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拍賣場的記憶陷阱

張鐵生遞來的鐵盒還在夾克內袋里，冰涼貼著肋側。馮曜站在拍賣會入口的臺階上，抬頭看了眼門楣上的鎏金招牌——“天元藥材拍賣會”。他沒動，只是把右手伸進衣兜，摸了摸虎口皮下的金牙。金屬嵌在老繭里，邊緣磨得發燙。

他往前走了一步，門童伸手攔住，要查邀請函。馮曜從內襯掏出一張燙金卡片，是張鐵生托人送來的，署名“沈三爺”，背面印著一串齒痕狀暗碼。門童掃了一眼，放行。

大廳里人不多，二十來個，都穿著正裝。馮曜沒往人群里擠，靠墻站著。他把竹筒杯留在了寄存處，只帶了個空皮夾。皮夾里有五百塊錢，是他昨晚從系統空間取出的現金——早前他花一小時整理藥方筆記，系統返還了千倍工時對應的稿酬。

拍賣還沒開始，燈光調得很低。馮曜盯著臺前玻璃柜，里面擺著一株雪蓮，花瓣泛青，根部纏著暗紅絲線。標簽寫著：“九心雪蓮，Y-07實驗體牙髓培育，限量一株。”

他認得這個編號。

Y-07，和他胸口那道褪成暗紅的紋身一樣。系統忽然震動，視網膜邊緣浮出半行字：【投入真實資源，可解鎖隱藏返還】。

他沒猶豫，走到競價席，把五百塊拍在桌上。工作人員登記身份時，他報了假名，聲音壓得很低。

錘子落下，雪蓮歸他。

就在他簽字的瞬間，系統空間猛地一震。他閉了閉眼，意識沉入其中——那株千倍返還的雪蓮沒出現在藥田，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泛黃紙頁，邊角焦黑，像從火里搶出來的。紙上印著標題：《1998年6月17日天元拍賣會拍品目錄》。

他一眼就看到了第13項：

“馮氏母系基因研究手稿（編號Y-01）——起拍價：200萬。”

紙頁在他意識中展開，墨跡清晰，連裝訂孔的銹痕都看得見。他伸手想碰，指尖剛觸到邊緣，大廳燈光突然全滅。

一片漆黑。

下一秒，所有賓客的眼睛亮了起來。不是反光，是瞳孔里泛出金光，整齊劃一，像被同一根線牽著。馮曜的視網膜也亮了，系統提示跳出來：【檢測到群體意識共振，來源：Y-01載體】。

他猛地咬住后槽牙，隕鐵牙套的麻感竄上太陽穴。右手摸向虎口，金牙的棱角硌進指腹，疼得他眼前一清。

有人靠近。

是安保主管周震霆，右耳戴著那個鎢鋼牙套改造的電磁干擾器。馮曜認得那東西，是他三個月前給的，說是能防信號干擾。此刻那裝置正高頻蜂鳴，像快炸了。

周震霆站到他旁邊，沒看臺子，也沒看別人，只盯著他，聲音壓得極低：“你父親那晚也坐在這兒。他沒拍下筆記，但帶走了你母親。”

馮曜沒動。

“二十年前，Y-01載體被標記，她本該留下。但他帶她走了，還清了賬。”

“什么賬？”

“用你母親的研究，換她活命。可實驗沒停，只是換了地方。”

周震霆頓了頓，耳上的裝置嗡鳴更急：“你今天來，不是為了雪蓮。”

馮曜沒否認。

“你來，是想找她留下的東西。可你不知道，她留下的不是筆記，是鑰匙。”

話音落，大廳燈光猛地一跳，恢復原狀。賓客們像剛睡醒，眨眨眼，沒人提剛才的異樣。拍賣師繼續介紹下一號拍品。

馮曜低頭看手里的目錄，紙頁還在。他把它折好，塞進內袋。火漆封口的痕跡在指尖留下一道焦印。

他轉身往出口走，腳步不快，但沒停。周震霆沒攔他，也沒跟。

可剛走到門廳，腦袋一沉，像被鐵箍勒住。視野扭曲，燈光拉成豎線，耳邊響起一段音樂——《本草綱目》的節選，斷斷續續，像從老式錄音機里放出來的。

他知道自己進去了。

幻境。

1998年的拍賣場。木桌，煤油燈，墻上掛著老式掛鐘。賓客穿的是舊式中山裝和旗袍，沒人戴表。他站在角落，能看見自己，但不是現在的自己——是個少年，穿著白大褂，手里攥著病歷本。

臺上，陳明軒出現了。比現在年輕，但眼神一樣冷。他穿著深灰西裝，袖口別著一枚銀色牙模徽章。他走向一個女人，背影瘦削，長發挽起。

馮曜認得那背影。

女人轉過身，臉和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陳明軒抬起她的左手，用鑷子夾出一枚芯片，輕輕按進她頸后皮膚。她沒掙扎，只是閉了眼。

馮曜想沖上去，但身體動不了。他只能看著。

他試了“時間靜止”，沒反應。系統提示浮出來：【非宿主親身經歷，防御無效】。

他改了策略。

閉眼，意識沉入系統空間，調出“牙髓神經感知術”的千倍練習數據。這技術是他早年研究牙神經傳導時練的，能通過指尖感知微弱的生物電流。系統返還了上千小時的訓練成果，現在成了他唯一的錨點。

他抬起手，朝幻境中的母親伸去。

指尖觸到她手背的瞬間，一股電流竄上來。血管搏動的頻率，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樣。系統立刻彈出標注：【基因同步率：99.2%｜關系推定：母子】。

他盯著那行字，沒松手。

可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一個細節——女人的右手虎口，光潔無瑕。沒有紗布，沒有傷口。

這和他記憶里的監控畫面對不上。第70章那段錄像里，操作者右手纏著紗布，動作熟練，像他父親。可眼前這個女人，被植入芯片時，手上干干凈凈。

誰在說謊？

是系統？還是記憶？

幻境開始崩塌，燈光一寸寸熄滅。馮曜知道要出來了，但他沒撤手。他死死盯著母親的臉，想再看一眼。

她忽然睜眼，看向他，嘴唇微動。

沒聲音。

但他讀出來了。

“別信系統給的清單。”

幻境碎裂。

馮曜猛地睜眼，發現自己靠在拍賣會外的墻邊，手還插在衣袋里，攥著那張目錄。紙頁邊緣的焦痕更深了，像剛被火燎過。

周震霆站在三步外，右手插在耳側，把那枚鎢鋼牙套取了下來。裝置表面有裂紋，像是過載燒毀的。

他看著馮曜，沒說話，只是把牙套塞進他手里。

金屬滾燙。

馮曜低頭，看見牙套內側刻著一行小字：

“Y-01協議，啟動倒計時：71:59:43”。

數字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