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登和于婉走進了那座巨大的馬戲團帳篷。

帳篷內部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巨大。一排排的座位上，坐滿了那些戴著笑臉面具的“觀眾”。它們發出整齊劃一的、機械的鼓掌聲，目光則齊刷刷地聚焦在最中央的舞臺上。

舞臺上，聚光燈下，一個穿著破舊禮服、戴著高帽、臉上畫著滑稽妝容的“小丑”，正在賣力地表演著。

他時而表演獨輪車走鋼絲，時而從嘴里噴出火焰，時而又變魔術般地從帽子里掏出一只只哀嚎的、被剝了皮的兔子。

「是潘趣嗎？」于婉在心中問道。

「不，」肖登搖了搖頭，「這個小丑身上沒有那種純粹的、混亂的惡意。他更像一個提線木偶。潘趣在用他來傳達自己的劇本。」

就在這時，舞臺上的聚光燈突然一轉，打在了肖登和于婉的身上。

所有的“觀眾”，都齊刷刷地轉過頭，用它們那空洞的、只有笑臉的面具看向了他們。

舞臺上的小丑，停下了表演。他摘下高帽，對著兩人行了一個夸張的、九十度的鞠躬。

“女士們，先生們。”

“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今晚的特別嘉賓——兩位來自異世界的‘迷途羔羊’！”

“接下來，請欣賞由他們為我們帶來的，壓軸好戲——”

“絕望的死亡之舞。”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些坐在觀眾席上的“笑臉人”全都站了起來。

它們從座位下抽出了一柄柄銹跡斑斑的、沾滿了血污的屠刀、斧頭、電鋸……

它們發出瘋狂的、刺耳的笑聲，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朝著舞臺中央的兩人蜂擁而來。

舞臺的聚光燈變成了不祥的血紅色，將整個馬戲團帳篷都染上了一層瘋狂的底色。

無數“笑臉人”揮舞著手中的兇器，它們的動作僵硬，每一步都踏在不成調的馬戲團音樂鼓點上。

「麻煩了，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于婉提神戒備，「而且，我能感覺到，它們的惡意比外面那兩只玩偶熊要強得多。想靠‘笑容’過關恐怕不可能。」

「規則是人定的。」肖登的目光快速掃過四周，「從僅有的信息來看，潘趣的立場是混亂邪惡，但他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說人話。」

「他想看我們掙扎。所以，這個舞臺上，一定還藏著別的‘演員’，或者說……‘道具’。」

就在兩人交流的瞬間，最前排的幾個“笑臉人”已經沖到了近前。一個手持電鋸的笑臉人，將轟鳴作響的電鋸，朝著肖呈的腦袋當頭劈下。

肖登不退反進。他將手中的禁淵如同一根撬棍般，精準地卡進了電鋸的鏈條與外殼之間的縫隙里，隨即手腕猛地一擰。

“嘎吱——”

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那高速旋轉的鏈條被強行卡死，電鋸的馬達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冒出一陣黑煙。

肖登一腳踹在那個笑臉人的胸口，將他踹得一個踉蹌。隨即手起刀落，直接將那個笑臉人的腦袋連同面具一起砸得粉碎。

另一邊，于婉的身上的金色雷電再次凝聚，整個人如同一頭雌豹沖入了“笑臉人”的陣型之中。

但“笑臉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他們每解決掉一個，就有兩三個從后面涌上來，無窮無盡。

就在這時，舞臺的另一側，幕布之后突然傳來了一陣“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碰撞聲，以及兩個含糊不清的爭吵聲。

“都是你！佩謝！要不是你走路不看路，我們怎么會掉到這個鬼地方來！”

“這能怪我嗎？咚德恰卡！要不是你，我們早就回去了！”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白色破面服、頭上頂著一個巨大綠色面具的胖子，和一個戴著武士頭盔般面具、下身只穿著一條兜襠布的瘦高個，手忙腳亂地從幕后滾了出來，正好滾到了肖登和于婉的腳邊。

