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金蟬示警兆惡種隱禍端

第一章：大佛心印，劫起推演

西天靈山，雷音古剎。

五百年光陰，洗去了昔日無天浩劫留下的滿目瘡痍，卻洗不去佛界大能們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警惕與明悟。昔日金光普照的殿宇，如今更添幾分內斂的莊嚴，非是輝煌減弱，而是沉凝如淵海，蘊藏著更深厚的慈悲與力量。諸佛菩薩，羅漢金剛，各歸本位，梵音裊裊，匯聚成洗滌三界的宏大樂章。

然而在這片看似永恒祥和的凈土中央，那最崇高的九品蓮臺之上，端坐的旃檀功德佛——唐三藏，金蟬子轉世的佛門領袖之一，今日卻未能如往常般沉浸在浩瀚佛理的參悟之中。他那雙閱盡滄桑、通透明達的眼眸深處，宛如蒙上了一層難以化開的薄霧，平靜無波的面容下，眉頭微不可察地顰起一絲憂痕。

他并非在打坐入定，而是在“觀”。

并非觀眼前祥云瑞靄、佛光繚繞的雷音勝景，而是將無上佛心化作無形慧眼，觀照三界細微處流轉的“意”。天地有情，萬物有靈，億萬縷因果絲線，無量眾生情緒微瀾，乃至星辰運轉、靈脈呼吸的軌跡，都在這位已然登臨佛境頂端的強者“觀照”之下，纖毫畢現。

就在數個時辰前，一股源自天地之極、極其細微、卻蘊含了莫大兇戾邪意的“波動”，驟然沖撞入這和諧圓融的佛國慧境！

那波動非是妖魔顯化的煞氣，亦非神佛交鋒的余波。它像是從天地情緣法則深處——那維系著眾生愛恨情仇、悲歡離合的根基之脈上，生生撕裂開的一道猙獰傷口！傷口深處，散發出的氣息扭曲而粘稠，充滿了對一切美好情緣的嫉妒、憎恨、吞噬、玩弄、最終化為徹底虛無混沌的極端欲望！

這股氣息的純粹與怨毒，讓唐三藏沉寂了五百年的佛心猛地一悸，如同被一枚淬毒的冰錐刺中！一股冰冷陰寒、帶著刻骨熟悉感的恐懼，瞬間沿著古老的記憶脈絡逆流而上！

無天！

并非實體，而是…其存在最核心、最本質的“惡意”所凝聚的精粹！

五百年前那場顛覆三界的浩劫，魔羅之主無天以無邊法力與對如來“佛本無情”理念的極致扭曲，幾乎葬送了整個神佛秩序。最終，是斗戰勝佛孫悟空以大無畏犧牲，自碎佛國金身，借十六顆萬佛舍利之力，才將其徹底凈化。代價是悟空佛身崩解，只余一縷精魂遁入輪回。

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

誰知，那看似徹底消散的魔主邪念，竟如同最頑強的跗骨之蛆，將自己最純粹、最執拗的一點核心——那份顛覆秩序、扭曲情愛的終極執念——化作了一顆“惡念之種”，深藏于三界最為污穢混亂的縫隙之中，竟瞞過了諸天神佛的探查，默默蟄伏，汲取著天地間無數陰暗角落里滋生的嫉妒、背叛、絕望、以及被扭曲的愛情、被放大的欲望……直至今日，積攢了足夠的力量，終于在情緣法則最脆弱也最核心的節點——青丘圣地“十里桃林”之處，悍然探出了它的毒牙！

“善哉…善哉…”唐三藏闔上了佛目，一聲無聲的嘆息在蓮臺周圍回蕩，震動著周遭的空間微粒。他憶起悟空碎裂金身時，那望向三界眾生最后一眼的決絕與明悟，內里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對塵世未了之情的眷戀？原來那眷戀所系之因，今日竟成了浩劫重生的禍端之引？

不！這絕非簡單的宿命輪回，而是潛藏在劫后秩序重建下的真正暗流！那“惡念之種”蟄伏如此之久，絕非偶然。它洞悉了情緣法則的根本，更窺見了青丘桃林所守護的、天地間僅存的那一縷“情緣之息”的本源！正是白夭夭的純凈存在，那與桃林共生、凝聚了天地初開至純至善情緣的精粹，才是這邪物最渴望吞噬的終極目標！吞噬了她，便可徹底污染情緣法則，顛覆三界人心愛恨，制造出比無天時代更徹底、更根植于心靈本源的混亂！

