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解剖刀下的基因謎題

馮曜的指節還扣在金牙上，掌心被刻字邊緣磨出一道血痕。竹筒杯歪倒在冰窖地面，枸杞水混著霜粒滲進杯縫。他沒去扶，只是把金牙往杯壁《大醫精誠》的刻槽里壓了壓。金屬嵌進木紋的瞬間，視網膜閃過一瞬金光，像電流跳閘前的回閃。

他靠墻坐下，隕鐵牙套卡在后槽牙之間，咬合時傳來熟悉的麻感。凝膠的效力快散了，血管里那種被細絲拉扯的震顫又開始往上爬。他沒再試圖壓制，反而閉眼，把意識沉進系統空間。

藥田一片焦黑，九葉雪蓮的殘根像被火燒過。他伸手抓了一把灰，灰末從指縫漏下，落進空間底層。那里還存著幾株未使用的藥材，是他早前投入時間練習辨藥時返還的。他沒碰那些，而是從角落翻出一截自己剪下的指甲——那是三天前練習根管操作時順手剪的，投入系統后返還了千倍樣本。

他把指甲樣本扔進虛擬分析臺。系統自動啟動比對程序，視網膜上突然浮現出一張動態圖：一顆牙齒的橫切面，牙髓腔內，干細胞排列成螺旋狀，每一圈都嵌著金色脈絡，像被刻進了密碼。他胸口一緊，那結構和他皮膚下浮現的Y-04紋身完全一樣。

圖繼續展開，顯示這些細胞在分裂時會釋放微量信號，頻率與他體內納米機器人的震蕩波段一致。系統標注：【信號源同步率99.8%】。

他盯著那串數字，手指無意識摩挲虎口的紋身。不是痛，是燙，像有根針在皮下燒。他知道，那些被編號的患者，細胞正在衰變。他們的身體成了信號中轉站，而他，是那個被標了坐標的終點。

他退出分析界面，把金牙從杯壁摳出來。牙根的“F-20050817”被磨過，邊緣不齊。他沒再試圖激活它，而是從夾克內袋摸出張鐵生留下的隕鐵義齒。那顆牙是三天前老防腐師塞給他的，說是為了試戴反饋，其實他知道，那是張鐵生在求他。

他把義齒放進系統模擬診療臺，輸入“夜間調試”作為理由。系統識別為常規操作，啟動返還邏輯。他投入一小時虛擬調試時間，千倍返還生成一千小時的數據積累。全息圖譜瞬間展開，張鐵生的生物信息在左，他兒子張小飛的在右。

小飛的腦電波圖譜呈規律波動，頻率穩定在47.3Hz。他放大細節，發現每一次波動都伴隨著微弱的電磁信號釋放。他調出之前患者體內納米機器人的震蕩頻段，比對結果跳出：【匹配度99.97%】。

圖譜邊緣浮出一行小字：【同步源：未知新生兒（20050817）】。

他盯著那串數字，沒動。日期和金牙上的一樣。但他沒去聯想，也沒去確認。現在不是時候。

他退出圖譜，把張小飛的病歷本從系統空間取出。紙頁已經發黃，邊角卷起。他想起張鐵生遞本子時手上的藍紫色紋路，像被什么藥水泡過。他沒多想，把病歷本按進地上那攤枸杞水里。

紙頁吸水膨脹，墨跡微微暈開。就在那一瞬，系統空間突然震動。視網膜金線暴起，自動重組。一段數據流強行彈出，畫面是實驗室監控錄像，時間戳：1998年6月17日23:47。

暴雨夜。

操作臺前，一個人影正在輸入指令。基因序列窗口彈出，左側是原始數據，右側是新序列，標注為“Container-01”。來源欄寫著：新生兒臍帶血（F-20050817）。

畫面里，操作者右手虎口纏著紗布，動作熟練。他沒露臉，但那手指的弧度，關節的彎曲方式，和馮曜自己的手幾乎一樣。

數據流戛然而止。

馮曜盯著那截虎口，喉嚨發干。他知道那晚的事。二十年前，他剛拿到執業證，父親在實驗室出事，他趕去處理收尾。那天他右手被器械劃傷，纏了紗布。可監控里的操作者，是在替換所有實驗體的基因數據。

