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誤卻前番終得伊
- 君心遲流水
- 和六見
- 1617字
- 2025-07-31 16:14:07
九公主的寢殿依舊飄著甜膩的安神香。
小丫頭裹著錦被蜷成團,聽到動靜猛地睜開眼,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兩圈,竟利落地自己爬起來更衣。
“將軍今日要教我什么?”她系腰帶的手還不太靈便,卻已經(jīng)學著大人挺直腰板。
我單膝跪地替她整好衣領。
七歲的孩子,手把手教她握劍時,能感受到掌心傳來輕顫的力道。
比起軍營里那些糙漢子,這小小的人兒倒更有韌勁。
暮色四合時,白衡果然又候在回廊拐角。
他今天換了身利落的短打,發(fā)梢還滴著水,顯然剛沐浴過。
“比一場?”他拋來一柄木劍,自己握著的那把已經(jīng)磨得發(fā)亮。
木劍相擊的脆響驚飛檐下棲鳥。十招之內,他的武器就脫手飛出,在青磚地上滾出老遠。
“我讓著姐姐的。”他揉著發(fā)紅的手腕嘟囔,鼻尖上還掛著汗珠。
我故意板著臉點頭,卻在他轉身撿劍時抿住嘴角。
晚霞給他的背影鍍上毛茸茸的金邊,像只不服輸?shù)挠撰F。
此后每個黃昏,那道身影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千島閣外的海棠樹下。
有時帶著新摘的野果,有時捧著謄抄的劍譜。
我們的木劍在暮色中交錯,擊碎無數(shù)流螢。
漸漸地,宮道上的竊竊私語少了。
偶爾經(jīng)過的宮人,甚至會對著白衡行禮。
而我最期待的,竟是每日訓練結束后,那個捧著荷葉梅子湯等在回廊下的少年。
暮冬的寒風卷著細雪拍打窗欞,我攏了攏狐裘大氅,看白衡在庭院里練劍。
少年身形已比初見時挺拔許多,劍鋒掃過之處,雪花紛紛避讓。
他轉身時瞧見窗邊的我,眼睛倏地亮起來,像雪地里突然點起的兩盞燈。
“進來暖暖。”我推開雕花木窗,故意讓寒風吹散他額前的碎發(fā)。
他小跑著進屋,帶進一身凜冽的雪氣,卻在門檻處頓了頓,把沾雪的靴子留在門外。
炭盆噼啪作響,白衡坐在矮凳上搓手,眼神飄忽不定。
我遞過手爐時,他指尖一顫,差點打翻茶盞。
“姐姐……”他忽然抬頭,喉結上下滾動,“我們……”
“嗯?”我故意湊近些,聞到他身上松木混著雪水的清冽氣息。
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雖然你臉很臭、年紀大……”他語速飛快,手指絞著衣帶,“但我……”
“什么意思?我聽不明白。”
感覺白衡的話一會兒像表白,一會兒又像是吐槽我。
實在是聽不懂。
話音戛然而止,他突然跳起來沖進雪幕,留下半杯未飲的姜茶還在冒著熱氣。
我摩挲著杯沿輕笑。
次日千島閣外空無一人。
我慢條斯理地用過晚膳,才往碧波庭去。
果然看見白衡獨自坐在亭中,聽到腳步聲立刻背過身去。
“躲我?”我抽走他手中的書卷,《孫子兵法》的扉頁上全是胡亂涂畫的劍招。
“第一次表白就被拒……”他聲音悶悶的,“換你你不躲?”
我忽然俯身,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他瞳孔猛地收縮,呼吸都滯住了。耳尖通紅的樣子倒比平日順眼的多。
“小傻子,”我笑出聲,“你那也算表白?”
他的睫毛在夕陽下顫動如蝶翼,我忽然想起獵戶說的,陷阱要設在獵物常走的路徑上。
雪夜二更,房門被砸得震天響。我故意拖延片刻才開門,白衡帶著滿身風雪撞進來,將我困在貴妃榻前。
他眼底燃著我熟悉的執(zhí)拗,呼吸灼熱得像著了火。
“答不答應?”他壓下來時,我聞到他衣領間淡淡的酒氣。
我佯裝掙扎,感受他手臂肌肉的緊繃。
當他顫抖的唇貼上我額頭時,我才“勉強“松口:“...好。”
他雀躍的樣子像捕到獵物的幼豹,卻不知自己早落入圈套。
“現(xiàn)在可以走了?”我故意冷下臉。
“不走!”他甩掉靴子滾進床榻,抱著錦被耍賴,“姐姐要賴賬怎么辦?”
我背對他躺下,唇角無聲揚起。
窗外雪落無聲,身后傳來小心翼翼的窸窣聲——他在偷偷靠近。
當他終于鼓起勇氣環(huán)住我的腰時,我也沒有躲開。
夜很長……
自從那夜過后,白衡變得愈發(fā)粘人。
每日處理完軍務回到將軍府,總能看見他抱著書卷守在我的書房門口。
燭火映照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像一株執(zhí)拗的翠竹,在夜風中固執(zhí)地等待歸人。
“怎么又在這里等?”
我故意板著臉問,手指卻不由自主地撫過他發(fā)間沾染的夜露。
他仰起臉,眼尾微微泛紅:“怕將軍又忘了回來。
這話說得輕,卻像一根細線勒進我心里。
我知道他還在為那封家書耿耿于懷,這個看似灑脫的小男子,骨子里藏著比誰都深的執(zhí)念。
案頭的燭芯啪地爆了個燈花。
白衡正跪坐在我身旁研墨,聞聲手上一抖,墨汁濺在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