而那冥冥中指引他心頭微瀾的方向……

唐三藏驟然睜眼！

眼底不再有迷惘憂思，取而代之的是浩瀚如星海的智慧光芒與如金剛般堅毅的決斷！他指尖于虛空結印，動作行云流水，又帶著不可抗拒的規則之力。

“印成！”

嗡——！

一枚玄奧莫測、由純粹佛光凝聚而成的淡金色心印，驟然顯化于三藏指尖前方！心印只有巴掌大小，內里無數細微佛文流轉不休，更有微縮的青丘桃林虛影若隱若現。桃林中央，一道純凈白氣如線如柱，那是“情緣之息”的象征。但此刻，那純白氣柱的周圍，一道陰翳的、不斷蠕動擴張的漆黑裂痕，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正在瘋狂侵蝕著白氣！裂痕深處，隱約凝聚著一個瘋狂嘶吼的邪念核心！

劫難將起于“桃花深處”！

推演的結果化作心印，蘊含了劫兆源頭、關鍵目標，以及那最迫切的預警信息！

幾乎在心印凝成的剎那，唐三藏的眸光穿透無盡虛空，投向凡間西南，那片靈氣駁雜、仙妖混雜、名為方寸山的險惡山域！他的“意”穿越云層天界，清晰捕捉到那方寸山腳下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跳動的兩簇光芒——一簇純凈而充滿至善生機，隱帶桃花馨香；另一簇則剛猛雄渾，內里深藏著一絲沉寂許久，卻與那惡念裂痕隱隱互克、足以令邪魔心驚肉跳的……斗戰金光！更有一股令他熟悉得靈魂震顫的氣息，微弱卻倔強地盤繞在后者身上！

找到了！劫中劫緣，一線生機！

唐三藏不再猶豫。屈指一彈，那淡金心印無聲無息地沒入虛空，穿梭三界壁壘，循著其本身蘊含的因果牽引之力，瞬間跨越無量距離，徑直投向南海之外，那片碧波萬頃、水脈靈樞所在！

“八部天龍廣力菩薩！速赴凡間西南方寸山域！護持情緣，降妖伏魔，循一線天機指引！此劫，須慎之又慎，護其本心覺醒為要！速去！”

浩蕩佛音雖輕，卻如天道綸音，直接烙印在目標心中。

第二章：龍潛于淵，俠影初顯

南海之濱，碧空如洗，琉璃海面遼闊無邊，水光接天。遠處海天相接處，偶有巨大魚影躍出水面，帶起晶瑩水簾。靈氣氤氳，蒸騰如霧。

這片海域，乃是八部天龍廣力菩薩——昔日西行取經團隊的小白龍敖烈——的清凈道場。他不喜天庭森嚴，不戀靈山繁文縟節，于這煙波浩渺、自由自在的南海深處辟一水府，修行之余，也負責調和四方水脈，保海域生靈平安，盡一份菩薩之責。

這日，小白龍敖烈并未化作龍身遨游深海，而是恢復了人形。他身著一襲素凈天青色箭袖長衫，外罩一件月白色銀龍暗紋紗袍，腰束螭紋玉帶，足蹬云紋步履。面容俊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線微抿透著幾分英氣，氣質溫潤如玉，卻又隱有一分龍族天生的桀驁不羈深藏眼底。他靜靜地站在一塊探入海中的潔白礁石上，長發僅以一根青色絲帶隨意束在腦后，幾縷發絲被海風拂過，掠過光潔的額角。修長的手指正捻著海邊礁石縫隙里生出的一簇色澤奇異的珊瑚，細細感應其中流動的水系靈力。目光沉靜，如同整個南海的寧靜都沉淀在他眼底。

忽然！

小白龍捻著珊瑚的手指猛地一頓！俊朗平和的面容瞬間凝固！一股源自靈魂本源、無可抗拒的宏大佛旨，裹挾著足以令他龍魂震顫的危急劫兆信息，如九天洪鐘般在他靈臺深處轟然炸響！

“八部天龍廣力菩薩！速赴凡間西南方寸山域！護持情緣，降妖伏魔，循一線天機指引！此劫，須慎之又慎，護其本心覺醒為要！速去！”

