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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對質清玉簪,初顯管家才

三天之期,已去一日。

六百兩的巨債,將軍府的玉簪,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她的脖頸,越收越緊。

袖袋里貼身藏著的兩張紙,卻成了這無邊黑暗中唯一滾燙的支點。

一張是謄抄著“侯府張氏”典當玉蘭簪的鐵證,另一張,是那張意外拾獲、關乎生母遺物“凝霜佩”的陳舊當票。

后者如同一個沉甸甸的謎團,暫時被壓在心底最深處。

此刻,她所有的力量,都必須集中在今日這場背水一戰!

天光漸亮,西市邊緣的喧囂透過殘破的窗紙隱隱傳來。

侯敏掙扎著起身,每一步都牽扯著后背撕裂般的劇痛,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換上了一件相對干凈、卻依舊洗得發白的素色舊襖裙,將凌亂的發髻梳理整齊,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固定。

臉上刻意未施脂粉,蒼白憔悴,眼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灼人的冷靜火焰。

那張謄抄的當鋪記錄和當票存根,被她小心地折疊好,藏進袖袋最深處,緊貼著冰涼的算盤。

她推開門,清晨刺骨的寒風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她打了個寒噤,卻也將殘存的昏沉徹底驅散。

她沒有走向后窗,而是深吸一口氣,挺直了那因疼痛而無法完全挺直的脊背,朝著侯府前院那個象征著權力和壓迫的中心一步步走去。

侯府前院的花廳里,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侯爺——原主那個懦弱糊涂、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生父——歪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師椅里,眉頭緊鎖,手指煩躁地敲擊著光滑的扶手。

他穿著一身半舊的錦緞常服,臉色帶著宿醉的蠟黃,眼神渾濁,時不時瞟向門口,帶著一種被強行從溫柔鄉里拖出來的不耐和隱隱的懼意。

周氏端坐在侯爺下首,一身簇新的寶藍色纏枝蓮紋緞面襖裙,襯得她容光煥發。

她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茶沫,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眼神卻如同淬了毒的銀針,時不時刺向門口,帶著刻骨的怨毒和篤定。

她身后,站著那個滿臉橫肉的婆子,眼神兇狠。

花廳中間,將軍府二管家錢貴背著手,昂然而立。

他今日換了一身更加挺括的赭色綢衫,腰間玉佩輕晃,神情倨傲,帶著世家豪奴特有的盛氣凌人。

他身后,依舊是那兩個如狼似虎的家丁。

“侯爺,夫人?!?

錢貴的聲音平板無波,打破了令人難耐的沉默,帶著最后通牒的意味。

“時辰不早了。將軍府御賜之物,非同小可!夫人昨日承諾,今日必給將軍府一個交代!不知……那‘蝶戀花’玉簪,可曾尋回?三小姐……是否已知錯?”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侯爺和周氏,最后落在空蕩蕩的門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審判。

侯爺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干咳一聲,求助般地看向周氏:“夫人……這……”

周氏放下茶盞,發出一聲清脆的磕碰聲。

她臉上瞬間堆起痛心疾首的表情,聲音拔高,帶著哭腔:“侯爺!您可要為妾身做主?。 ?

“妾身昨日苦口婆心,將那逆女訓斥得無地自容!可那小賤人仗著不知從哪里攀來的野男人撐腰,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口出狂言,污蔑將軍府公子偽造借據!妾身……妾身實在是……管教無方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帕假意擦拭眼角,眼神卻怨毒地瞟向門口。

錢貴聞言,臉色瞬間陰沉如鐵,怒哼一聲:“哼!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竟敢污蔑我家公子!侯爺!夫人!事已至此,看來貴府是無力管教了!那便休怪我將軍府……”

“父親!母親!錢管家!”

一個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凜然的聲音,驟然在花廳門口響起,如同冰泉擊石,瞬間打斷了錢貴的怒斥和周氏的哭訴!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門口。

侯敏站在那里。

晨光勾勒出她單薄卻挺直的身影。

素色的舊襖裙洗得發白,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額角還帶著趕路滲出的細密汗珠,唇瓣緊抿,不見一絲血色。

周氏看到她這副模樣,心頭莫名一慌,隨即被更強烈的怒火取代,尖聲罵道:“小賤人!你還敢來?!將軍府的玉簪呢?還不快跪下認罪!把錢管家要的東西交出來!”

錢貴也瞇起了眼睛,眼神陰鷙地盯著侯敏,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

侯爺則是一臉愕然和煩躁,顯然不明白這個一向懦弱透明的庶女,今日為何有膽量出現在這里,還帶著如此攝人的氣勢?