他沒動，也沒說話。只是把病歷本從水里撈出來，甩掉水分，夾進竹筒杯的縫隙里。杯壁的刻文還在，但《大醫精誠》的字跡被水泡得有些模糊。

他伸手摸胸口，Y-04的紋身已經褪成暗紅，像結了痂的舊傷。可他知道，它還在。系統沒再彈出融合請求，但也沒斷開連接。它像一根埋進血肉的線，等著被拉緊。

他從系統空間取出一把手術剪，不是用來剪指甲的那把，是早年根管治療時用的根管銼形剪。他用它剪下自己一截指尖皮膚，投入系統。千倍返還啟動，生成千份組織樣本。他把這些樣本全部扔進分析臺，啟動全維度比對。

視網膜再次浮現解剖圖，這次是全景：牙髓干細胞被改造成信息載體，通過細胞分裂傳遞加密信號，接收端是編號患者體內的納米機器人。而控制中樞，是那個被標記為“Container-01”的新生兒基因序列。

圖右下角浮出一行小字：Lab-2003-Y7。

他認得這個編號。五十四章里，他在冰柜賬本殘頁上見過。那是實驗室的第七分區，專門處理基因替換實驗。

他關掉圖，把手術剪收進夾克內袋。手指碰到隕鐵牙套，它還在發燙。他知道，系統在記錄他的每一次操作，每一次投入。它不再主動返還獎勵，但也沒停止運轉。它在等，等他繼續投入，等他把剩下的二十一個編號也填滿。

他站起身，把竹筒杯重新別在腰帶上。金牙被他塞進虎口紋身下方的皮下——那里有層老繭，是他多年握器械磨出來的。金屬嵌進去時，傳來一陣刺痛，但他沒縮手。

他走出冰窖，天還沒亮。巷口的路燈閃了一下，滅了。他沒抬頭，只是加快腳步。他知道有人在盯他，但他現在顧不上。

他得找到張鐵生。小飛的腦電波能同步納米機器人，說明他的神經系統已經被改造成接收端。而張鐵生，那個能用手摸出死者咀嚼習慣的防腐師，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拐進老城區的窄巷，腳步踩在濕地上。巷子盡頭是殯儀館的側門，門縫里透出一點藍光。他知道那是福爾馬林的反光。

他抬手敲門，三短一長。

門開了一條縫，張鐵生的臉出現在縫隙里。他沒說話，只是讓開身。馮曜走進去，聞到一股濃重的藥水味。墻上掛著七十二顆義齒，整齊排列。

張鐵生轉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鐵盒。盒蓋打開，里面是一塊冷凍的腦組織樣本，標簽上寫著：張小飛，2005年8月17日提取。

馮曜盯著那行字，沒伸手。

張鐵生低聲說：“那天你爸來過。”

馮曜抬頭。

“他說，如果小飛的腦波和什么對上了，就把這個交給你。”

馮曜接過鐵盒，冰涼的金屬貼上掌心。他打開盒蓋，凝視那塊組織。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樣本。這是鑰匙。

他把鐵盒放進系統空間。千倍返還啟動，生成千份副本。他把這些副本全部投入分析臺，啟動基因溯源程序。

視網膜金線再次暴起，數據流沖刷視野。最終，一行字浮現：【原始基因序列匹配成功。來源：臍帶血冷藏罐，編號F-20050817】。

馮曜的手抖了一下。

他知道那個罐子。那是他離婚時唯一帶走的東西。他女兒馮筱筱的出生臍帶血。

他抬頭，看著張鐵生。

“你兒子的腦組織，”他聲音很輕，“是什么時候提取的？”

張鐵生沉默幾秒，說：“出生當天。”

馮曜盯著他。

“可我女兒是八月十七出生的。”

張鐵生沒回避他的目光。

“小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