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侯府賬如麻,蛀蟲浮水面
- 財迷太子妃:點錯小數點成了團寵
- 限量版回憶
- 4384字
- 2025-08-09 22:29:38
侯爺那句嘶啞的“查”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花廳里,也炸開了侯府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
周氏癱在紫檀木椅中,面如金紙,那雙刻薄的吊梢眼里,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毒液噴涌而出,死死釘在侯敏蒼白卻挺直的背影上。
老掌柜早已被小廝連拖帶拽地“請”了出去,花廳內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冰冷的對峙。
“好!好!好你個侯敏!”
周氏猛地從椅子上彈起,身體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聲音像是砂紙摩擦,尖利刺耳,“攀了高枝兒,翅膀硬了!敢查賬了?我倒要看看,你這雙下賤爪子,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她狠狠一甩袖袍,帶翻了桌上的茶盞,滾燙的茶水潑了一地,如同她此刻沸騰的恨意。
“張嬤嬤!去!帶三小姐去賬房!把那些陳年爛賬,都給她搬出來!讓她查!仔細查!查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我看你怎么跟你父親交代!”
她幾乎是嘶吼著,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
侯敏沒有回頭,甚至沒有看周氏一眼。
她對著上首依舊一臉震怒茫然交織的侯爺,再次深深一福,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疲憊和虛弱,卻異常清晰:
“女兒謝父親信任。只是女兒昨日為尋證清白,奔走勞頓,不慎扭傷了筋骨。此刻行動不便,恐難支撐往返賬房搬運厚重賬冊。懇請父親允準,將賬冊移至女兒所居小院查閱。女兒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所托。”
她微微喘息著,身體因疼痛而輕輕晃了一下,恰到好處地展現出強忍傷痛的虛弱。
賬房是周氏經營多年的地盤,無異于龍潭虎穴。
只有在自己那破敗卻相對獨立的小院里,她才有一絲安全感。
侯爺此刻心煩意亂,又被侯敏這副“為府操勞、帶傷上陣”的姿態觸動。
不耐煩地揮揮手:“準了準了!周氏!讓你的人把賬冊都搬到三丫頭那兒去!快!”他只想盡快擺脫這令人頭痛的爛攤子。
周氏氣得渾身發抖,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怨毒地盯著侯敏,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張嬤嬤!照侯爺的吩咐辦!一頁紙都不許少!”
她倒要看看,這賤人能在那些連老賬房都理不清的爛賬里,查出什么花來!
沉重的、散發著濃烈樟腦和灰塵霉味的樟木箱子,一個接一個地被粗使婆子抬進了侯敏那間徒有四壁的陋室。
箱子落地的沉悶聲響,震得地面都仿佛在顫抖,也震落了墻角簌簌的灰塵。
張嬤嬤站在門口,那張布滿橫肉的臉上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神陰冷:“三小姐,賬冊都在這兒了。”
“從老爺襲爵那年起,到上個月,整整十五年的賬目,一頁不少!您慢慢查!可仔細著點,別‘不小心’弄壞了什么要緊的!”
她特意加重了“不小心”三個字,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侯敏沒有理會她,只是背對著門口,坐在那張唯一還算完好的破木凳上。
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那些堆積如山的賬冊,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有勞嬤嬤。請回吧。”
張嬤嬤冷哼一聲,甩手重重地帶上了門,那刺耳的撞擊聲在陋室里回蕩。
門關上的瞬間,侯敏強撐的脊背才微微松懈下來,身體控制不住地輕顫了一下。
三天!只剩下兩天了!
六百兩!她不僅要在這堆積如山的爛賬里找到周氏貪污的鐵證,更要找到能解燃眉之急的銀子!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面前那堆如同墳墓般的賬冊上。
昏暗的光線下,那些用劣質紙張裝訂、字跡潦草模糊、格式混亂不堪的賬本,散發著令人絕望的氣息。這哪里是賬冊?
分明是無數蛀蟲肆意啃噬侯府根基后留下的、混亂不堪的罪證迷宮!
侯敏將筆記本攤開在唯一一塊干凈的木板上。
筆記本的扉頁上,是她穿越前隨手寫下的幾行財務公式和英文縮寫,此刻顯得如此遙遠又如此親切。
她拿起圓珠筆,冰涼的塑料筆桿握在手心,帶來一絲奇異的鎮定。
沒有算盤,沒有助手,只有這一支筆,一本筆記,和一副傷痕累累的軀殼,面對這堆積了十五年的財務黑洞。
“復式記賬……T型賬戶……科目匯總……”
侯敏口中無聲地默念著屬于另一個時空的專業術語,強迫自己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
現代財務資深會計的靈魂,在這一刻徹底蘇醒!
