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住他的手腕,發現他指尖冰涼。
“怕黑?”
我故意逗他,卻見他耳尖倏地紅了。他總這樣,明明夜夜都要賴在我榻上,偏生又要裝得云淡風輕。
那日他闖進來時,我正對著陸安上的信出神。
素雅的信紙上,熟悉的檀香氣息裊裊浮動,是陸安上慣用的熏香。
白衡抽走信箋的力道有些重,我抬頭就撞進他幽深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的情緒讓我想起暴風雨前的海面。
“薛夫安上?”
他念出這個稱呼時,每個字都像在齒間磨過。
我看著他繃緊的下頜線,忽然覺得有趣。
這個在別國受盡欺負的小質子,此刻竟為個稱呼醋紅了眼尾。
“贅夫而已。”
我想輕描淡寫地帶過,卻見他猛地閉眼,喉結劇烈滾動。
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我這才發現他唇上有個新鮮的傷口,想必是方才自己咬的。
伸手想拉他,卻被他甩開。
他轉身時帶起的風掀動了燭火,晃動的光影里,我看見他后背的衣料繃出肩胛骨的形狀,像一對欲飛的蝶翼。
這個發現讓我的心霎時柔軟下來——他分明氣得渾身輕顫,卻仍固執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我挽留。
但我終究沒再開口。
提筆回信時,墨跡在紙上暈開好幾次。
余光里白衡始終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連衣擺的褶皺都沒變過。
直到三更鼓響,他才像突然驚醒般往外走。
我看著他踉蹌的背影,手中的筆桿幾乎要被捏斷。
那夜我輾轉難眠。床榻間還殘留著白衡慣用的沉水香,枕上卻空蕩蕩的。伸手去摸他常睡的位置,只觸到一片冰涼。
窗外更漏聲聲,我盯著帳頂的流蘇數到天明。
破曉時分,房門被輕輕推開。白衡抱著書卷站在晨光里,眼下掛著淡淡的青影。
他跪在榻邊時,我聞到他身上有酒氣混著夜露的味道。
“將軍……”他聲音啞得厲害,指尖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袖角,像只犯錯的貓兒在試探主人是否還在生氣。
我故意背過身去,聽見他氣息猛然一窒。許久,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傳來,接著是房門開合的聲音。
我猛地坐起,只來得及捕捉到他消失在回廊盡頭那一閃而逝的衣袂。
案幾上多了一盞溫熱的蜂蜜水,底下壓著張字條:“學堂新得了批兵書,我去謄抄。”
這一整日我都心不在焉。
校場演練時差點被流矢所傷,嚇得副將跪地請罪。
傍晚回到書房,發現案頭整齊碼著幾冊新抄的兵書,墨跡還未干透。
最上面那冊的扉頁畫著只氣鼓鼓的鯉魚,旁邊題著「將軍恕罪」四個小字。
當夜他提著食盒進來時,我正對著那幅畫出神。
他今日換了件月白長衫,發梢還帶著沐浴后的濕氣。
食盒里盛著桂花糖藕,藕片薄如蟬翼,蜜糖在其間拉出晶瑩剔透的細絲。
“廚娘說……”
他話音未落,便被我一把拽入懷中。
藕片清甜的芬芳瞬間在我們交纏的唇齒間融化開來,他驚喘一聲,手中的銀筷“當啷”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地上。
“知道昨晚……有多任性么?”
我銜著他微涼的耳垂,含糊低語,清晰地感受到他渾身難以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