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用比剛剛還激烈的方式拍打著玻璃窗，手頭并用。

“砰——砰——砰！”短促又急促的撞擊聲把還在愣神的沈昱辰驚醒。

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腳底升起，“這是喪尸？應該是惡作劇吧？”沈昱辰的聲音有些發抖，“如果是的話，他成功地把我嚇到了。”

他重新看向那位古怪的男子，沒有起身，而是撐著身子慢慢往后退。“這是惡作劇吧？”他又重復了一遍。

突然拍打聲停止，那名男子轉身離開，沈昱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不遠處，另一個身影站在超市門口附近。

男子緩緩走了幾步，突然猛地朝那道身影撲過去。沈昱辰被嚇得連連后退，腳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手中的雨傘也掉到了不遠處。那男子撲了過去，與那道身影扭打在一起。

沈昱辰趴在玻璃窗上，右手撐著窗，嘴巴輕咬著左手大拇指的關節，這是他壓力大或者思考時才會出現的習慣動作。

那位流浪漢，嗯……他衣服破破爛爛的，也不像是附近工廠的員工，就叫他流浪漢好了。

流浪漢猛地撲向那人“走開！你想干嘛？救命啊！搶劫！”是女性的聲音，聲音略微粗啞，但毫無疑問是個女人。

女人拼命掙扎，右手一邊拍一邊打，試圖擺脫流浪漢，然而對方死死咬住她的左手，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和雨水混成一灘渾濁的紅水。女人突然爆發出一股力量，將流浪漢踢開，轉身準備起身，但流浪漢卻一把抓住她的右腿，猛地一拉——女子下巴狠狠撞在地面，水花四濺。

“啊！！不要再咬我了！”女人驚恐的喊聲傳來，雙腳拼命踢著咬住她大腿不放的流浪漢。

“救命！救我！”女子突然朝一個方向大聲呼救，同時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人。沈昱辰瞇了瞇眼，順著她的方向看去，又是一道人影。

“救命啊！快來幫我把這瘋子拉開！”女人高聲呼喊。那人沖了過來，就在沈昱辰和女人心中燃起希望的時候，那人卻猛地撲向女子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啊！！”女人痛苦地尖叫，簡直不敢相信今天竟會被兩個瘋子襲擊！她猛地揮手，將那個撲上來的人甩開，右手血如泉涌。她試圖掙扎起身，卻被后方那人死死壓住雙腿。

她回頭，看到趴在超市玻璃窗前的沈昱辰，趕忙舉起左手朝他呼救。可還沒等她開口，剛才被甩飛的那人又撲了上來，一口咬住她的脖子，狠狠一撕。嘴里不再是呼救聲，而是鮮血。

鮮血從喉嚨里噴涌而出，噴得四周都是，混著雨水流向排水口。女人掙扎了幾下，最終像是放棄了一樣，躺在地上任他們啃咬。

沈昱辰早在女人望向他時就蹲下，躲在玻璃窗下的貨架旁。他蹲著，背對外面，右手抱頭，嘴巴死死咬著左手的大拇指，全身發抖。

“真的假的啊，那是喪尸吧？電視里演的那種喪尸……”他邊說邊搖頭，咬著左手拇指的力氣越來越大。

“喪尸是假的吧，是幻想吧？怎么會出現在現實中？”右手不停抓著頭發。

“對了，看新聞！對，看新聞！”

他沒有起身，而是像嬰兒一樣匍匐前進，還特意繞了一點路，以免被門外的兩個瘋子......不，喪尸看見。他從收銀臺拿回手機，又從放在一邊的側背包里掏出藍牙耳機戴上，退出之前看的直播，點開了寧江省新聞頻道。

“現在惡作劇越來越逼真了，這很可能就是一場表演，說不定不遠處還有攝像頭在拍。”他低聲嘟囔著，嘴上還咬著左手大拇指。

外面雨越下越大，風打在超市玻璃上，掩蓋了喪尸咀嚼和低吼的聲音。

新聞頻道不斷播報著內容，但都是些回放片段，毫無新信息。

沈昱辰突然想起下午林阿姨和陳叔說的話，立刻關掉新聞頻道，打開瀏覽器，在知云上搜“喪尸”“吃人”等關鍵詞。搜索結果幾千條，不出所料，喪尸題材多火大家都知道。他把時間范圍縮小到最近七天。

手指滑動著屏幕，一篇文章標題吸引了他的注意——《港津市市醫院驚現患者襲擊護士小姐姐》。看了眼發布時間：今天早上八點。他立刻點進去，但卻只看到一個“404”頁面。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將手機放下。

沈昱辰站起來朝窗外望去，大雨滂沱，加上玻璃上的霧氣，能見度極差，只能隱約看見門外的身影。

“算了，往好處想，只要他們還在外面，今晚就不會有顧客。”沈昱辰稍微松了口氣，心里想著：“就算有顧客，也會像剛才那位小姐”想到這里他猛地搖了搖頭。

“不管了，先把門鎖上。”

