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驅邪
書名: 幽冥玄歌作者名: 未得莫憂愁本章字數: 1948字更新時間: 2025-08-13 15:57:33
第四日清晨,李玄歌勉強能支撐著坐起。
動作牽動傷口,疼得他眼前發黑,冷汗涔涔。
他扶著墻壁,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孩,艱難地挪到水缸邊,舀起冰冷的井水灌了幾口,刺骨的寒意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鏡中映出一張蒼白如鬼、眼窩深陷的臉,繃帶下透出的血跡已變成暗褐色。
他需要藥,需要食物,更需要維持歸藏齋運轉的香火錢。
八萬現金在之前的搏殺和昏迷中不知所蹤,或許遺失在山野,或許被黑影同黨摸走。
囊中空空如也。
晌午剛過,歸藏齋緊閉的木門便被怯生生地叩響。
門外站著一對滿臉愁苦的鄉下夫婦,男人背上馱著一個約莫七八歲、臉色青灰的男孩。
“李……李師傅,求您救救狗娃!”
婦人未語淚先流。
“前幾日在河邊耍,回來就高燒不退,胡言亂語,眼珠子直往上翻,請了郎中也不見好……都說怕是……怕是撞了邪……”
李玄歌靠在門框上,身形有些不穩,左臂無力地垂著,腹部的繃帶隱隱透出血跡。
他沉默地掃了一眼男孩,眉心纏繞著一縷淡淡的水腥黑氣,魂魄不穩。
是溺斃水鬼尋替身纏上了。
若在平日,一道“安魂驅邪符”足矣。
但此刻……
“進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夫婦倆千恩萬謝地將孩子放在堂屋唯一的竹榻上。
李玄歌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眩暈感。
他走到柏木桌案前,鋪開黃符紙,提起朱砂筆。
手腕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筆尖懸停在紙面,凝聚不起一絲道氣。丹田空空如也,經脈滯澀難行。
他閉上眼,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天河山燃心火、祭精血的一劍,代價遠超想象。
此刻的他,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
“李師傅?”婦人忐忑地喚了一聲。
李玄歌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能露怯。
他咬破舌尖,劇痛帶來剎那的清明和一絲微弱的力量。
蘸著朱砂的筆尖落下,動作遠不如往日的行云流水,反而顯得滯重,符文的線條也失去了往日的圓融道韻,透著一股強弩之末的勉強。
最后一筆落下,他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
“貼……貼在他心口。”他將符箓遞給婦人,聲音虛弱。
符箓貼上孩子心口的瞬間,一聲尖銳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嘶鳴從孩子體內響起。
一道模糊的灰影被符箓的金光強行逼出,扭曲掙扎著撲向李玄歌!
李玄歌早有防備,但重傷之下動作慢了半拍。
灰影帶著刺骨的陰寒撞入他懷中。
他悶哼一聲,如遭重擊,踉蹌后退撞在供桌上,喉頭腥甜,一口血強行咽下。
他眼中寒光一閃,右手并指如劍,不顧經脈灼痛,強行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心火金光,狠狠點向那道灰影!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上冰塊。
灰影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瞬間被心火金光焚滅,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齋內彌漫開一股水腥與焦糊混合的怪味。
孩子嚶嚀一聲,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紅潤,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
夫婦倆喜極而泣,對著李玄歌就要磕頭。
李玄歌靠在供桌邊,臉色慘白如紙,左肩的繃帶已被滲出的鮮血染紅大片,他勉強擺手制止。
“無妨……診金……看著給些便是。”
男人慌忙從懷里掏出一個破舊布包,數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又加上十幾個銅板,恭敬地放在桌案上,千恩萬謝地背著孩子離開了。
李玄歌看著那點微薄的收入,又看看自己染血的繃帶,嘴角扯出一絲苦澀。
他扶著供桌,慢慢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剛才強行催動心火,牽動了最重的內傷。
他艱難地挪到角落,從藥柜底層翻出爺爺留下的療傷丹藥,囫圇吞下。
藥力化開,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卻如同杯水車薪。
接下來兩日,歸藏齋的門檻并未因他的重傷而冷清。
有家中老宅夜半異響、疑有陰靈作祟的;有丈夫遠行久無音訊、求問吉兇的;甚至還有鎮上米鋪老板,因庫房米糧無故霉變,請他去看看風水。
李玄歌成了跛足的鎮邪人。
每一次施法,每一次畫符,每一次催動哪怕最微弱的道氣,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榨取著殘存的生命力。
他臉色始終蒼白,身形日漸消瘦,左臂幾乎無法抬起,行走時需刻意壓制腹部的劇痛。
但他眼神依舊沉靜,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專注。
收費依舊隨緣,貧者分文不取,富者酌情收取。
得來的錢,大部分換成了續命的藥材和繪制符箓的法材。
在為一個老農占卜其子遠行歸期時,他使用了最古樸的龜甲灼卜。
火焰舔舐著龜甲,發出噼啪輕響。
當老農緊張地盯著裂開的紋路時,李玄歌的目光卻落在了龜甲邊緣一道極其細微,如同血絲般蔓延的暗紅色裂痕上。
那裂痕的走向,隱隱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不祥的彎月輪廓。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硫磺與血腥混合的邪異氣息,順著灼熱的龜甲,悄然滲入他的指尖。
他瞳孔幾不可察地一縮,瞬間收斂心神,面色如常地解讀了主紋,告知老農其子平安,月內當歸。老農歡天喜地離去。
李玄歌獨自坐在堂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冷卻的龜甲,感受著那道暗紅裂痕殘留的的邪氣。
這氣息……與黑影、與仁濟醫院那邪修、甚至與天河山那七煞鎖魂陣的根基,同源。
雖極其微弱,卻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強撐的平靜。
血月圣教……它們的觸角,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隱秘。
這并非孤立的邪修,而是一張正在悄然張開、籠罩四野的網。
龜甲上的血月裂痕,是警告,也是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