是旃檀功德佛！師父！

金蟬子那熟悉又威嚴的佛音，伴隨著一枚金光心印瞬間烙印入元神！心印之中，那侵蝕情緣本源的惡念裂痕、青丘桃林的虛影、純凈的“情緣之息”、以及凡間方寸山麓那簇隱帶斗戰金光的微光…還有師父那“護持本心覺醒為要”的囑托…龐雜卻又極其清晰的信息流瞬間沖擊著小白龍的神經！

“情緣之劫？！惡念之種？！”小白龍眼中閃過一絲驚悸，那場五百年前的滔天浩劫雖未親歷，但靈山典籍記載詳盡，更有師父時常提及的警惕！那無天之力，顛覆神佛，扭曲天心，是何等恐怖？如今竟有殘余精粹悄然滋生，矛頭直指情緣核心青丘？！更讓小白龍心神劇震的是——

方寸山那絲微弱的金光氣息……如此之近，如此之熟悉！那深藏在血脈龍魂深處、無數次并肩作戰的記憶碎片被猛然喚醒！是……是他嗎？斗戰勝佛？大師兄？！

那個以豪氣干云攪動諸天、以金剛不壞橫掃神魔、最終又以慈悲舍身平息浩劫的齊天大圣？！他的精魂竟真的未滅？在此地轉生？還成了這場劫數的關鍵一環？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攫住了小白龍。有難以置信的狂喜，有對大師兄轉生的激動，有對浩劫重啟的凝重憂慮，更有一種血脈賁張、仿佛當年跟隨大師兄踏破南天門的豪情隱隱激蕩！師父讓他“護其本心覺醒為要”，是擔憂過早點破前世因果，反而不利于這位“凡人”的成長？也擔心那“惡念之種”覺察到關鍵人物，提前扼殺？

“謹遵法旨！”

小白龍對著靈山方向，隔空稽首行禮，俊朗面容已是一片肅然凝重，再無半分閑適。龍目精光爆射，周身隱有低沉的龍吟與海浪聲共鳴。他不再遲疑！

青衫身影驟然虛化！原地只留下一圈蕩漾開的空間漣漪和淡淡的青色龍影。下一刻，他已出現在萬丈高空，化身為一道迅疾無比、幾乎融入蒼藍天幕的淡青色流光！流光的核心，隱隱是一條舒展騰飛、鱗爪隱現的五爪青龍虛影，速度之快，撕裂云層，破開罡風，只在身后留下筆直的、久久不散的氣痕。

他并未直接以天龍本相降臨凡塵，那樣太過招搖，極易驚動邪魔，也恐嚇到凡人。循著師父心印指引，他的目標明確——西南！方寸山域！在那片凡人村落與深山險地交匯之處，找到那個眉心可能帶有金痕、氣息特殊的年輕獵戶！先暗中觀察，保護其安全，了解情況，再相機而動！

龍影穿云破霧，俯視下方錦繡山河漸次模糊。磐石村那簡陋的屋舍輪廓已隱隱可見。小白龍目光如電掃過，凡俗景象入眼，目光卻穿透表象，細致感受著下方駁雜的氣流。除了紅塵煙火氣、山川草木生機，一絲不易察覺、帶著泥土腐朽和血腥怨念的殘留邪氣，如同細小的污跡，雖淡，卻極其頑固地彌散在村口那片發生過慘烈戰斗的山林間。

“果然…邪氛未散！”小白龍心頭一緊，遁光更是快了一分。大師兄轉世身雖擁有不凡潛質，終究還是凡胎肉體。面對那些潛伏暗處、受惡念驅使的妖魔爪牙…小白龍腦中閃過孫念真那雙沉靜的雙眼，又掠過那根沉黑的棍子留下的模糊印記…那棍影…怎么像是…一種血脈深處的悸動在提醒他答案？不，不會錯認，那絕對與大師兄脫不開干系！希望…還來得及！

第三章：陰影再織，毒計潛藏

方寸山脈深處，那處由污血殘骸與萬年穢氣滋養的幽暗洞窟。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毒漿，只有角落里微弱的慘綠色苔蘚磷光，照亮著盤踞此地的無邊惡意核心——那團懸浮蠕動的、被影匿鬼猴匍匐跪拜的無天“惡念之種”。

此刻，這團壓縮到極致的黑暗正劇烈翻涌，無數張痛苦嘶吼、扭曲猙獰的細微面孔在其表面飛速閃現又湮滅。它在憤怒！不，是暴怒之后的陰毒算計！

“廢物！一群沒用的渣滓！”邪念直接在鬼猴及洞窟深處兩個龐大身影的元神中炸響，充滿被冒犯的狂躁！“兩個妖王！竟然奈何不得一個剛剛轉世、力量盡失的廢人？！還搭上了翎雕一條腿？！”

