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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殘頁秘辛·生死囑托

  • 驅(qū)刀少年
  • 林仲愷
  • 4837字
  • 2025-07-26 09:54:01

晨霧像紗巾似的裹著晚香樓。

冷天金坐在門檻上,玄冰刃斜倚在腿邊,刃身映著青石板上的水洼,把初升的朝陽折成細碎的金片。他一夜沒合眼,后院柴房的血腥味被晨風吹得淡了些,卻總在鼻尖縈繞,和檐角銅鈴的輕響纏在一起,讓人心里發(fā)沉。

客房里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

冷天金猛地站起身,幾乎是撞開房門沖了進去。灰袍老者趴在床沿,肩膀的傷口又裂開了,黑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條,臉色白得像極北的雪,嘴唇卻泛著詭異的青紫色——碧蠶蠱毒正在往心口鉆。

“水……”老者的聲音氣若游絲,喉嚨里像卡著沙子。

冷天金趕緊倒了碗溫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水流過喉嚨時,老者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痰里帶著血絲,落在藍印花布的被褥上,像綻開了幾朵凄厲的花。

“商……商震……”老者忽然抓住冷天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枯瘦的手指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記著這個名字……我叫商震。”

冷天金點頭,這名字像塊冰,落進他心里——他終于知道了老者的全名。

商震喘了口氣,眼神卻亮了些,像是回光返照。他示意冷天金扶他坐起來,靠在床頭,目光掃過房間,最后落在窗欞外的芭蕉葉上,喃喃道:“二十年前,我也在這樣的清晨,見過胡大俠……”

“胡大俠?”冷天金想起刀譜上的“胡”字。

“胡一刀!”商震的聲音陡然拔高,隨即又弱了下去,“遼東大俠,一手胡家刀法,能劈開雁門關(guān)的巨石。可惜啊……十年前在苗人鳳的劍下……”他沒說下去,只是重重嘆了口氣,那聲嘆息里裹著太多惋惜,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冷天金想起夜滄溟昨晚看到刀譜時的眼神,忽然明白:那不是普通的刀譜,是江湖人夢寐以求的武林秘籍。

“他們搶的不是殘頁。”商震忽然抓住冷天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是……是藏在殘頁里的東西。”他的指尖冰涼,“胡家刀法有七層,傳到我手里的,只有這三張‘穿云式’……真正厲害的‘破雪式’和‘驚鴻式’,據(jù)說藏在……藏在……”

他的話忽然斷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濺在冷天金的手背上,燙得像火。冷天金趕緊給他拍背,卻發(fā)現(xiàn)老者的身體在發(fā)抖,不是冷的,是激動,或者說是恐懼。

“飲馬川的人……怎么找到你的?”冷天金想起那三個黑衣人的毒刀。

商震喘了半天才緩過來,眼神里閃過一絲狠厲:“是內(nèi)鬼。”他從懷里掏出個血污的布包,里面是半枚青銅令牌,上面刻著個“商”字,邊緣有明顯的斷裂痕跡,“我們商家長年守護胡家遺物,令牌是信物。上個月,我把令牌交給副手保管,結(jié)果……”他咬著牙,“飲馬川的人帶著另一半令牌找上門時,我就知道,家賊難防。”

冷天金看著那半枚令牌,忽然想起王胖子腰間鼓鼓囊囊的硬物,心里一動:難道王胖子……

“別瞎猜。”商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搖了搖頭,“王老板是自己人,只是……他有他的難處。江南的江湖,每個人都戴著面具,連賣花姑娘的籃子里,都可能藏著匕首。”他忽然抓住冷天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師傅……夜滄溟,他到底是誰?”

冷天金一愣:“他是我?guī)煾担瑤襾斫媳艿湣!?

“避禍?”商震冷笑一聲,笑聲里帶著血絲,“‘寒刃’夜滄溟,三十年前在斷魂崖一人一劍,殺得血影教三百教徒片甲不留,那樣的人物,需要避誰的禍?”他盯著冷天金的眼睛,“他是不是跟你說過,要去杭州?是不是要找‘避水珠’?”

冷天金心里巨震——夜滄溟確實說過要去杭州找百草堂的李掌柜拿避水珠。這老者怎么會知道?

商震看出了他的驚訝,喘著氣道:“因為……避水珠根本不在百草堂。那是夜老鬼放出的煙幕彈,他真正要找的,是胡家的‘冷月寶刀’。”他指了指冷天金手里的墨玉,“你把那玉給我看看。”

冷天金把墨玉遞過去。商震用指尖撫摸著上面的“商”字,忽然用力一掰,墨玉“咔嚓”一聲裂開,里面竟藏著張極小的羊皮紙,上面用朱砂畫著地圖,標注著“錢塘江底”四個字。

“這才是飲馬川和八卦門真正想要的。”商震的聲音壓得極低,“冷月寶刀沉在錢塘江底,只有這地圖能找到。胡家刀法的最后一式‘破雪式’,就刻在刀身上。”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涌出黑血,“夜老鬼知道這秘密……他拿刀譜殘頁,是為了引開追兵……”