她深吸一口氣,伸出微微顫抖卻異常穩定的手,抓起了最上面一本賬冊——癸未年的總賬。
昏黃的油燈下,侯敏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
只有筆尖劃過光滑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因劇痛而壓抑的、幾不可聞的吸氣聲,在死寂的陋室里回響。
她的方法簡單粗暴,卻直擊要害:
重建框架,強制規范:
筆記本首頁,快速畫出標準的T型賬戶結構圖:資產、負債、所有者權益、收入、費用。
五大類下,再根據侯府實際,列出子科目:庫存現金、庫房物料、田莊地產、商鋪租金、各房月例、廚房采買、人情往來、債務利息……
翻開癸未年賬冊,無視上面混亂的流水記錄和模糊的涂改痕跡,強制將每一筆原始記錄,按照其經濟實質,拆解、歸類到對應的T型賬戶中。
收入記貸方,支出記借方,借貸必相等!
廚房采買!這是最容易虛報、貪污的重災區!
她快速翻到廚房支出部分。
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每日的雞鴨魚肉、菜蔬米面、油鹽醬醋……數量巨大,價格模糊。
她直接跳過瑣碎記錄,翻到每月匯總。
油燈跳躍的火苗下,侯敏的瞳孔驟然收縮!
臘月采購匯總:豬肉三百斤,單價六十文;活雞一百五十只,單價八十文;上等粳米二十石,單價一兩二錢……
“呵……”一聲冰冷的、帶著無盡嘲諷的輕笑從侯敏蒼白的唇邊逸出。
她雖初來乍到,但原主殘留的記憶和這幾日對西市物價的了解告訴她——這個臘月,京城肉價因年關略漲,豬肉頂天四十五文一斤!活雞五十文一只!
粳米?侯府廚房何時用過上等粳米?
中等粳米市價不過九錢一石!
虛高!赤果果的虛高!
僅臘月廚房一項,粗略估算,虛報金額就超過二十兩!一年下來呢?十五年呢?
侯敏的筆尖在筆記本上劃下重重的痕跡,標注:“廚房采買,單價普遍虛高30%-50%,疑似管事與供應商勾結,吃巨額回扣。涉事人:廚房管事劉婆子(周氏遠親)。”
追溯源頭,田莊黑洞:
放下廚房賬,侯敏強忍眩暈,抓起記錄侯府京郊最大田莊“豐裕莊”的賬冊。
田莊是侯府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
賬冊上,記錄著每年的糧食收成、佃租繳納、莊頭開支……字跡潦草,涂改眾多。
侯敏直接翻到年底的“收支結余”頁。癸未年,豐裕莊賬面顯示:收糧五百石,佃租銀二百兩,莊頭及雇工開支八十兩,結余……負十五兩?!
侯敏的眉頭緊緊鎖起。
豐裕莊良田近千畝,風調雨順之年,收糧豈止五百石?佃租也絕不止二百兩!
她忍著后背劇痛,艱難地彎下腰,從樟木箱最底層翻出幾本更早年份的田莊賬冊。
庚辰年(七年前),豐裕莊賬面收糧八百石!
結余一百二十兩!
而此后幾年,收成記錄逐年“遞減”,開支卻逐年“遞增”,結余從正數慢慢變成了負數!
是土地退化?天災人禍?侯敏的目光死死盯在“莊頭開支”一項上。
上面記錄著修繕農具、購買耕牛、雇傭短工、莊頭本人及家眷的“月例補貼”……金額龐大,名目模糊。
一筆“修繕水車”支出,竟高達五十兩!
而原主模糊的記憶里,豐裕莊那架破舊水車,似乎從未徹底修好過!
“好一個‘豐裕莊’!糧倉豐裕了誰?”
侯敏的筆尖在筆記本上重重寫下:“田莊收益嚴重不符常理,疑似莊頭王大福(周氏陪房)虛報減產,夸大開支,侵吞佃租與產出。歷年虧空累計……估算不下五百兩!”
這個數字,讓她自己都倒吸一口冷氣!