厲風翎雕巨大的身軀趴伏在角落，半邊翅膀無力地攤開，曾經撕裂金鐵的爪子關節處呈現出怪異的扭曲焦糊狀，冒著絲絲黑煙，正痛苦地低聲嗚咽。它試圖用污穢的靈力修復，但那傷口深處殘留的一縷剛猛霸道的金光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不斷瓦解腐蝕它的妖力本源，讓它徒勞無功。

污沼巖魁則像一尊破損的石像，沉默地立在陰影里，但它體表嶙峋的石皮上，赫然殘留著幾道淡淡的焦痕！雖不致命，卻像是被圣潔之火燎過，內里純凈的生命凈化力量讓它這污穢之物打心眼里感到恐懼和厭惡！它巨大的石拳緊握，喉嚨里滾動著壓抑屈辱的咆哮。那花仙的凈化之力，簡直是天生克制它的死敵！

兩只強橫的妖王，昨夜氣勢洶洶而去，本想在那個凡人村落制造一場血腥盛宴，引動恐懼，試探獵物，卻最終成了落敗的喪家之犬！

“桀桀桀…”惡念之種的憤怒忽然詭異地平息下來，翻涌的黑霧緩緩收斂，那股純粹的怨毒與邪戾仿佛被壓縮得更加凝練，透著一股令人心寒的陰森。“被打回來了…力量很弱…但本質…那該死的光…絕對是那猴子！”它核心深處，那一縷殘留的源自孫悟空的氣息被它無數次詛咒，絕不會認錯！甚至那根棍子爆發的瞬間，那烙印在邪念最深處的恐懼本能被再次喚醒！

“這猴子…現在是什么東西？一個凡人獵戶？”惡念之種的聲音帶著刻骨的譏諷和一絲…貪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一個力量跌至谷底的斗戰勝佛轉世？一個失去了記憶的…可憐蟲？哈哈哈哈哈！”尖銳的笑聲在妖物們元神中震蕩，充滿了病態的愉悅。

笑著笑著，聲音又轉為冰冷。

“不過…他似乎也成了那個純凈氣息（指白夭夭）的守護者？昨夜他拼命護住那花仙…”那“情緣之息”的誘惑和它對那“守護”行為的極致憎惡，如同毒液在邪念之種核心發酵。“他們之間的聯系…如此緊密？難道不只是簡單初遇？該死…這其中…還有更深的糾纏？”

它無法窺探三生石，但那份冥冥中孫念真（悟空）與白夭夭之間的羈絆氣息，已經讓敏感于情緣扭曲的邪念感到了異樣和更強的吸引力！若能利用他們的情緣，將其催化扭曲…那將產生何等龐大的黑暗墮落之力？足夠它一舉復蘇！

“青丘桃林的污染進度…在加劇嗎？”邪念之種轉向影匿鬼猴。

鬼猴連忙伏地：“主人神威！遵照您的指示，小的一直在污染桃林的地脈節點！那些衰敗的桃花…正在凋零！那女仙的桃花手釧（代表與本源聯系的器物），小的窺探其氣息，已有更多裂痕！她的力量在被桃林衰敗持續消耗！只要我們不斷給她制造麻煩，讓她疲于奔命，無法全心守護本源…”

“很好！”惡念之種的聲音透著一絲滿意，“但不夠！遠遠不夠！只是桃林的自然衰變，無法動搖她的根本！必須…從內外同時下手！外，要給她壓力，牽扯她的精力，更要激發她那顆愚蠢的‘守護之心’，讓她主動去靠近那個凡人！內…桃林內部，那些狐貍的蠢蠢欲動…你埋下的‘種子’，也該發芽了！”它指的是那些被它暗中以魔念蠱惑、因情愛失落或權勢欲念熏心的青丘長老。

“主人的意思是…”鬼猴抬起頭，渾濁眼中閃過興奮光芒。

“制造更多的…混亂！”惡念之種的黑霧急劇波動，凝聚出一個陰險歹毒的計劃。“昨夜襲擊失敗，反暴露了本尊的部分意圖。那兩個廢物暫時沒用了。既然強攻不成，那就…以毒蝕木！”