侯敏沒有理會周氏的咆哮和錢貴的威脅。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后背的劇痛,一步步走進花廳。聲音清晰而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花廳內的嘈雜:

“父親容稟。女兒今日前來,并非為認罪,而是為洗冤!為侯府清譽,也為將軍府正名!”

“洗冤?正名?”侯爺愣住了,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茫然,“你……你什么意思?”

“一派胡言!”

周氏猛地拍案而起,手指幾乎要戳到侯敏臉上,“小賤人!人贓并獲!你還敢狡辯?!錢管家!您看看!這賤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快把她拿下!”

錢貴臉色鐵青,正要揮手讓家丁上前。

“錢管家且慢!”

侯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目光如電,直刺錢貴,“您口口聲聲,說我竊取了將軍府御賜的‘蝶戀花’玉簪。敢問,這支玉簪,是何時‘借’予我的?”

錢貴被她問得一滯,隨即怒道:“公子親筆為證!日期自然在借據之上!你休想抵賴!”

“好!借據何在?”侯敏步步緊逼。

錢貴冷哼一聲,再次從袖中掏出那張折疊的紙,抖開:“你自己看!”

侯敏沒有上前,只是遠遠瞥了一眼那張紙,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臘月初五?錢管家,您確定,是癸未年臘月初五?”

“廢話!白紙黑字,豈能有假!”錢貴厲聲道。

“臘月初五……”侯敏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冰錐刺破空氣,帶著一種凜冽的嘲諷,“好一個臘月初五!錢管家可知,癸未年臘月初五,是何日子?”

她的目光掃過一臉茫然的侯爺,最后死死釘在臉色微變的周氏臉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臘月初五!正是將軍府公子,當眾登門,以我侯敏‘品行不端、難登大雅之堂’為由,強行退婚!令我侯府顏面掃地,令我淪為滿京城笑柄的日子!”

花廳內瞬間死寂!

侯爺張大了嘴,周氏臉上的血色褪去幾分,錢貴的眼神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一個剛剛被貴府公子當眾羞辱退婚、被斥為‘品行不端’的棄婦。”

侯敏的聲音如同淬了冰,帶著尖銳的控訴和滔天的憤怒,“請問錢管家!請問將軍府的諸位!你們家公子,是失心瘋了?還是腦子被門擠了?”

“竟會在退婚之后的兩日內——臘月初七!將他母親御賜的、價值百兩的珍寶玉簪,‘念及舊情’地‘借’給一個他剛剛親手拋棄、并斥為‘品行不端’的女子‘賞玩’?”

“這合情理嗎?”

最后一句,她幾乎是嘶吼出來,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后背的劇痛而微微顫抖,卻帶著一種石破天驚的力量,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花廳內,落針可聞!

侯爺徹底懵了,嘴巴開合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神茫然地在侯敏、周氏和錢貴臉上來回掃視。

周氏的臉瞬間變得煞白,手指緊緊攥著帕子,指節發白,眼神慌亂地躲閃著侯敏那如同利刃般的目光。

錢貴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額頭青筋暴跳,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卻一時語塞!

侯敏這誅心一問,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破了將軍府栽贓謊言中最荒誕、最無法自圓其說的要害!

“你……你血口噴人!強詞奪理!”錢貴憋了半天,才色厲內荏地擠出幾個字。

“強詞奪理?”

侯敏冷笑一聲,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和冰冷的嘲諷,“錢管家說我強詞奪理?那好!我便拿出真憑實據,讓諸位看看,究竟是誰在顛倒黑白,栽贓陷害!”

她不再看錢貴那難看的臉色,猛地轉身,對著花廳門外朗聲道:“掌柜的!請進來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投向門口!

只見昨日“聚源當”那個干瘦佝僂、穿著半舊藏青棉袍、戴著瓜皮小帽的老掌柜,在侯府一個戰戰兢兢小廝的引領下,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

他顯然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嚇得頭都不敢抬,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驚懼。

“你……你是何人?!”周氏看到老掌柜,心頭猛地涌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尖聲喝問。

老掌柜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小……小人是西市‘聚源當’的掌柜……小……小人……”

“掌柜的!”

侯敏打斷他因恐懼而語無倫次的話語,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抬起頭來!把你昨日對我說的話,當著侯爺、夫人和將軍府錢管家的面,再說一遍!癸未年臘月初七,酉時一刻,是誰?拿著什么東西?到你當鋪典當?”

“說!”

最后那個“說”字,如同驚雷,炸得老掌柜渾身一哆嗦!

老掌柜一個激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絲僥幸,閉上眼睛,帶著哭腔,幾乎是喊了出來:“是……是侯府的張嬤嬤!”

