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在第七天清晨徹底化作了一塊塊”碎片”。原本在鎮上的學校，外圍已經是一片原始森林了。最后一縷乳白色的霧絲從鐵柵欄縫隙里飄出去時，蕭青正趴在窗臺上。他突然眨了眨眼——不是錯覺，操場對面實驗樓的玻璃窗上，沾著的那片影蛛殘絲，連邊緣的銀灰色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去，你盯著哪兒看呢？”劉淼湊過來，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看見片模糊的灰，“那不是影蛛的網嗎？離這么遠，你能看清？”蕭青沒說話。他抬起手，下意識想去摸鼻梁——那里本該架著一副 170多度的近視鏡，昨天霧沒散時，他連七八米外的劉淼都要看清輪廓才能認出來。可現在，他能看見校門鐵柵欄外，原始森林里的每片樹葉脈絡，甚至能看清樹干上爬著的、指甲蓋大的甲蟲。“你眼鏡呢？”劉華突然指著他的臉，手里的打火機“啪”地掉在地上，“不對啊蕭青，你上周還說黑板字不戴鏡就是糊的，現在怎么……”話音未落，森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風。不是自然的風，帶著股冷冽的檀香，卷著幾片枯葉掠過柵欄。緊接著，兩道身影從樹后走了出來，步子輕得像踩在空氣里。蕭青的瞳孔猛地收縮。左邊的魔女穿著灰綠色的長袍，兜帽遮住半張臉，懷里抱著本翻開的古樸厚書，書頁邊緣泛著暗黃，隱約能看見上面流動的銀線——像活的。右邊的魔女披著黑斗篷，露在外面的手蒼白如紙，指尖捏著柄紫色巨鐮，鐮刃泛著冷光，邊緣纏著細碎的黑霧。“彼岸迷霧散得比預想中快。”灰袍魔女的聲音很輕，像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她指尖在書頁上劃過，銀線突然亮起，“不過沒關系，‘容器’總要有離開搖籃的一天。”“別跟它廢話。”黑袍魔女的聲音帶著冰碴，巨鐮在她手里轉了個圈，鐮刃切開空氣，發出“嗡”的輕響，“彼岸迷霧是全知者設下的盾，護著那幾個神選者，現在盾碎了，該收網了。”“神選者？”劉淼拽了拽蕭青的胳膊，聲音發緊，“她們在說什么？還有你視力怎么回事？”蕭青沒回答。他的眼睛突然開始發燙，像有團火在眼底燒。視野里的魔女身上，突然浮現出淡紅色的輪廓——不是光，是某種警示。他看見灰袍魔女翻開的書頁上，銀線正慢慢凝成校園的地圖，而他們所在的教學樓，被圈成了紅色。“她們要進來了！”蕭青突然抓住劉淼的手腕，指節發白，“走！現在就走！”“走什么？”劉華還在懵，“外面不是有那些瀝青黑影嗎？出去……”“沒時間解釋！”蕭青的聲音劈了叉，他看向程汐，眼神亮得嚇人，“相信我！現在走還有機會！”程汐沒猶豫，抓起墻角的消防斧就往門口走：“劉華拿水和餅干，劉淼斷后！”他剛才看見蕭青眼里的紅影——那不是錯覺。蕭青第一個沖出教室。走廊里還有沒反應過來的同學，他拽起最近的兩個：“跟我走！”視野里的紅色警示越來越濃，他甚至能“看見”灰袍魔女的書頁上，銀線已經指向了走廊入口。“蕭青！等等！”劉淼跟在后面，手里的圓珠筆短棍攥得發白，“往哪走？”“東門！柵欄有個缺口！”蕭青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他的眼睛像裝了導航，自動避開地上的障礙，甚至能看清霧散后露出來的、被巨狼撞壞的柵欄缺口——那是之前誰都沒注意的地方。黑袍魔女已經走到了校門口。她舉起巨鐮，紫色的鐮刃突然暴漲，朝著教學樓的方向揮了下去。“轟隆——”教學樓西側的墻被劈出個大洞，碎石和灰塵漫天飛。灰袍魔女的書頁“唰”地翻到下一頁，銀線化作無數細針，朝著離她最近的教室射去——窗玻璃瞬間碎成粉末，里面傳來慘叫。“快跑！”蕭青拽著劉淼往前沖，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紅色警示在視野里炸開，“別回頭！跟著我！”程汐舉著消防斧劈開擋路的課桌，劉華背著兩個女生的書包，嘴里還喊著“跟上！別掉隊！”。有十幾個同學反應過來，跟在他們身后，腳步聲在走廊里匯成一片急促的鼓點。蕭青的視力越來越清晰。他能看見前方走廊拐角處的裂縫，能看見樓梯上松動的瓷磚，甚至能“預判”到頭頂掉落的碎石——每次都能精準避開。劉淼跟在他身邊，看著他像有預知似的躲開所有危險，嘴巴張了張，最后只化作一句：“小心點！”灰袍魔女的銀線已經追到了樓梯口。蕭青看見視野里的紅線纏上了最后一個女生的腳踝，他猛地回頭，抓住女生的胳膊往回拽——女生剛離開原地，銀線就釘在了她剛才站的地方，瓷磚瞬間裂開。“謝謝……”女生的聲音帶著哭腔。“走！”沖出教學樓的瞬間，蕭青看見黑袍魔女正站在操場中央。她的巨鐮上沾著血，腳邊的瀝青黑影已經被劈成了碎塊。看見他們，她的嘴角勾起個冷笑，巨鐮朝著他們的方向抬了起來。“往缺口跑！”蕭青的眼睛突然刺痛，視野里的缺口處，浮現出淡綠色的光——像彼岸迷霧殘留的最后一點保護。他拽著劉淼，拼盡全力往前沖，風灌進喉嚨，疼得像刀割。程汐在最后面，用消防斧擋住了飛過來的碎石。劉華拉著兩個嚇傻的同學，書包帶子勒得他肩膀發紅。劉淼時不時回頭，看有沒有人掉隊，手里的短棍始終攥得緊緊的。當最后一個人鉆出柵欄缺口時，蕭青回頭看了一眼。灰袍魔女的書頁已經合上，她站在教學樓的廢墟上，望著他們的方向，兜帽下的眼睛閃著銀光。黑袍魔女的巨鐮插在操場中央，紫色的霧氣正從鐮刃里往外冒，慢慢吞噬著整個校園。森林里的風突然變得溫暖。蕭青的眼睛不燙了，視力卻沒恢復——他依然能看清遠處的飛鳥，看清兄弟們臉上的汗和淚。“我們……逃出來了？”劉華癱坐在地上，手里還攥著半袋餅干，聲音帶著哭腔。程汐靠在樹上喘氣，斧頭柄被他攥出了汗。劉淼拍了拍蕭青的后背，手還在抖：“現在能說了吧？你眼睛到底怎么回事？還有那些魔女……”蕭青看著遠處被紫色霧氣吞噬的校園，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是神選者，也不知道彼岸迷霧為什么選他，但他知道——剛才眼里的警示，不是結束。他看向身邊的兄弟，看向那些跟著逃出來的同學，深吸了一口氣：“先往前走。不管她們是誰，我們得先離開這里。”眾人穿過破碎的迷霧，一陣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