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漁火映照新征途
- 鐵血從無名小子開始
- 無名小子新手上路
- 2200字
- 2025-08-26 12:04:31
鐵柱的右手從草堆里緩緩抬起,指尖觸到胸前空蕩的衣襟。護士帽不在了,發帶也不在了。他沒動,只是呼吸沉了幾分,喉結上下滑動,像是咽下了一塊燒紅的炭。
少年端著粥碗站在門口,見他睜了眼,忙快步走來。老漁民跟在后面,手里攥著那個漂流瓶,瓶身還沾著水汽。
“你能坐起來嗎?”少年問。
鐵柱沒答,左手撐住地面,一點一點將身子往上提。右腿的傷口被牽動,血從布條縫里滲出來,滴在干草上。他咬著牙,脊背挺直,終于坐穩。
老漁民把瓶子放在他面前的木箱上:“隊長在等你。”
那是個低矮的土屋,墻角堆著漁具,火塘里的柴火剛添過,火星噼啪跳起。一個穿灰布軍裝的男人背著手站在窗前,三十出頭,眉骨粗厚,肩寬如門板。聽見動靜,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鐵柱臉上。
“你說你叫陳鐵柱?”
鐵柱點頭,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黑山支隊,原屬義勇軍。”
“我聽說過這個名字。”游擊隊長走近,蹲下,“可現在黑山支隊沒人了,你怎么活下來的?”
鐵柱沒立刻回答。他用殘指慢慢解開胸前的扣子,從貼身處掏出一個布包。布包已經發黑,邊緣磨損,他一層層打開,露出一頂褪色的護士帽。帽檐上繡著“武大附院”四個小字。
他把它輕輕放在木箱上,和漂流瓶并排。
“她叫林秀英。”鐵柱說,“武漢會戰時,日軍往醫院投了毒氣彈。她沒跑,守著傷員,記下了他們抽搐的時間、呼吸頻率、瞳孔變化……這些數據,是她用命換的。”
隊長盯著那頂帽子,眉頭越皺越緊。
“后來我在南京紫金山腳下,看見日軍用活人做毒氣實驗。倉庫里有冰柜,凍著三百多具尸體,全是平民。他們拿編號代替名字,記錄‘反應時間’‘死亡曲線’。秀英最后寫的字是——”鐵柱頓了頓,喉頭滾動,“‘替我看看真正的太平’。”
屋里靜得能聽見火塘里柴枝斷裂的聲音。
“你有證據?”隊長問。
鐵柱指向漂流瓶:“血書在布片上,數據寫在紙條背面。小石頭臨死前,用命把情報送出來。他才八歲,被日軍當活靶練槍法,倒下前還在喊‘回家’。”
隊長猛地站起身,拿起瓶子擰開,取出布片。血字干涸發黑,“我輩不死,中華不亡!”八個字壓在紙頁最上。他翻過紙背,密密麻麻的小字寫著“氯化苦”“光氣”“神經毒劑”“蕪湖以北三十七公里設實驗場”。
“這種事……”隊長聲音發沉,“要是真,得立刻上報皖南。”
“不是‘要是’。”鐵柱抬起眼,左眉骨的疤痕在火光下像一道裂痕,“是‘已經’。再晚三天,他們就要把第一批毒劑運往江南,試在村莊里。”
隊長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抓起墻角的步槍:“我親自送信。”
“等等。”鐵柱伸手,用殘指勾住對方衣角,“你得答應我——別只報上頭。得讓百姓知道。得讓他們防著井水、防著風向、防著陌生人送來的糧食。”
隊長沉默片刻,點頭:“我記住了。”
門被拉開,風灌進來,火苗猛地一斜。隊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只剩鐵柱、少年和老漁民。少年把粥碗遞過去:“你得吃點東西。”
鐵柱沒接。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掌心有老繭,指節變形。這雙手殺過人,埋過戰友,抱過死孩子,現在卻連一碗粥都端不穩。
“我想去江邊坐會兒。”他說。
少年扶他起身,老漁民拿來一件舊棉襖披在他肩上。三人走出土屋,夜風撲面,江面漆黑,只有幾盞漁火浮在水上,一明一滅,像未閉的眼睛。
鐵柱在岸邊坐下,背靠著一塊青石。他從懷里摸出懷表,表蓋裂了道縫,指針停在五點十七分。他用拇指一遍遍摩挲表殼,金屬冰涼,卻仿佛有心跳從里面傳來。
眼前閃過小石頭的臉。那孩子中彈時沒哭,只是趴在地上,嘴唇動了動。他聽見了,是“回家”。
可家在哪?
他閉上眼,喉嚨里擠出一點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
那是妹妹小時候常唱的歌。她死在沈陽街頭,手里還攥著半塊玉米餅。他抱著她跑了兩條街,血把她的棉襖全浸透了。
歌聲斷斷續續,像被風吹散的灰燼。唱到一半,他停了,肩膀微微發抖。
少年蹲在一旁,沒說話。
“我問你。”鐵柱忽然開口,“你還記得你娘的樣子嗎?”
少年一怔,點頭:“記得。她死在逃難路上,被炸塌的橋壓住了。”
“那你恨嗎?”
“恨。”
“可你現在在這兒,不是報仇,是救人。”
少年低頭,手指摳著泥地:“爹說,鬼子殺我們,我們要是只想著殺回去,那就跟他們一樣了。”
鐵柱輕輕“嗯”了一聲。他睜開眼,望向對岸。紅旗還在,被夜風吹得鼓脹,像一團燒不滅的火。
“我不回去了。”他說,“小石頭沒回家,秀英沒看到太平,我不能停。”
少年抬頭看他。
“我得往前走。”鐵柱的聲音低,卻像鐵釘砸進地里。
遠處,一艘漁船緩緩靠岸,漁火映在水波上,碎成一片片金紅。鐵柱盯著那光,忽然抬起右手,殘指彎曲,想敬個禮,可手臂剛抬到一半,舊傷劇痛,整條胳膊一軟,重重落下。
少年伸手扶他。
鐵柱沒看他,只盯著江面:“你說,那一點一點的光,像不像星火?”
“像。”
“一個人點不著天,可要是人人都肯點一盞燈……鬼子的天,就黑不了。”
他把懷表放回胸口,慢慢站起身。腿傷還在流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沒停。
少年把粥碗放在岸邊石頭上,跟上去扶他。
“你去哪兒?”少年問。
“等隊長回來。”鐵柱說,“我得知道信送到了沒有。”
他們一步步往土屋走。火塘里的柴快燒盡了,余燼泛著暗紅。鐵柱在箱邊坐下,手摸到護士帽,輕輕撫平帽檐的褶皺。
“她總說,人活著,得有盼頭。”他低聲說,“現在我的盼頭,不是報仇,是讓下一個孩子,別死在毒霧里。”
少年站在門口,看著江面。漁火依舊在閃,一盞,兩盞,連成線。
鐵柱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穩。可他的右手還搭在箱沿,殘指微微蜷著,像握著槍,像攥著旗,像死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