“妮露大人！救命啊！”兩人一看到周圍那些揮舞著屠刀的“笑臉人”，立刻嚇得抱在了一起。

緊接著，一個一頭綠色短發、臉上有兩道紅色印記、額前還留著一撮呆毛的五六歲小女孩，也從幕后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她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嘴里還叼著一個棒棒糖。

「是他們。」肖登的心中一動。

“你們是什么人？”于婉手上不停。

“我們是偉大的妮露大人的忠實隨從！”佩謝挺起胸膛，雖然還在瑟瑟發抖，“你們呢？你們也是被抓來當演員的嗎？”

“演員？”

“是啊。”咚德恰卡哭喪著臉，指了指周圍那些“笑臉人”，“那個瘋子說，這里是他的夢幻劇場，我們都是他劇本里的角色。每天都要在這里，表演一場又一場的追逐游戲。如果我們跑得慢了，或者被這些觀眾抓到，就會……”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看來我猜對了。」肖登在心中對于婉說道，「潘趣確實還安排了別的演員。而這三個家伙就是他扔進來的變數。」

“喂，快幫忙啊！”佩謝看到又有幾個“笑臉人”朝著他們沖了過來，急忙喊道。

不用他說，于婉已經動了。她一個箭步擋在了妮露的身前，雙拳齊出將兩個沖上來的“笑臉人”轟飛了出去。

“謝謝大姐姐。”妮露抬起頭，對著于婉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想活命，就跟緊我們。”于婉說道。

“你們有辦法離開這里嗎？”佩謝問道。

“暫時沒有。”肖登搖了搖頭，他一邊用【禁淵】將一個試圖靠近的“笑臉人”斬斷，一邊問道，“那個把你們抓來的導演，他有沒有告訴過你們，這個游戲的規則是什么？”

“規則？”咚德恰卡想了想，“他好像說過……‘表演必須繼續，直到主角登場，或者……舞臺崩塌’。”

“主角？舞臺？”肖登敏銳地抓住了這兩個關鍵詞。

就在這時，舞臺中央那個一直在表演的提線木偶小丑突然停下了動作。

他手中的聚光燈再次打了下來，這一次籠罩住了妮露。

“哦，看看我們發現了什么？”

“一只迷路的小羊羔。”

“那么，按照劇本，接下來該上演的，就是——”

“美女與野獸！”

話音落下的瞬間舞臺的地板突然裂開。

一個由無數破碎的鏡子和生銹的鐵絲構成的巨大牢籠，拔地而起，將妮露困在了里面。

而那些原本還在圍攻肖登和于婉的“笑臉人”全都停下了腳步。它們齊刷刷地轉過身，面向牢籠，發出了一陣更加瘋狂、更加刺耳的尖笑。

它們的身體開始扭曲、融合。

無數的屠刀、斧頭、電鋸，被它們當做骨骼。無數的笑臉面具，如同鱗片般覆蓋在它們的體表。

短短幾秒鐘，一個身高超過五米，由純粹的惡意和殺戮工具構成的縫合怪——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舞臺上的野獸。

它發出咆哮，巨大的身軀朝著關著妮露的牢籠重重地撞了過去。

“妮露大人！”佩謝和咚德恰卡發出了絕望的尖叫。

“我討厭無意義的戰斗。”

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一股龐大得令人難以想象的靈壓，從那個小小的身體里轟然爆發。

那個關著妮露的牢籠，在這股靈壓的沖擊下瞬間寸寸碎裂。

煙塵散去，站在原地的不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

而是一個身材高挑、曲線傲人、一頭湖綠色長發隨風飄舞的成年女性。

她的頭上，戴著一個殘破的、如同羊頭骨般的白色面具，面具下的雙眼閃爍著堅毅而又溫柔的光芒。

前第三十刃，妮莉艾露·杜·歐德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