利息陷阱,債務迷云:
侯敏的目光轉向記錄府庫收支的總賬。
她快速翻找著周氏口中那“六百兩”高利貸的源頭。很快,她找到了幾筆記錄:
“壬午年(兩年前)臘月,借‘通源錢莊’紋銀三百兩,月息三分,立據。”
“癸未年三月,借‘利民貸’紋銀二百兩,月息四分,立據。”
“癸未年八月,借‘王記印局’紋銀一百兩,月息五分,立據。”
賬冊上只有簡單的借款記錄和每月支付的利息數額。
周氏正是以此為依據,將利滾利的“六百兩”巨債壓在了侯敏頭上。
侯敏的眼中寒光一閃。
她迅速在筆記本上建立了一個簡易的貸款模型。
圓珠筆尖在光滑的紙面上飛速計算:
三百兩本金,月息三分(3%),兩年(24個月)。
若只還息不還本,總利息應為:300 * 3%* 24 = 216兩。加上本金,總計516兩。
而周氏算給侯敏的,是近七百兩!
憑空多出一百多兩!
另外兩筆,利息更高(四分、五分),時間稍短,但周氏的計算同樣存在巨大的虛高!
更可疑的是,賬冊上只記錄了借款和付息,卻沒有任何記錄顯示這些巨額借款的具體用途!
錢借來了,花到哪里去了?
“高利貸是假,中飽私囊是真!”
侯敏的筆尖幾乎要戳破紙頁,寫下:“高利借貸記錄混亂,利息計算嚴重虛高,疑似周氏伙同錢莊偽造借據,套取侯府公產,或借款根本未入公賬,利息卻由公賬支付!”
“涉事錢莊:通源、利民貸、王記印局(均與周氏娘家有染)。”
私產暴增,觸目驚心:
查到這里,侯敏的后背已被冷汗徹底浸透,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她的神經,眼前陣陣發黑。
她強撐著,抓起最后幾本記錄府中重要管事、嬤嬤“月例”及“賞賜”的賬冊。
這本是最不起眼的角落,卻可能藏著最直接的證據!
昏黃的燈光下,侯敏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掠過一行行記錄。
漸漸地,她的呼吸變得粗重,蒼白的臉上因憤怒而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張嬤嬤:五年前月例二兩,三年前突然增至五兩,并有數次“夫人體恤”的額外賞賜,每次十兩至二十兩不等!
累計額外所得近二百兩!
廚房管事劉婆子:兩年前月例三兩,去年起月例五兩,另有“年節采辦辛苦錢”每次三十兩!
田莊莊頭王大福:除了固定的莊頭薪俸,賬上赫然記錄著“因豐裕莊遭雹災減產,體恤其辛勞,特賞銀五十兩”!
而侯敏剛才查過,豐裕莊那年所謂的“雹災減產”,根本是子虛烏有!
更觸目驚心的是,在幾筆零散的“人情往來”支出中,侯敏敏銳地捕捉到幾個名字和地址。
城南“錦繡綢緞莊”東家張劉氏(劉婆子本家侄女),城西“福瑞米行”東家王有財(王大福親弟)!
這些鋪子,在原主模糊的記憶里,都是近三四年才開張,且生意頗為興隆!
一個卑賤的奴婢,短短幾年,月例翻倍,賞賜不斷,其親屬還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開起鋪面?
錢從哪里來?
答案呼之欲出!
“碩鼠!一群碩鼠!”
侯敏的拳頭重重砸在破舊的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震得油燈火苗劇烈跳動!
筆記本上,三個名字被她用筆狠狠圈出,如同三顆毒瘤:
張嬤嬤(周氏心腹,典當贓物,構陷主家,私受巨額賞賜)!
劉婆子(廚房管事,虛抬采買價格,疑似吃巨額回扣,親屬開設綢緞莊)!
王大福(豐裕莊莊頭,虛報減產,夸大開支,侵吞佃租產出,親屬開設米行)!
而這三條毒藤蔓,最終都緊緊纏繞在同一個根系之上——周氏!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T型賬戶、箭頭指向、金額計算、疑點標注,以及那三個被紅圈死死鎖定的名字,構成了一張觸目驚心的貪腐網絡圖!
初步估算,僅從賬面上能揪出的虧空,已遠超六百兩!
高達近千兩之巨!
侯敏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急促地喘息著,后背的劇痛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讓她幾近虛脫。
證據鏈已初步成型,蛀蟲名單已然鎖定。
然而,這只是冰山一角!
周氏本人名下那些隱秘的私產(如昨日錢貴口中提到的周氏娘家影子產業“珍味齋”)。
那些更隱蔽的貪腐手段(如利用侯府名頭在外放貸收息不入賬),還有那張意外獲得的、關于生母“凝霜佩”的當票……都還深藏在水下。
更重要的是,賬目是死的,人證是活的。
要徹底扳倒周氏,僅憑這些賬目疑點還不夠!
她需要人證!
需要像張嬤嬤、劉婆子、王大福這些具體經手人的口供,需要他們反戈一擊的鐵證!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一陣急促而粗暴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陋室死寂的緊張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