超市面向外頭的門有兩道，里面是自動門，外面則是兩扇普通玻璃門。三道門都由玻璃構成，邊緣包著不銹鋼，只有門的底部是封閉的。

自動門向兩邊打開，沈昱辰走出去，拿出剛才從員工休息室拿的鑰匙，把外側的兩扇門鎖好。自動門再次打開，他等它緩慢關上后，將另一把鑰匙插進門上方的鑰匙孔，把自動門設置為“關閉”，然后彎腰把底部的插鎖扣上，兩根金屬桿插入地面。他用力推了推門，紋絲不動。“很好，這樣就暫時不用擔心外面的那些東西闖進來了。”

回到收銀臺，他看了眼窗外，又走到文具區，拿起一疊報紙和一瓶膠水，用膠水將報紙貼在收銀臺旁的玻璃上。

“搞定。”他隨手把膠水扔下，又回到座位上滑起手機。

屏幕上浮現出一個可愛嬌小的二次元少女，一頭略帶藍色的白色長發垂至腰間，異色瞳一只靛藍，一只赤紅。

“靜音！女人！靜音，兩次了！我的天啊我要瘋了！”她激動地大叫，語氣卻沒什么怒意，反而還挺可愛。

她正在玩一款去年發布的章節式心理恐怖游戲，沈昱辰非常喜歡這位虛擬主播，平時有空都會追她的直播。

“報警啊！女人！你就拿著手機發呆？天吶，女人！”

“對啊！報警！”沈昱辰眼睛一亮，立刻關閉視頻，迅速撥打報警電話。

“您好，這里是大東坑分局。”

還沒等對方說完，沈昱辰搶著說：“我是北江東郊振興南路的萬華超市，外面有兩個男人，一開始只有一個，一直拍打玻璃窗，然后有個女生走到超市外邊，就被他們襲擊了！現在他們還在咬她，那女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血還在流！”

對面頓了幾秒，“我們知道了先生，請冷靜。對方有攜帶武器嗎？”

“他剛剛一直撞玻璃！還咬了一個女的，那女的現在還躺在那里！”

“先生，請您保持冷靜，您現在在室內嗎？”

“我在超市里，但我出不去，那兩人還在門外！”

“請務必留在室內，鎖好門窗并遠離。如果對方強行闖入，請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避免與其接觸。”

“那警察什么時候來？”

對方沉默了幾秒，“我們會盡快安排有空的巡邏車趕過去。”

“盡快？應該立刻來才對啊！那女人還躺在外面，生死未卜！剛剛拍玻璃那人臉上都是血，眼睛是白色的，還發出詭異的聲音！”

“先生！我們理解您的焦慮！但請冷靜，保護好自己，如果有空車我們會第一時間派出。”

沈昱辰剛準備再說，電話里卻傳來了“嘟——嘟——”的聲音。

“掛我電話了……”他低聲道，“這一切不會是真的吧……那兩個男人……被襲擊的那個女人……”

小雨轉成大雨，大雨轉成暴雨。“嘩啦嘩啦”雨水瘋狂擊打玻璃，配合著雷聲，宛如為這操蛋的一夜奏起交響樂。

沈昱辰看著玻璃窗，那正是剛剛流浪漢拍打的位置，只是血跡早已被雨水沖刷干凈。

他輕輕掀起一角報紙，望向外頭——那女人還躺在那里，一個人影站在靠近馬路的地方，另一個靠著圍墻，不斷用頭撞著墻。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凌晨三點。“都過去兩個多小時了，他們怎么還站在外面……”他嘆了口氣，“如果是演員也太敬業了吧。”

如他所料，從那兩道身影出現到現在，超市里沒來過一個顧客，外面也只有不停的雨聲。

他又瞥了眼手機，電池圖標已紅。

“沒電了……”

他從包里掏出充電線和充電寶，離開收銀臺走進員工休息室。

員工休息室干凈整潔，有一張小床，店長有時被老婆趕出來會睡這。旁邊是四個柜子，供員工放置私人物品。沈昱辰把東西放在桌上，開始充電后，坐到電腦桌前。

超市的電腦又老又卡，沈昱辰沒指望它能玩游戲，它唯一的用途是連接監控。

他看向屏幕，把畫面切換到外部監控。就跟剛才一樣，一人躺在地上，一人靠路邊站著，一人用頭撞墻。雨太大，看不清楚誰是誰，只知道倒地的是那位可憐的女性。

沈昱辰打了個哈欠：“睡一覺吧。”

他躺在店長的床上，“如果這真是整蠱節目，是惡作劇，我一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他小聲說道。

“也許明早醒來，這個世界會不一樣。”他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會變得更好……拜托，拜托，變得更好……”他喃喃著。

眼睛望著一旁的監控屏幕，看著那個不斷用頭撞墻的身影，伸手將屏幕關掉，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