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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利誘小管事,關鍵證入手

“篤!篤!篤!”

急促而粗暴的敲門聲,像鼓槌重重擂在緊繃的鼓皮上,驟然炸響!

在這死寂的深夜陋室,不啻于一道驚雷!

侯敏渾身一僵,后背的傷口仿佛被這聲音狠狠撕扯了一下,劇痛讓她眼前猛地一黑,喉頭涌上腥甜。

是周氏按捺不住,派人來滅口了?還是張嬤嬤那老虔婆去而復返,來“監視”或者“警告”?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她咬緊下唇,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身體,一步、一步,挪向那扇單薄的門板。

她靠在門邊,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霉味的空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甚至帶上一點被打擾的不悅:“誰?”

門外沒有立刻回答,只有一陣壓抑的、粗重的喘息聲,像瀕死的野獸。

緊接著,一個顫抖得不成樣子的男聲,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響起:“三…三小姐…是…是小人,庫…庫房趙全…求…求三小姐救命啊!”

庫房趙全?

侯敏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賬冊上零碎的信息:庫房二管事,管著府中器物的出入登記,職位不高不低,但油水有限,常被大管事和上頭克扣。

名字在幾筆庫房“損耗”記錄旁出現過,數額不大,像是被默許的小動作。

不是周氏的雷霆手段!

是一條驚慌失措、走投無路的魚,自己撞上了鉤?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動,后背的劇痛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壓下去幾分。

侯敏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她猛地拉開門栓!

“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拉開一道縫隙。

門外廊下昏暗的光線里,一個穿著半舊灰布短褂的中年男人佝僂著腰,幾乎癱軟在地。

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得如同秋風中的枯葉,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順著驚恐扭曲的臉頰往下淌。

那雙不大的眼睛里,充滿了絕望的恐懼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掙扎。

正是庫房小管事趙全。他身后,只有一片沉沉的夜色,并無他人。

侯敏緊繃的心弦稍稍一松,但警惕絲毫未減。

她側身讓開一條縫,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冽:“進來!關門!”

趙全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了進來,反手哆哆嗦嗦地將門掩上。

背靠著門板,仿佛被抽去了所有骨頭,順著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渙散。

侯敏沒有立刻說話。

她忍著后背刀割般的劇痛,慢慢踱回那張破木桌旁,拿起桌上的粗陶水壺,給自己倒了一碗冰冷的白水。

昏暗的油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投在身后堆積如山的賬冊上,像一座沉默的山巒。

她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干澀的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鎮定。

“趙管事,”侯敏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子,直直刺入趙全混亂的腦海,“深更半夜,擅闖未嫁小姐的閨房,還口稱救命……你可知,憑這一條,我現在就能喚人把你捆了,送到侯爺面前?”

趙全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眼中恐懼更甚,連連擺手:“不不不!三小姐饒命!小人…小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求三小姐開恩,給小人指條活路啊!”

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侯敏放下水碗,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臉上:“活路?趙管事,你是在庫房當差吧?府中賬目混亂,虧空巨大,侯爺震怒,嚴令清查。”

“這清算的風暴已然刮起,總得有人來填這個坑,給侯爺一個交代,給外面虎視眈眈的債主一個交代。”

她微微傾身,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趙全心坎上。

“你猜猜,周姨娘是會拼死護住你們這些‘心腹’呢?還是,把你們這些經手人推出去當替罪羊,好保全她自己和她的那些真正的‘自己人’?”

“替…替罪羊?”

趙全的臉色瞬間由白轉青,牙齒咯咯作響。

他不是沒想過,只是不敢深想!

周氏的心狠手辣,張嬤嬤的跋扈陰毒,他比誰都清楚!