它核心的黑暗凝聚成兩點幽光，仿佛陰鷙的雙眼。

“第一，目標轉向山中那些最卑微弱小、茍延殘喘的低等精怪！它們數量龐大，心智如同白紙。將本尊最微不足道的一縷分念，如同瘟疫般植入它們的懵懂靈識！不需要控制，只需無限放大它們心中最原始的貪婪、嗜血、饑餓、地盤爭奪的本能！讓它們在本能的驅使下，主動襲擊山下凡人！尤其是…靠近那個‘孫念真’家人的村民！制造小規模但持續的恐慌！”

“那凡人獵戶天生神力，又得了那棍子…他必然會出手守護！每一次出手，每一次與沾染了本尊力量的精怪交鋒…都會讓那猴子遺留的斗戰佛性本能地躁動蘇醒一點！蘇醒得越多…他作為凡人‘孫念真’的靈魂與那份強大的前世意志之間的沖突…就會越激烈！一個神魂不穩、充滿撕裂痛苦的目標…遠比一個純粹的凡人或覺醒的斗戰勝佛更容易拿捏！”

“桀桀桀！妙啊主人！”影匿鬼猴興奮地舔著嘴唇，“那痛苦與沖突，本身便是滋養您力量的佳肴！混亂會讓他失去自我判斷，更容易落入陷阱！”

“不錯！”惡念之種繼續道，“第二，將這瘟疫般的邪念，擴散！引誘更多山中隱藏的、對凡人有天然惡意或覬覦精血元氣的妖物加入這場‘盛宴’！讓整片山林陷入狂暴！持續騷擾襲擊那些凡人村落、落單的行旅獵戶！動靜越大越好！但要像狼群一樣，叼一口就跑，避免正面硬撼那個轉世猴子和守護花仙！目的是讓恐懼蔓延，讓怨念滋生！讓那花仙疲于奔命，不得不更多地依賴、求助那個‘孫念真’！讓他們接觸更多，羈絆更深！”

“他們接觸得越多…那份情愫滋生得越快…對本尊而言，那是即將成熟的…最甜美的果實！”

“第三…”惡念之種的聲音帶著極致的惡毒與期待，“一旦發現那個花仙落單，或心神消耗巨大之時…不要硬拼！用本尊賜予你的‘噬魂影瘴’，去污染她的護體霞光！不求重創，只求留下一縷極微弱、難以根除的邪念烙印！如同在純凈琉璃上滴上一滴污油！這烙印會持續消耗她的凈靈之力，削弱她的感知，更關鍵的是…它像一盞燈，無論她躲到哪里，都無法逃脫本尊的注視！方便…本尊為她準備一場真正的‘心魔盛宴’！”

“去吧！將這‘疫病’撒出去！讓恐慌成為蔓延的毒藤，讓守護成為束縛他們的枷鎖！讓恐懼與怨恨滋養本尊的種子！斗戰勝佛？青丘花仙？呵呵…你們越是掙扎靠近，情愫越深，待本尊收網之時…你們沉淪在彼此相護帶來的絕望深淵里…就會哭得越凄慘！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中，幾縷極其微弱的、仿佛無數扭曲蟲豸凝聚而成的漆黑細線，從黑霧惡種中分離出來，悄然鉆入影匿鬼猴的體內。鬼猴身體一顫，眼中最后一點靈光被狂亂的黑暗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工具般的光芒。它無聲地叩首，然后化作一道融入四周黑暗的虛影，徹底消失。

洞穴內，只剩下厲風翎雕的痛苦嗚咽和污沼巖魁壓抑的咆哮。而惡念之種則懸浮在污穢磷光中，如同心臟般緩慢脈動著，散發出的陰暗氣息，無聲地感染著整個洞穴的石壁和空氣。它將大部分力量收縮回核心，如同一只潛伏在蛛網中央的劇毒蜘蛛，耐心地等待著、編織著那張名為“恐懼”與“情劫”的陷阱之網，等待著獵物一步步踏入其中，被它從靈魂到情感徹底吞噬殆盡。