“臘月初七,酉時一刻!她……她拿著一支和田青玉的簪子,上面雕著半開的玉蘭花到小人鋪子里死當!當了七十五兩銀子!小……小人有賬簿記錄!有張嬤嬤的簽名和指印??!”

轟——!

如同平地驚雷!

“張嬤嬤”三個字,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捅進了周氏的心臟!

周氏的臉色瞬間由煞白轉為死灰,身體劇烈一晃,若不是身后的婆子眼疾手快扶住,幾乎當場癱軟在地!

她指著跪在地上的老掌柜,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徹底敗露的絕望!

侯爺更是如同被雷劈中,猛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手指顫抖地指著周氏:“張嬤嬤?你……你的陪嫁嬤嬤?她……”

錢貴的臉色也徹底變了!

他死死盯著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老掌柜,又看看侯敏手中那張不知何時展開的、清晰寫著“侯府張氏”和日期的謄抄紙,再看看面如死灰的周氏……

一切昭然若揭!

將軍府精心策劃的栽贓,竟然被這個庶女以如此雷霆手段,在光天化日之下,撕得粉碎!

一股被愚弄的暴怒和巨大的難堪瞬間席卷了錢貴!

他將軍府,竟然成了周氏這毒婦手里借刀殺人的工具!

這要是傳出去……

“好!好得很!”

錢貴猛地一甩袖袍,臉色鐵青,聲音如同從牙縫里擠出來。

帶著滔天的怒意和冰冷的警告,“侯夫人!好手段!真是好手段!竟敢拿我將軍府的御賜之物做筏子,構陷自家庶女?!此事,我將軍府記下了!告辭!”

他連場面話都懶得再說,狠狠瞪了一眼癱軟在椅子上面無人色的周氏。

又目光復雜地掃過臉色蒼白卻挺直脊梁的侯敏,帶著兩個同樣一臉懵逼的家丁,如同躲避瘟疫般,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那個所謂的“補償”托盤,如同昨日一樣,被他棄如敝履地遺忘在花廳冰冷的地面上。

花廳內,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令人窒息的壓抑。

周氏癱在椅子上,眼神渙散,嘴唇哆嗦著,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只剩下無盡的怨毒和恐懼。

侯爺則是一臉茫然和震怒交織,看看失魂落魄的周氏,又看看站在廳中、臉色蒼白卻目光灼灼如寒星的侯敏。

再看看地上跪著瑟瑟發抖的老掌柜,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侯敏深吸一口氣,走到花廳中央,對著依舊處于巨大沖擊中的侯爺,緩緩地、深深地行了一個極其標準的福禮。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沉痛:

“父親明鑒!今日之辱,女兒險些萬劫不復!若非女兒僥幸尋得證據,此刻只怕已身陷囹圄,累及侯府滿門清譽!女兒清白雖已得證,然細思極恐!”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而銳利,直直看向侯爺渾濁的眼睛:

“張嬤嬤區區一介奴婢,若無主母授意,焉敢私典主家財物?”

“更遑論膽大包天,勾結外人,構陷侯府小姐!此等惡奴,背后必有倚仗!然女兒所思,更在于此——”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沉重和憂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一支生母遺簪,尚能典當七十五兩。那侯府公中賬目,歷年田莊收成、鋪面租金、宮中賞賜……這些本該充盈府庫、支撐門楣的進項,如今何在?”

“母親日夜操勞,殫精竭慮,卻常嘆府中用度捉襟見肘,甚至不惜向外借取高利,以致今日債臺高筑,令父親煩憂,令闔府蒙羞!”

“女兒斗膽揣測,這其中是否亦有如張嬤嬤這般膽大妄為、監守自盜的碩鼠蛀蟲,在暗中掏空侯府根基?”

“女兒不才,略通算學。懇請父親恩準,允女兒查閱侯府歷年賬冊明細!”

“女兒愿為父親分憂,徹查賬目,揪出蛀蟲,厘清虧空根源!不求有功,但求無愧于心,為父親理清家業,為侯府正本清源!”

這番言辭,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敲在侯爺那被酒精和糊涂蒙蔽的心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治家無方的惡果!

看到周氏“操勞”背后的巨大黑洞!

“查……查賬?”

侯爺喃喃自語,眼神劇烈地變幻著。

他看看癱軟如泥、面如死灰的周氏,再看看眼前這個目光灼灼、條理清晰、仿佛脫胎換骨的庶女……

一種被蒙蔽的憤怒和對家業傾頹的恐懼,終于壓倒了慣常的懦弱和糊涂!

他猛地一拍扶手,蠟黃的臉上涌起一股病態的潮紅,聲音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嘶啞和決斷:

“查!給我查!查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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