冷天金的手開始發(fā)抖。原來師傅的離開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計劃。那所謂的“避水珠”,從一開始就是圈套。

“江湖門派……你知道多少?”商震忽然轉(zhuǎn)移話題,眼神開始渙散,顯然是毒性發(fā)作得厲害,“我得讓你明白,你現(xiàn)在面對的是什么。”

冷天金握緊玄冰刃,認真聽著。

“江湖像座金字塔。”商震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底層是平通鏢局那樣的雜役,靠耍些粗淺功夫混飯吃;往上是飲馬川這種邪派,靠毒和狠勁立足,卻登不上臺面;再往上,是八卦門、天龍門這種大門派,有完整的武功傳承,有地盤,有弟子,比如八卦門的‘九宮步’,天龍門的‘追魂劍’,都能在江南橫著走。”

他頓了頓,咳了口血:“但這些,在真正的頂尖高手面前,都是螻蟻。像你師傅夜滄溟,像苗人鳳,像當年的胡一刀,他們的內(nèi)力能劈開巨石,招式能化腐朽為神奇,一人一劍,就能挑了整個門派。”

冷天金想起夜滄溟掌碎鐵算盤的場景,終于明白什么叫“頂尖高手”。

“武功的差距,不在招式,在‘根’。”商震的手指在床板上畫著,“極北的功夫,根在‘力’,靠蠻力和狠勁;江南的功夫,根在‘巧’,靠內(nèi)力和變化;但真正的高手,根在‘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才能發(fā)揮出十成的功力。”他看著冷天金,“你現(xiàn)在的功夫,只夠?qū)Ω镀酵ㄧS局的雜役,遇上飲馬川的核心弟子,就得拼命,要是碰上八卦門的錢通……”

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必死無疑。

“那胡家刀法……”冷天金追問。

“胡家刀法的厲害,不在招式,在‘勢’。”商震的眼神亮了一下,“劈砍時像雪崩,迅猛;收勢時像冰封,沉穩(wěn)。你師傅讓你學這刀法,是想讓你的‘力’和江南的‘巧’結(jié)合……可惜,我看不到了。”他的手忽然垂了下去,抓著冷天金的力氣越來越小。

“商老!”冷天金急忙扶住他。

商震喘著氣,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塞到冷天金手里:“這是……解碧蠶蠱的解藥……留給你……防著點……王胖子……”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記住,別信任何人……包括你師傅……”

最后幾個字說完,他的頭一歪,徹底沒了氣息。眼睛還睜著,盯著窗外的芭蕉葉,像是在看二十年前那個清晨,胡一刀揮刀劈開巨石的場景。

冷天金坐在床邊,看著商震的尸體,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這老者用生命告訴他的秘密,像一張網(wǎng),把他、師傅、飲馬川、八卦門,還有沉在江底的冷月寶刀,全都纏在了一起。

他忽然想起商震的話:“江湖像座金字塔,每個人都在往上爬,踩著別人的尸骨。”現(xiàn)在才明白,這不是比喻,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

他把商震的尸體拖到后院,在芭蕉樹下挖了個坑。埋土時,發(fā)現(xiàn)樹根下藏著個鐵盒,打開一看,里面是柄銹跡斑斑的短刀,刀柄上刻著個“胡”字,和刀譜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冷天金把短刀別在腰間,又將那半張地圖藏進玄冰刃的刀柄里。做完這一切,天已經(jīng)大亮,早市的喧囂從前街傳來,賣花姑娘的叫賣聲、餛飩攤的梆子聲,依舊像昨日那樣熱鬧,仿佛昨晚的廝殺和死亡從未發(fā)生過。

他回到客房,看見王胖子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放著兩碗陽春面,綠油油的蔥花漂在湯里,香氣撲鼻。

“小哥,餓了吧?”王胖子笑得憨厚,眼睛卻瞟向床邊的血跡,“昨晚睡得……還安穩(wěn)?”

冷天金看著他腰間的硬物,想起商震的臨終囑托,忽然抽出玄冰刃,刃身抵在王胖子的咽喉上:“商震是你殺的?”

王胖子的臉瞬間白了,手里的托盤“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面條撒了一地:“小哥說笑了……我昨晚一直在前院,怎么會……”

“那你腰間藏的是什么?”冷天金的刀又逼近了半寸。

王胖子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解開腰帶,掉出來的是個油布包,里面是幾張刀譜,和夜滄溟拿走的一模一樣,只是上面的字跡更清晰,顯然是正本。

“這是……這是商老讓我保管的!”王胖子哭喪著臉,“他說要是他出事,就把這個交給夜老鬼……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冷天金看著那些刀譜,忽然想起商震說的“每個人都戴著面具”。這王胖子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商震的話能信嗎?師傅又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

他收起玄冰刃,聲音很冷:“把刀譜留下,出去。”

王胖子連滾帶爬地跑了,跑到門口時忽然回頭:“小哥,小心飲馬川的‘毒蝎’,他比昨晚那三個厲害十倍,據(jù)說他的毒能透過皮膚滲進骨頭里……”