第四章：俠客入塵，眾生相浮

磐石村。

第一場夜襲帶來的恐慌并未如露水般很快蒸發，反而像被投入火中的油脂，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滋生出無形的恐懼與隔閡。死難者的親眷哭紅了眼，僥幸活下來的村民人心惶惶，尤其面對山口那片如今被視為“閻王口”的染血林地，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村里壯漢們自發組織了巡邏隊，白日勞作，夜里分作幾隊，提著削尖的木矛、銹蝕的柴刀、獵叉，在村口老槐樹下和山口邊緣來回逡巡。但更多的是一種心理安慰，他們臉上交織著緊張、疲憊和一絲絲難以掩飾的畏怯。真正的妖魔，遠非人力可抗。他們清楚記得那污沼巖魁如同山丘的巨軀，翎雕撕裂天空的尖嘯，還有那瞬間腐蝕血肉的詛咒綠光！若非那位突然降臨的仙子和不知哪里沖出來、救了仙子一命的孫念真…后果不敢想象。

于是，孫念真在村里的“位置”，變得更加微妙了。

他依舊是那個孤兒寡母家中長大的孩子，依舊是那個上山能獵彘、下地能開荒的好勞力。但村民們看他的眼神，除了過往那層因“金痕”和天生神力而帶來的敬畏疏離外，如今更多了審視、復雜的猜疑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遷怒。

“就是他引來了那些東西！”

“老劉頭撿那根棍子時就說邪性，偏偏他碰了就沒事…”

“妖怪怎么不找別人，就追著他打？”

“我看啊…他是山里的什么東西轉世，遭了劫……”

“可昨晚…是他救了那仙子…也救了那幾個娃兒…”

低語在墻根下、灶臺邊、溪水旁彌漫。有人依舊感念他救命之恩，送上些土產；有人卻如避瘟神，遠遠見他走來便匆匆關門閉戶；更有些刻薄婆娘，暗地里指桑罵槐，說孫家招禍星，連累了整個村子。人性的光暗面，在持續緊繃的恐懼壓力下，被悄然放大。

孫念真扛著他那根愈發神秘沉重的烏木棍（村里人現在統一叫它“那根棍子”），沉默地走在回自家小院的土路上。母親擔憂的眼神，村民指點的低語，他并非全無察覺。眉心那道金痕似乎比以往更清晰了一些，隱隱傳來細微的灼熱感，像是對那些紛雜情緒和潛伏在山林深處的惡意，作出最直接的回應。但他步伐依舊沉穩，眼神一如既往的清亮沉靜。那些流言蜚語似乎未能在他心上留下太多痕跡，唯有握緊黑棍的手，骨節更顯分明。他知道，畏懼與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山口那晚的戰斗，那雙在絕望中朝他望來的純凈眼眸（白夭夭回望他的眼神），讓他隱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壓在肩頭——保護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似乎成了某種理所當然的事。

他身后的不遠處，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粗布麻衣、頭戴竹笠遮住半張臉的年輕“貨郎”，推著一輛吱呀作響的獨輪車，車上放著些尋常百姓用的針頭線腦、粗鹽瓦罐。貨郎身形挺拔，行走間步幅穩健，眼神看似隨意地掃過路邊草叢、破損的籬笆墻、被燒焦的殘樹，不放過任何一絲殘存的邪氣痕跡。唯有偶爾抬手整理貨擔時，不經意間撩開竹笠，才能瞥見那隱在陰影下的俊朗輪廓和不染凡塵的眸光——正是化身潛入的小白龍敖烈。

他已然在村中“活動”了兩日。

昨夜小白龍循著蹤跡抵達磐石村口時，戰斗早已結束。他只在殘破林地中，感知到極其淡薄卻精純的花仙清韻，以及……一股殘留其間、微弱卻令他龍血都為之灼熱、帶著無盡剛猛霸烈意味的斗戰氣息！那氣息……熟悉到靈魂顫栗！更混雜著“金箍棒”本源力量震散邪惡后的余威！雖極其稀薄，卻如同黑夜中的燈塔，為他指明了方向。

他看到了村中的狼藉，聞到了傷者的哀嚎。他以“南海云游貨郎楊逍”的身份低調出現，打著販賣些山外小物件換取些山貨的幌子。這個身份尋常又不引人注目，山外來貨郎偶爾路過，在這樣邊陲村落算不得稀罕事。他溫和有禮，價格公道，偶爾用些沾了些許淺薄甘露氣息（對凡人而言是強身健體的好東西）的尋常草藥，換點糙米干菜，與老弱婦孺說話更是輕聲細語，很快就讓原本戒心深重的村民放下戒備，當成了個實在的好人。

