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霧已經淡到能看清操場的白邊線了。蕭青盯著窗玻璃——水珠徹底干了,只留幾道淺痕,像誰用指甲刮過。劉華把最后半塊壓縮餅干掰成四瓣,指尖在包裝紙上數著:“從被霧困住到今天,剛好四天。‘六天’的期限,還剩最后兩天。”程汐正用碎鏡片看實驗樓,鏡片里影蛛織的網在晨光里泛著銀灰:“霧淡了,它們開始往一起湊。”他忽然指向操場東側,“巨狼在趕影蛛。”四人扒著窗戶看時,巨狼正用利爪拍擊實驗樓的墻,影蛛從窗口涌出來,卻沒反擊,反而往教學樓方向爬。銀灰色的蛛絲在地上拖出長痕,像在畫一道線。“它們在怕什么?”劉淼攥緊了消防斧——這是從超市搶回來的唯一像樣的武器。蕭青突然想起三天前那個沖出教室的男生。那時霧還濃,男生剛跑出十米就被霧卷沒了,連呼救都沒留下。現在霧淡了,能看見他消失的地方——地面有個淺坑,坑里的草全枯成了灰。“霧在攔著什么。”他摸著窗沿,“那個男生不是被魔物抓了,是被霧‘推’進了坑里。”第五天,霧淡得能看見校門的鐵柵欄了。柵欄外的空地上,有團扭曲的黑影在蠕動——不是學校里的任何一種魔物,像融化的瀝青,邊緣泛著黑紫。它試著往校門爬,剛碰到柵欄,就被一層透明的“膜”彈回去,膜上瞬間冒起白煙,黑影發出細碎的“滋滋”聲。“那是……校外的東西?”劉華的聲音發顫,手里的打火機差點掉在地上。程汐突然指著柵欄內側——有只影蛛正趴在鐵欄桿上,蛛絲順著欄桿往外爬,卻在靠近那層“膜”時突然凝固。“影蛛在補‘膜’。”他指尖在窗臺上敲出輕響,“還有巨狼,它昨天在柵欄外轉了半夜,像是在守著。”蕭青突然懂了。前幾天以為魔物在互相廝殺,其實是在劃地盤——以教學樓為中心,用蛛絲和爪痕圈出一片區域。而這片區域的邊緣,剛好和霧的邊界重合。“霧是罩子。”他喉嚨發緊,“影蛛和巨狼不是敵人,是在幫霧擋外面的東西。”教室里突然靜了。有人想起那個被霧卷走的男生,想起送飯時消失在走廊的老師——他們不是死于魔物,是踏出了霧的保護范圍。第六天清晨,霧薄得像層紗。陽光直直照進教室,連校外的街道都能看清:路燈歪在路邊,一輛公交車翻在花壇里,車身上爬滿了那種瀝青狀的黑影。它們正密密麻麻地往校門涌,撞在那層透明的“膜”上,發出連片的“滋滋”聲,像燒紅的鐵放進水里。學校里的魔物徹底瘋了。巨狼對著校門嘶吼,聲音里全是恐懼;影蛛把蛛絲織滿了教學樓的墻,連門縫都堵上了;連之前在超市里守著的影蛛,也爬出來往柵欄方向跑。“膜在變薄。”程汐盯著柵欄——剛才有只黑影撞上去時,膜晃了晃,柵欄上的漆掉了一塊。他突然從口袋里摸出張紙,是前兩天在走廊撿到的,上面用血寫著“霧是盾”。劉華突然哭了。他攥著那張紙,眼淚砸在上面:“我們之前還想沖出去……原來霧一直在護著我們。”蕭青看向窗外。最后一縷霧正從柵欄縫隙里飄出去,像被風吹散的煙。瀝青狀的黑影離校門越來越近,最前面的已經能碰到柵欄的鐵條了。而“六天”的期限,在太陽落山時就會到。傍晚時,膜破了。一聲輕響,像塑料紙被撕開。最前面的黑影順著柵欄爬進來,落在跑道上,瞬間漫開——它沒有形狀,碰到草枯成灰,碰到石磚蝕出坑。巨狼撲過去撕咬,卻被黑影裹住,掙扎了兩下就沒了動靜,連骨頭都沒留下。影蛛的蛛絲碰到黑影就化了,它們開始往教學樓爬,像在逃命。蕭青把消防斧遞給劉淼,自己抓起那把拆快遞的小刀:“堵門。”程汐和劉華已經在用課桌抵門,桌椅碰撞的聲響里,能聽見黑影漫過操場的“沙沙”聲——像無數細沙在流動。窗外的天慢慢暗下來。第六天的最后一刻,正在靠近。劉淼突然拍了拍蕭青的肩膀,聲音很輕:“還記得我說要去吃火鍋嗎?等這事過去……”他的話沒說完,因為黑影已經漫到了教學樓門口。門板在“沙沙”聲里微微震動,像有無數細蟲在啃咬。蕭青看著墻上的石英鐘——秒針正往十二點爬。第六天要結束了。就要來了。而他們終于知道,當最后一縷霧散去時,保護他們的盾碎了,真正的災難,才剛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