冷天金沒理他,坐在桌邊,看著那些刀譜。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紙頁上投下光斑,上面的“穿云式”仿佛活了過來,刀光凌厲,帶著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他忽然拿起玄冰刃,按照刀譜上的招式比劃起來。極北的刀法講究直來直去,劈砍迅猛,而這胡家刀法卻藏著巧勁,手腕翻轉(zhuǎn)間,竟能讓刃身劃出圓弧,既保留了力量,又多了幾分變化。

練到第三式時,他忽然想起商震的話:“胡家刀法的厲害,在‘勢’。”于是收了蠻力,試著用意念引導刀刃,想象著雪崩時的迅猛和冰封時的沉穩(wěn)。玄冰刃的寒氣似乎與這“勢”呼應起來,刃身泛起淡淡的白霜,劈砍時竟帶起風聲,比之前凌厲了數(shù)倍。

原來武功真的能互通。極北的“力”和江南的“巧”,并非水火不容。

練到日頭偏西,冷天金才停下來,渾身都被汗水濕透,卻覺得神清氣爽。玄冰刃的用法似乎多了幾分門道,不再只是劈砍的工具。

他把刀譜藏好,又檢查了一遍客房,在床板下發(fā)現(xiàn)個暗格,里面是商震的日記,記載著他守護胡家遺物的經(jīng)歷,其中一頁提到“血影教余孽在江南活動,目標是冷月寶刀”。

冷天金的心猛地一跳——血影教,師傅帶他離開極北時,說要避開的就是血影教。原來他們追殺的,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師傅,或者說,是師傅手里可能存在的寶刀線索。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商震的血跡上,像條蜿蜒的蛇。

他忽然明白,師傅讓他留下,不只是為了守著客棧,更是為了讓他獨自面對這些秘密,讓他在生死之間,真正明白什么是江湖。

晚香樓的夜又要來了。冷天金坐在門檻上,握著玄冰刃,看著夕陽一點點沉入虎丘山。遠處的評彈聲又開始了,咿咿呀呀的,唱著誰也聽不懂的悲歡離合。

他不知道師傅什么時候會回來,也不知道下一個來的是飲馬川的毒蝎,還是八卦門的錢通,甚至可能是血影教的殺手。但他不再像昨晚那樣慌亂了。

夕陽的最后一縷金輝掠過虎丘山的輪廓時,冷天金正坐在門檻上擦玄冰刃。

刃身的白霜被布擦得發(fā)亮,映出他眼下的青黑。商震的尸體已埋在芭蕉樹下,土堆上壓了塊青石,算是墓碑。王胖子送來的陽春面坨在了碗里,綠油油的蔥花蔫成了深綠,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起身走到夜滄溟的房門口,門虛掩著,里面的陳設和昨日一樣:竹骨扇斜擱在桌案上,扇面上的水墨山水被夕陽照得半明半暗,桌角的茶盞里還剩著半杯冷茶,茶漬在碗底結(jié)了層淺褐的印。

“別信任何人……包括你師傅……”

商震的話像根冰刺,扎在冷天金喉頭。他想起夜滄溟拿到刀譜時的眼神,想起那句“避水珠是煙幕彈”,想起老者縱身離去時的決絕——原來從踏入蘇州城起,自己或許就活在師傅的算計里。極北的雪原從沒有“算計”,狼要捕食就亮出獠牙,人要奪食就舉起刀,哪像江南,連一句“歇腳”里都可能藏著三層意思。

他摸出玄冰刃,刃身貼在掌心。極北的刀法是雪地里練出來的:劈砍要像冰棱墜崖,迅猛直接;格擋要像凍土迎雪,硬抗硬接;生死只在一瞬,容不得半分遲疑。可胡家刀譜上的“穿云式”不一樣,手腕翻轉(zhuǎn)時要留三分巧勁,刀刃劃的不是直線,是道圓弧,像江南的流水,看似柔,卻能穿石。

這兩種武功在他心里打架,像極北的寒風撞上江南的梅雨,誰也壓不倒誰。

“咔噠。”

院門外傳來一聲輕響,是門閂被撥開的聲音。冷天金瞬間握緊玄冰刃,轉(zhuǎn)身時刃身已橫在胸前——這是極北獵手應對突襲的本能,快得不帶半分猶豫。

夕陽的光暈里,一個身影逆著光走進來。月白長衫沾了些泥漬,袖口撕開道口子,手里的鯨骨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篤、篤”的響,節(jié)奏和昨日離開時一模一樣。

是夜滄溟。

他的頭發(fā)有些亂,眼角添了道新的血痕,卻沒影響那雙銳利的眼睛。目光掃過冷天金手里的玄冰刃,又落在后院的芭蕉樹下,最后定格在冷天金臉上,沒說話。

冷天金握著刀的手沒松。喉結(jié)動了動,想問的話堵在舌尖:您去哪了?刀譜呢?商震說的是真的嗎?可話到嘴邊,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您回來了。”

夜滄溟“嗯”了一聲,拐杖往地上頓了頓。那聲音不重,卻讓冷天金莫名想起極北雪地里,狼王召集狼群時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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