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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玉盤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仙游公主曾以為,白居易詩中這等絕美的意境,不過是文人夸張的想象。她浸淫琵琶十數年,指尖捻斷過無數琴弦,卻始終未能彈出這般“珠落玉盤”的靈動。可今日,秦硯之的指尖剛在弦上流轉,她便覺得過往的篤定轟然崩塌。

琴聲起時,她眼前仿佛真的鋪開一幅江南畫卷:煙雨朦朧的石橋,采蓮女的清脆笑靨,夕陽下泛著金波的江面……畫面隨著琴弦的震顫漸漸清晰,又在最后一個音符消散時,緩緩隱入暮色。船艙里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連江風穿過窗欞的聲音都輕了幾分。

秦硯之自己也有些發怔。這曲《憶江南》他彈過不下數千遍,唯有今日,指尖仿佛有靈,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是因眼前美人的注視?還是因即將見到江南的激動?他自己也說不清,只覺得指尖還殘留著琴弦的震顫,心口暖融融的。

良久,仙游公主才從琴聲織就的夢境中驚醒。她望著秦硯之的眼神變得異常復雜,有驚嘆,有敬佩,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迷茫。她突然站起身,提起裙擺微微屈膝,行了個標準的禮:“先生高才,秀榮佩服。”

“姑娘這是干什么?”秦硯之慌忙起身還禮,手背不小心撞到案幾,發出輕微的響聲,他臉上泛起一絲窘迫,“折煞我了。”

仙游公主直起身,眼底還帶著未散的驚艷:“我自幼隨師傅學樂,尤愛琵琶,至今已有十余年。本以為技藝已算純熟,今日聽君一曲,才知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先生這曲《憶江南》,才真正配得上‘大珠小珠落玉盤’。”她頓了頓,語氣誠懇,“今日多謝先生賜教。”

“賜教可不敢當。”秦硯之連忙擺手,指尖撓了撓耳根,笑道,“多半是姑娘這壇美酒的功勞,讓我超常發揮了。你現在讓我再彈一次,保管彈不出這味道。”

仙游公主被他逗笑了,面紗下的嘴角微微揚起,眼底的冰霜融化了些許:“若一壇美酒能換先生一曲,那奴家便備上千壇萬壇,日日請先生彈奏。”

“哈哈,還是算了。”秦硯之連連擺手,拿起酒碗抿了一口,“我這人酒量淺,一壇就醉,千壇萬壇怕是要醉死在你這畫舫上了。”

兩人相視而笑,先前的疏離感漸漸消散。一向清冷寡言的仙游公主,竟也變得健談起來。從琵琶的指法聊到古琴的韻味,從江南的詩詞談到塞北的民歌,秦硯之越聊越驚訝——這位姑娘不僅精通音律,對書畫、歷史甚至農桑都頗有見地。

“姑娘這般博學,令師定是位奇人吧?”秦硯之好奇地問,他實在想不出,什么樣的師傅能教出這樣萬事皆通的弟子。

仙游公主眼神柔和了些,輕聲道:“師傅確是世外高人,教我‘學藝先學心’,只是她三年前便云游去了,至今未歸。”

正聊著,艙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玉兒端著一盞油燈走進來,昏黃的光暈驅散了艙內的昏暗,她輕聲提醒:“姑娘、公子,天快黑透了,要不要傳晚膳?”

“啊?”秦硯之這才驚覺,窗外早已是繁星滿天,他竟不知不覺聊了這么久。他連忙起身,臉上滿是歉意,“實在抱歉,叨擾姑娘這么久,我該下船了。”

“公子且慢。”仙游公主下意識地挽留,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妥,臉頰微微發燙,她定了定神,笑道,“聊了這么久,還不知公子貴姓。”

“是在下失禮了。”秦硯之拱手道,“在下秦硯之,雙字硯之。”

“秦硯之?”仙游公主心里猛地一跳,這名字怎么這么耳熟?她蹙著眉想了半天,卻怎么也記不起在哪聽過,只好先把名字牢牢記在心里,輕聲回道,“奴家閨名秀榮。”

“秀榮姑娘。”秦硯之念叨著名字,心里有些疑惑——她怎么只說名不說姓?但他沒好追問,只是點了點頭。

仙游公主看著他要走的樣子,心里有些不舍,猶豫了一下道:“今日與公子聊天,受益匪淺。若是公子方便,明日開船前,可否再到畫舫一坐?秀榮還有些樂理上的問題想請教。”

秦硯之心里一動,有美女相邀自然心動,可一想到船上的五個活寶,又有些犯難:“不是在下不愿,只是我帶了五個弟子同行,平日還要看管他們的功課,怕是走不開。”

“五個弟子?”仙游公主愣了一下,昨天玉兒明明說看到厚照了,厚照的師傅不是楊學士嗎?怎么換成了秦硯之?她眨了眨眼,很快笑道,“這有何妨?你看我這畫舫寬敞得很,明日便請公子帶弟子們一起來吧,也熱鬧些。”

秦硯之沒想到她這么爽快,頓時有些傻眼,隨即笑著點頭:“那明日就叨擾了。”

秦硯之告辭下船,剛踏上自己的船板,一個身影突然竄了出來,嚇了他一跳。

“先生,你可算回來了!”朱厚照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滿臉寫著“我有問題”。

“放肆,我不回來難道睡在畫舫上?”秦硯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小子每次都這樣,給點陽光就燦爛。

“我不是這個意思嘛。”朱厚照連忙擺手,他憋了一下午的話,想把宮里關于小姑姑的傳說講出來,又怕暴露身份,急得抓耳撓腮,手指在衣角上絞來絞去。

就在這時,他突然湊近秦硯之,鼻子使勁嗅了嗅,像只找骨頭的小狗。

“聞什么?”秦硯之拍開他的腦袋。

朱厚照往后一跳,一臉篤定地指著他:“先生,你喝酒了!”

“喝了。”秦硯之坦然點頭。

“還彈琴了?”朱厚照眼睛瞪得更大。

“彈了。”秦硯之挑眉,這小子怎么知道的?

“我的天呀!”朱厚照捂著嘴,差點叫出聲來。他要是現在跑回宮告訴父皇母后,說那個清冷如仙子的小姑姑,居然請一個男人到畫舫上喝酒彈琴,怕是沒人會信!他上下打量著秦硯之,越看越覺得有戲——先生相貌堂堂,又是狀元之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誰都云淡風輕的,小姑姑沒見過這等人物,動心也正常嘛!

看來,他得當回紅娘了!

秦硯之聊了一下午,早就餓了。他走進船艙,隨意拿了兩個饅頭,就著咸菜吃了起來。朱厚照像個小尾巴似的跟進來,搓著手一臉神秘。

“夫子,有件好事跟你說。”

“什么事?”秦硯之頭也沒抬,嘴里塞著饅頭。

朱厚照第一次保媒,哪懂什么彎彎繞繞,干脆直來直去:“你覺得白天那位秀榮姑娘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秦硯之終于停下筷子,疑惑地看著他。

“就是……”朱厚照湊得更近,壓低聲音,“你要是喜歡她,我去跟她說!說不定她一點頭,過些日子就成我師娘了!”

秦硯之差點把嘴里的饅頭噴出來,他放下筷子,瞪著朱厚照,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滾!”

朱厚照撇撇嘴,嘟囔道:“說就說嘛,兇什么……我看你們明明聊得挺好的……”

秦硯之沒理他,心里卻莫名地跳了跳。他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的畫舫,那里燈火通明,隱約還能看到窗邊的人影。他搖了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開——還是想想明天怎么帶五個調皮鬼去見人家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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