此刻，他看似無意地跟著孫念真。敏銳的龍目，不動聲色地將這年輕獵戶從頭到腳細細“觀”了一遍又一遍。

“嗯…眉宇沉穩，眼神清澈如山澗之水，未見邪念侵染…身體氣血之雄渾遠超凡夫，筋骨如鋼似鐵，天生道胎無疑！更難得那心性，面對流言非議和潛伏的妖氛，不動如山岳，不惑于流言…確有大圣當年幾分本色。”小白龍心中暗暗贊許。

目光落在孫念真隨意搭在肩頭的烏黑長棍上。小白龍瞳孔微微一縮。隔著數丈，他卻能清晰“聽”到那棍子內部仿佛沉睡的雄獅般的低沉“心跳”！那棍身看似粗陋，細察其紋理結構，渾然天成，蘊含著一種“重、拙、大”的至簡大道！尤其是當孫念真握緊它時，一人一棍的氣息竟隱隱交融，那股斗戰不屈的意志碎片仿佛自棍中流淌而出，滲入那凡軀之中，微不可察地淬煉、強化著他的血肉筋骨！這絕非簡單的法器，這是血脈靈寶！是金箍棒的本源顯化！

“金箍棒都如此護主…看來即便輪回轉世，那冥冥中的‘業果’，這猴子…他終究還是那個要頂天立地的人！”小白龍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但同時，他更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份屬于“凡人”的沉重。孫念真的步伐雖然沉穩，但呼吸的節奏間，總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沉滯，那是昨夜強行爆發潛力、經脈輕微受損以及沾染了翎雕妖毒侵蝕留下的隱患。那妖毒雖被他強大的體質和金箍棒氣息壓制住了，卻如同深藏的暗刺，需要時間或外力化解。

就在小白龍心思電轉之際。

“嗚哇——！救命啊！”一聲凄厲驚恐的尖叫驟然從村子邊緣靠近豬圈的方向傳來！

第五章：獸潮初現，棍挑妖氛

這一聲尖叫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瞬間引爆了磐石村勉強維持的平靜！

小白龍眼神一凝，循聲望去，龍目金光隱現，瞬間穿透重重障礙物！

只見村子西側一片堆放雜物的破草棚附近，一個負責看豬的村婦正癱軟在地，連滾帶爬地逃命，面色煞白，褲襠下一片濕跡！她身后，從草棚坍塌的破洞和陰暗角落的柴垛后面，竟猛地竄出七八條形態怪異、雙眼赤紅的野獸！

當先一只是磨盤大小的變異山耗子，獠牙外翻，渾身黑毛如同鋼針，尾巴如同帶刺的鋼鞭，速度快得拖出殘影！緊跟著是兩條瘦骨嶙峋、卻散發著腐臭氣息的黃皮老狼，嘴角流著涎水，涎水落地冒出滋啦啦的白煙！后面還跟著幾只雙眼通紅、利爪烏黑的猿猱，尖嘯著投擲出石塊！

最讓人心寒的是，這些尋常山間精怪的氣息極其紊亂，充滿狂亂嗜血的本能，而它們周身繚繞著一層稀薄卻極其頑固的灰黑色霧氣，正是那污穢的邪念瘟疫！這瘟疫極大地刺激了它們原始的兇性，壓制了殘存的一絲靈智，讓其變成了純粹的殺戮機器！

它們顯然不是沖著那婦人而來！目標正是草棚旁邊被驚動、正試圖挪動笨重身體拱開籬笆逃跑的幾頭肥豬！

“妖…妖怪又來了！”

“耗子成精啦！狼妖啊！”

“保護牲口！抄家伙！！”

尖叫、哭喊、怒吼瞬間混雜在一起！剛剛經歷大變的村民們如同驚弓之鳥，有人驚惶失措地向村子中心逃竄，將老弱婦孺往里推；更多的青壯年則紅著眼，提著斧頭棍棒柴刀沖了出來！巡邏隊的人更是鼓噪著迎了上去！場面瞬間混亂！

那巨大的山耗子速度快得驚人，眼看就要撲到一頭嚇得腿軟肥豬背上！兩條妖化的黃皮老狼則分襲兩側，企圖攔截救援的村民！石塊如同彈丸般砸向沖得最快的一個后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孽畜！找死！”

一道沉穩如鐵的斷喝如同驚雷炸響！聲到！棍到！

一道黑色閃電后發先至！勢沉力猛！正是聞聲疾奔而來的孫念真！

沒有任何花巧，只有最純粹的爆發力與絕對的精準！黑棍如同巨蛟出海，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后發先至！

