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琦月把令牌貼在藥廠鐵門的凹槽上時，金屬摩擦的輕響驚飛了檐下的烏鴉。銹跡斑斑的門軸轉動時，揚起的灰塵里混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雷醫生醫用箱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陸景峰的人應該來過。”

陸裘承的手電掃過門內的水泥地，一串帶泥的腳印通向深處，鞋碼與看守所登記的陸景峰尺碼分毫不差，“他故意留痕跡，想引我們往東邊走。”

程琦月彎腰撿起片碎玻璃，邊緣沾著點熒光綠的涂料，在光下泛著冷光。

“是應急通道的指示漆。”

她指尖碾過涂料碎屑，“我爸當年在藥廠裝了三套通風系統，只有應急通道的管道會涂這種漆。”

兩人順著西側的陰影往里走，廠房的玻璃穹頂碎了大半，月光漏下來，在地上拼出塊塊亮斑，像極了程琦月頸間令牌反射的光。

她忽然想起父親帶她來藥廠的那個午后，也是這樣的月光，父親指著巨大的反應釜說：“真正的保護，是讓危險有處可藏。”

“嘀——”

陸裘承的腕表突然發出輕響，屏幕上跳出林舟的消息：「雷醫生今晨從看守所保釋，去向不明。」

程琦月的目光掃過墻角的消防栓，金屬箱上有個新鮮的劃痕，形狀像令牌的側影。

“他來過這里。”她拉開消防栓的門，里面的水帶被換成了根黑色軟管，管口殘留著液氮凍傷的白霜，“他取走了樣本。”

陸裘承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往橫梁后躲。

廠房深處傳來腳步聲，手電的光柱晃過反應釜，照出個穿白大褂的身影——雷醫生正用鑷子夾著個液氮罐，往墻上的暗格塞。

“陸副董說了，拿到‘種子’就轉移到三號倉庫。”

雷醫生對著對講機低語，“程琦月他們就算找到這里，也只會盯著反應釜……”

話沒說完，他忽然轉身，手電直直射向橫梁。

程琦月看清他胸前的工作牌，照片下方的編號被劃掉，換成了個極小的“會”字——和陳特助胸針內側的字一樣。

“果然有幫手。”

程琦月的指尖在令牌背面一旋，彈出個微型探頭，“我爸在令牌里藏了信號追蹤器，剛才掃過暗格時，捕捉到液氮罐的定位頻率。”

陸裘承接過令牌，探頭的紅光正對著西北方向的倉庫。

“他以為我們會拆暗格，其實這是個信號發射器。”

他忽然笑了，“程先生當年設計的反追蹤系統，沒想到今天用來對付他們。”

雷醫生鎖好暗格轉身時，程琦月已經站在他身后。

她把令牌抵在他后腰，聲音輕得像月光：“二叔讓你轉移的，不只是樣本吧？”

雷醫生的手抖了下，液氮罐差點落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那你醫用箱里的胚胎培養皿，是給誰準備的？”

程琦月的指尖劃過他的白大褂口袋，“陸景峰想利用我爸的技術培育基因匹配的部位，給他那個患先天性心臟病的私生子，對嗎？”

這話是她剛才在暗格旁撿到的張便簽上看到的，字跡是陸景峰的，末尾寫著“務必讓‘小少爺’的匹配度達90%”。

雷醫生的臉瞬間白了。

陸裘承趁機奪過液氮罐，罐身的標簽上，樣本編號與程氏基因庫的備案一致——是程啟明當年留存的研究用干細胞。

“你們贏不了的。”

雷醫生突然笑了，按下了口袋里的按鈕，“這廠房的承重柱里藏了炸藥，只要我沒按時出去，這里就會變成廢墟。”

程琦月的目光掃過墻上的時鐘，分針正指向三點。

“你以為我爸沒留后手？”

她拽著陸裘承往應急通道跑，“他在每個承重柱里都裝了卸壓閥，密碼是令牌的編號。”

炸藥的引線滋滋作響時，程琦月將令牌貼在最近的卸壓閥上。

金屬咬合的瞬間，引線突然熄滅，廠房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泄氣聲。

雷醫生的驚叫聲里，程琦月看清他掉在地上的對講機，里面傳出陸景峰的怒吼：“廢物！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看來二叔急了。”

陸裘承把液氮罐放進防爆箱，“經偵的人已經在三號倉庫等著了，他轉移過去的，不只是樣本，還有這些年的非法交易記錄。”

程琦月摸著令牌上的紋路，忽然想起父親說過，好的設計從不是堵死所有路，而是在絕境里留扇窗。

她抬頭時，正撞見陸裘承的目光，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層細雪，和十年前那個火夜里，他抱著她沖出廠房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倉庫的鐵門被撞開時，陸景峰的人舉著槍沖進來，但當他們看到防爆箱里的樣本和墻上的監控屏幕時，全都愣住了。

屏幕上正播放著陸景峰與海外醫療機構的通話錄音，清晰地記錄著他購買非法生物部位、篡改基因數據的全過程。

“結束了。”程琦月輕聲說，將令牌舉過頭頂。月光透過令牌的鏤空處，在地上投出個完整的“程”字。

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陸裘承握住她的手，令牌的溫度在兩人掌心慢慢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