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劍的嗡鳴是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后的聲音。
李玄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著殘軀回到歸藏齋的,記憶如同被暴風撕碎的紙片。
只模糊記得撞開那扇熟悉的木門,濃重的血腥氣混合著藥味將自己淹沒,然后便是無邊無際的、冰冷粘稠的虛無。
再次恢復知覺,是被窗外刺目的天光灼醒的。
眼皮重如千鈞,每一次微弱的掀動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
喉嚨干涸得像燒焦的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
他發現自己躺在內室的硬板床上,渾身被散發著濃重藥味的干凈繃帶緊緊包裹,左肩和腹部的傷口處傳來持續的鈍痛和深入骨髓的陰寒。
試著動一下手指,回應的是如同生銹齒輪般的艱澀與無力。
床邊矮凳上放著一個粗瓷碗,里面是半碗渾濁的褐色藥汁,早已涼透。
昏迷了多久?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窗外高懸的烈日。
至少三日。
三天,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也足夠讓一個重傷瀕死的人,在閻王殿的門檻上徘徊許久。
齋內寂靜無聲,只有他自己沉重而斷續的呼吸。
爺爺的牌位靜靜立在供桌上,樟木箱在角落沉默。
這里是他唯一的堡壘,也是他獨自舔舐傷口的巢穴。
沒有關切的眼神,沒有溫熱的湯藥遞到嘴邊,只有冰冷的現實和深入骨髓的孤寂。
他閉上眼,天河山谷底那驚天一劍的余威仿佛還在經脈中灼燒,黑影最后怨毒的詛咒在耳邊回蕩。
“血月圣教……必屠你滿門!”
不能死。
他對自己說。
仇未報,謎未解,歸藏齋的燈火不能滅。
求生的意志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劇痛與虛弱的寒風中頑強搖曳。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極其緩慢地運轉《歸藏引氣訣》。
這一次,不再是引動天地靈氣,而是如同老農在龜裂的土地上尋找最后的水滴,艱難地歸攏著體內散逸的、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的生命本源之氣。
每一次氣息的流轉,都伴隨著經脈針扎般的刺痛和傷口撕裂般的灼熱,冷汗瞬間浸透繃帶。
但他咬著牙,一遍,又一遍。歸藏齋內,只有他壓抑的喘息聲,以及那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