沌湯。

楚臨的法則感知，以前所未有的深度，沉入了東區的現實層面之下。

他能“看”到。

如果說，現實世界是由無數條緊密交織、遵循著特定規律的“法則之線”編織而成的一張巨網。

那么現在，這張網上，正有億萬個細小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如同病毒般的錯誤代碼，在瘋狂地自我復制和蔓延。

它們所到之處，正常的法則鏈條紛紛被感染、腐蝕、然后斷裂、錯亂。

“重力”的鏈條斷了，于是汽車向上掉落。

“物質結構強度”的鏈條斷了，于是大樓變成軟泥。

“化學反應定律”的鏈條斷了，于是河水變成了汽油。

楚臨嘗試著調動自己的空間權能，對準其中一小片被污染的“法則之線”，進行“擦除”。

純粹的空間之力掃過，那些錯誤代碼瞬間被抹消，那一片區域的法則鏈條恢復了正常。

但下一秒，從與它相連的其他被污染的鏈條上，更多的“病毒”立刻涌了過來，再次將這片區域感染。

治標不治本。

而且效率極低。

因為污染源……那個隱藏起來的“規則污染炸彈”，正在源源不斷地產生新的、種類更多的“病毒”，并把它們注入這張大網。

楚臨的眉頭，第一次真正地皺了起來。

這不是強大與否的問題。

這是一個讓他感到“麻煩”的對手。

就像一個絕世高手，武功再高，也怕自己的身體被注入了某種不斷變異的超級病毒。你可以用內力壓制一部分，卻無法阻止它在你的五臟六腑中瘋狂擴散。

這需要一次外科手術。

一次徹底的“殺毒”。

甚至……一次徹底的“系統重裝”。

“掌控者先生？您還在聽嗎？我們該怎么辦？”電話那頭，趙謙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絕望的哀求。面對這種局面，龍盾局的所有力量都成了笑話。

楚臨收回了感知，他的表情恢復了平靜，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平靜。

他對著手機，下達了簡短的命令。

“封鎖整個東區。”

“任何人，不準進，不準出。”

電話那頭的趙謙愣了一下，隨即狂喜地應道：“是！我馬上去辦！那……那之后呢？”

楚臨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穿過城市的鋼筋水泥，望向了東區那片正在被混沌吞噬的天空。

“剩下的，”他說。

“交給我。”

他準備親自下場。

當一次這個世界的“程序員”，去修復這個史無前例的巨大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