侯敏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挑開了他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周姨娘的手段,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侯敏看著他眼中劇烈的掙扎和恐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一種奇異的誘惑,如同魔鬼的低語,“風暴眼中心,并非沒有生門。幫我,便是幫你自己。”

趙全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微弱的、名為“活命”的希冀光芒。

“侯爺要的是真相,是填平虧空。”

侯敏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把你手里藏著的那些真正的、沒被涂改過的庫房原始出入記錄副本,交給我。”

“還有,你所知道的,張嬤嬤、劉婆子、王大福他們這些年經手過的貓膩,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趙全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眼神劇烈閃爍。

“作為交換。”侯敏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許諾力量,“待虧空追回,清算完畢,屬于你那份應得的‘辛苦錢’,我保你平安到手。不僅如此,追回款項中,額外分你半成!”

半成!若真能追回近千兩,那便是五十兩雪花銀!

足以讓趙全一家老小在京城外置辦一份不錯的產業,徹底脫離這吃人的侯府!

巨大的誘惑像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趙全的心臟。

但多年在夾縫中求生的本能,讓他依舊殘留著一絲猶豫和恐懼。

侯敏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如同數九寒天的冰凌,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或者,趙管事覺得,你能憑一己之力,扛下所有?”

“想想那些庫房里‘合理損耗’的瓷器、布匹、藥材……尤其是去年底,那批‘意外受潮霉變’的上等徽墨和宣紙!”

那些損耗,經得起侯爺派人去庫房一一查驗清點嗎?經得起我手中這支筆,一筆一筆重新核算嗎?”

那批徽墨和宣紙!

趙全瞳孔驟縮,那是他經手過的最大一筆“損耗”,也是他私吞最多的一次!

他一直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想到這位平日默默無聞的三小姐,竟能從堆積如山的賬冊里精準地挖出這個細節!

巨大的恐懼瞬間淹沒了最后一絲僥幸。

他毫不懷疑,只要這位三小姐點出此事,他立刻就會被周氏拋出來當那只被宰的雞!

“噗通!”

一聲悶響,趙全雙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身體抖得像篩糠。

他再也承受不住這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恐懼徹底壓倒了猶豫。

他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從懷里貼身的內袋中,掏出一個用粗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裹。

油布上,赫然還沾著幾塊深褐色、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跡!

“三…三小姐…明…明察!”

趙全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雙手捧著那染血的油布包,高高舉過頭頂,如同獻上自己唯一的生路。

“這…這是小人私下留存的癸未年庫房…原始登記冊的副本!”

“還有…還有小人偷偷記下的…幾筆張嬤嬤她們…支取庫房貴重物品卻未入公賬的私錄…都在里面了!求三小姐…給小人一條活路!”

他匍匐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侯敏看著那染血的油布包,眼神一凝。

她沒有立刻去接,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東西放下。今日之事,爛在肚子里。管好你的嘴,你的命,還有你那份銀子,便暫時無虞。若走漏半點風聲……”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趙全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兩個頭,慌忙將油布包放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退到門邊,拉開一條縫,像受驚的老鼠般飛快地消失在門外的夜色里。

門被重新掩上,陋室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

侯敏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了幾口,后背的劇痛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她緩緩彎下腰,動作因疼痛而異常僵硬遲緩,手指觸碰到地上那個染血的油布包。

入手微沉,帶著人體的余溫,還有一股淡淡的鐵銹般的血腥味和紙張陳腐的氣息混雜在一起。

她緊緊攥住這包用恐懼和背叛換來的關鍵證據,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冰冷的觸感透過油布傳來,卻奇異地壓下了后背那灼燒般的痛楚。

賬簿副本,經手人證詞……扳倒周氏的第一塊基石,終于入手了!

然而,就在她撐著桌面,試圖直起腰身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小腹深處的劇烈絞痛,毫無征兆地猛然襲來!

這痛楚來得如此猛烈、如此陌生,不同于后背的撞傷,帶著一種撕裂般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體內深處被強行喚醒的悸動!

“呃……”一聲壓抑的痛哼從侯敏齒縫間逸出,她眼前徹底一黑,冷汗瞬間如瀑涌出,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順著桌沿滑倒在地。

染血的油布包脫手,滾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油燈的火苗猛地一跳,映照著她蜷縮在地、痛苦痙攣的身影,和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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