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1 {margin: 0.0px 0.0px 0.0px 0.0px; font: 17.0px '.AppleSystemUIFont'}p.p2 {margin: 0.0px 0.0px 0.0px 0.0px; font: 17.0px '.AppleSystemUIFont'; min-height: 22.0px}span.s1 {font-family:'UICTFontTextStyleBody'; font-weight: normal; font-style: normal; font-size: 17.00px}四十五歲的林默站在藝術中心新展覽的開幕式上，聚光燈烤得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演講稿上的字突然模糊成一片，他張著嘴，那個熟悉的詞就卡在喉嚨里——“藝術療愈“，他每天要說上幾十遍的詞，此刻卻像條滑溜溜的魚，怎么也抓不住。

“我們藝術中心一直致力于...“林默的食指在講臺上無意識地敲打，節奏越來越快。臺下前排的媒體記者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后排舉著手機的觀眾鏡頭像無數黑洞洞的眼睛。

一滴汗順著鬢角滑下，林默抬手擦拭時，指尖觸到了那根白發。它是什么時候冒出來的？上周理發時還沒發現。這根倔強的銀絲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像是對他無聲的嘲諷。

“——致力于用藝術連接心靈！“清亮的聲音從舞臺側面傳來。林星不知何時溜到了前排，正沖他做口型。少年今天特意穿了正裝，白襯衫領口別著小小的星星胸針，那是他十三歲生日時溫雅送的禮物。

林默如釋重負地接過話頭，流暢地完成了剩下的演講。掌聲響起時，他看到溫雅站在最后一排的陰影里，手腕上的星圖紋身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她舉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小小的心形——這是他們二十年前剛認識時的秘密手勢。

“爸，你剛才嚇死我了。“林星在后臺遞給林默一瓶水，“要不要去醫務室量個血壓？“

“沒事，就是太熱了。“林默擰開瓶蓋，突然發現兒子已經比他高出半個頭。上次注意到孩子身高是什么時候？好像是去年冬天，林星在校運會上拿跳高冠軍那天。

回家的車上，林星興奮地講著學校的事。少年正處于變聲期，嗓音時而清亮時而沙啞，像臺信號不穩的收音機。

“國際藝術學校的錄取通知今天到了。“林星突然說，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車門上的軟墊，“但我不想去。“

林默差點踩錯剎車。“你說什么？那是全世界藝術生擠破頭都想進的名校！你陳阿姨花了多大人情才弄到推薦名額...“

“我想上普通高中。“林星轉過頭，車窗外的霓虹在他瞳孔里投下流動的光斑，“和朋友們一起。“

“胡鬧！“林默的吼聲在車廂里炸開，“你知道多少人羨慕你的天賦嗎？蘇晚阿姨要是還在...“

“她不是我媽媽！“林星猛地提高音量，隨即又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縮進座位，“對不起...但我真的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車停在紅燈前，林默從后視鏡看到自己眼角的皺紋。它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深了？像被人生用刻刀狠狠劃過。他想起蘇晚生前最后一幅畫，那些看似雜亂的筆觸里藏著的星光。

溫雅正在廚房煮柚子茶，清甜的香氣飄滿整個屋子。她聽完整件事后，把兩個馬克杯放在茶幾上，杯底與木質桌面接觸時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其實我理解小星。“溫雅坐下來時，林默注意到她眼角的魚尾紋已無法用笑容掩蓋，“他上周告訴我，有同學叫他'博物館里的展品'。“

林星蜷縮在沙發角落，抱著膝蓋的樣子還像小時候。“他們只看得見'星空之子'，看不見我。“少年把臉埋進抱枕，聲音悶悶的，“連我摔跤他們都說'星星怎么會疼'。“

林默想說些反駁的話，卻突然想起上周的體檢報告——輕度脂肪肝、視力下降、腰椎間盤突出。醫生建議他減少工作量時，他也是這樣抗拒：“藝術中心離不開我。“

夜深了，林默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盯著那根白發看了很久。最后他打開手機搜索欄，輸入：“如何與青春期孩子溝通“。

窗外，林星的臥室還亮著燈。少年正把國際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折成紙飛機，對著星光熠熠的夜空輕輕一吹。紙飛機劃過月亮的弧度，像一顆小小的流星，墜落在后院的玫瑰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