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敲過最后一響，藥廬西跨院的燈終于滅了。

林天伏在偏房的梁上，透過瓦片的縫隙盯著韓術的臥房。自白日試藥后，韓術便一直待在房里，時而傳出碾藥的輕響，時而有細微的蟲鳴，直到此刻才熄了燭火。他攥緊拳頭，指縫間滲出的汗滴落在橫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白日里小竹來送藥時，偷偷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用炭筆歪歪扭扭畫著個藥罐，罐口畫了個叉——那是藥庫的暗號。這姑娘雖被韓術嚇破了膽，卻仍存著一絲善念，知道他要找的東西或許藏在藥庫深處。

又等了兩刻鐘，確認韓術臥房再無動靜，林天悄然翻身落地。他運轉《青元訣》，指尖凝出一縷土黃色的靈力，輕輕按在地面的青磚上。這功法雖只練到入門，卻能與五行之氣相通，土靈力順著磚縫滲入地基，竟在墻角無聲無息地融出個尺許寬的洞口。

“遁地術的雛形……”林天心中微喜。前幾日吸收腐心丹的藥力后，不僅修為漲了三成，對五行靈力的掌控也愈發純熟。他貓腰鉆進洞口，土靈力在周身形成一層薄繭，將泥土與氣息盡數隔絕。

地道里一片漆黑，彌漫著陳年老土的腥氣。林天憑記憶中的藥園布局，引導土靈力向前掘進，耳邊能聽到泥土摩擦的“簌簌”聲，偶爾還會撞上深埋地下的石礎，需得小心繞開。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傳來干燥的木頭氣息——是藥庫的地基。

他收斂氣息，用指尖的土靈力慢慢剝離地基的夯土，露出下方的木板縫隙。借著從縫隙透入的微光，隱約能看到一排排高大的藥柜，空氣中飄著濃郁的藥香，卻掩不住那股熟悉的尸腐味。

藥庫的門是鎖著的，但對能遁地的林天來說形同虛設。他從地板下鉆出時，正好落在最深處的角落，幾個蒙著白布的大缸靠墻立著，布上印著暗色的污漬，像是干涸的血跡。

“陰傀門煉制陰傀，需用活人精血混合毒草浸泡……”林天盯著那些大缸，喉頭發緊。他強壓下翻涌的惡心，開始仔細搜查藥柜。

尋常的藥柜里擺滿了甘草、當歸之類的尋常藥材，直到最內側那排黑檀木柜，才透出異樣的陰寒。這柜子沒有鎖，卻貼滿了黃色的符箓，符上畫著扭曲的鬼爪，正是陰傀門的鎮物符。

林天運轉火靈力，指尖騰起一簇微弱的藍火。這火靈力并非用來灼燒，而是以精純的靈氣煉化符箓上的邪氣。符箓遇火漸漸化作飛灰，露出柜門內側的暗格。

暗格里沒有藥材，只有一塊巴掌大的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細看竟是無數扭曲的人影，令牌中央嵌著顆暗紅色的珠子，像是凝固的血球，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邪氣。

“這就是陰傀飼令？”林天用布裹住令牌，入手冰涼，仿佛握著一塊寒冰。就在他指尖觸到令牌紋路的剎那，那些人影紋路忽然亮起紅光，在令牌表面浮現出一行血色小字：

【飼毒三百人，血祭母株，可開幽冥井】

林天如遭雷擊，令牌險些脫手。三百人！難怪東藥田的腐心根蔓延得如此之快，韓術竟是要用活人來喂養毒草！而那幽冥井，多半與井底的飼毒陣有關，一旦開啟，不知會放出何等兇物。

“必須毀掉這令牌！”他剛要運轉靈力，忽然聽到藥庫外傳來腳步聲！

是韓術！他怎么回來了？！

林天心中大駭，韓術明明熄了燈，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藥庫外？他來不及細想，抓起令牌便要鉆回地道，卻聽“吱呀”一聲，藥庫門被推開，韓術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里提著盞油燈，燈光照在他臉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笑得格外詭異。

“林小哥深夜不寐，倒是對老夫的藥庫很感興趣。”韓術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骨髓的寒意，“莫非是白日的腐心丹還沒嘗夠，想再討些？”

林天知道已經暴露，不再猶豫，轉身便撲向地道口。可就在他即將鉆入的剎那，地面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無數灰黑色的尸蟲從磚縫里涌出來，密密麻麻地堵住了洞口！

這些尸蟲比白日袖中那幾只大了數倍，口器泛著幽綠的光，爬過的地面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跡，顯然毒性更烈。它們像是受到某種指令，層層疊疊地堆積起來，竟在洞口形成一道蠕動的蟲墻。

“以為遁地就能逃得掉？”韓術緩步走進來，油燈的光芒照亮他身后——十幾個黑衫護衛手持蟲罐，正源源不斷地往藥庫里傾倒尸蟲。這些尸蟲落地后便自動向林天聚攏，很快就在他周圍形成一個不斷縮小的圓圈。

林天背靠著黑檀木柜，握緊了手中的青銅令牌。火靈力在指尖跳動，他試著放出一簇火焰，落在尸蟲身上竟只燒得它們翻滾了幾下，并未傷及根本。這些尸蟲顯然被特殊煉制過，尋常火焰根本奈何不得。

“別白費力氣了。”韓術嘖嘖有聲，“這些‘腐骨蟲’以毒草喂養，水火不侵，專啃修士的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