砰！咔嚓！

棍頭如同一柄沉重的攻城杵，結結實實地搗在那只飛撲而起的山耗子精側腹！恐怖的巨力瞬間爆發！那山耗子精慘嚎都未發出，側腹骨骼寸寸碎裂，龐大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橫飛出去，撞塌半堵土墻，污血內臟噴灑一地，四肢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棍勢余威不減！

孫念真手腕猛然發力，沉重的棍身在不可思議地精準操控下，嗡然一震，瞬間劃出渾圓弧線！如同揮舞著一根巨大無比的狼毫，橫掃千軍！

砰！砰！

兩條分撲而上的妖化老狼被棍身同時抽中！沉悶的骨裂聲爆響！妖狼的嗚咽戛然而止，身體如同被重錘砸中的稻草飛起，一條脖子扭曲成詭異角度摔入草叢，另一條腰腹塌陷，砸在柴堆上沒了聲息！

同時！

嗖！嗖！嗖！

黑棍軌跡再變！棍影如鞭！快如疾風驟雨！精準點向虛空！

啪啪啪！

飛射而來的幾塊蘊含邪力的石塊，在棍頭觸碰下應聲而碎！石粉四濺！

電光火石！一氣呵成！

從飛身趕到，到一棍斃鼠精、連掃雙妖狼、點碎飛石！總共不過兩三呼吸！烏黑棍影所至，兇戾妖邪摧枯拉朽般被掃蕩干凈！剩余的幾只妖化猿猱被這雷霆煞神般的威勢所懾，嚇得嗷嗷尖叫，拋下石塊，毫不猶豫地鉆回柴草深處，亡命逃向山林！村口混亂的場面，竟被一人一棍生生扼住！

陽光照在孫念真挺拔的身姿上，烏黑長棍斜指地面，棍身滴落著污血。他氣息微微急促，汗水從額角滑落，眉間金痕在激斗中仿佛烙鐵般灼灼閃亮！眼神冰冷銳利，掃視著狼藉的戰場和驚魂未定的村民，如同一尊剛剛下界誅邪的殺神！

整個村子瞬間安靜了！

剛才還驚惶哭喊的婦人張大嘴忘了閉攏。

舉起鋤頭準備拼命的壯漢僵在原地。

剛沖出來的巡邏隊員更是目瞪口呆，舉著柴刀釘耙，如同石化！

就連那幾頭死里逃生的肥豬，都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貨郎楊逍（小白龍）在混亂的人群外圍，竹笠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欣慰與嘆服的弧度。“好棍法！返璞歸真！重、簡、快、準！這絕非凡人苦練所能及！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戰斗本能！是金箍棒意志與凡軀的初步共鳴！”他清晰看到孫念真出手的剎那，一絲難以言喻的剛猛霸烈的金光紋路，在棍身的烏黑底澤下如同電火花般一掠而過！那不是法力催動，而是棍之本源感應到主人的戰意與危險，自發的護主之威！

人群中，一些先前背后非議孫念真的人，此刻臉色漲紅，羞愧地低下了頭。老村長顫巍巍地扶著拐杖上前一步，聲音哽咽：“念真！念真娃兒啊！好！好娃子！你是咱們村的…頂梁柱啊！”

孫念真眼中的銳利緩緩斂去，眉心金痕的光芒也弱了下去。他只是對著老村長點了點頭，默默走到那頭嚇癱的肥豬旁，查看了一下情況，又走向倒塌的草棚和污血處。似乎那根棍子天生就該用來殺妖除魔，他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他沒有看那些羞愧的村民，也沒看遠處貨擔旁那雙隱含著贊賞與復雜情緒的眼睛。

他蹲下身，用一根樹枝撥弄了一下耗子精的尸骸，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這些精怪很弱，遠不如上次的巖魁翎雕，但那股纏繞在尸體上的污穢邪氣，卻透著一種詭異的同源同質感，陰冷、粘稠、帶著無意識的狂亂。

不止一只……像瘟疫……孫念真看著遠處逃竄的猿猱妖影，心沉了下去。麻煩，才剛剛開始。

第六章：龍印奇毒，凡心堅韌

夜幕再次降臨磐石村。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油燈早早吹熄，狗兒被拉進屋里栓好。連續兩日的驚擾，讓恐慌如同陰濕的苔蘚，在墻角瓦縫間蔓延滋長。空氣中彌漫著驅邪的艾草味、廉價的雄黃味，掩蓋不住人心深處的惶惶不安。巡邏隊的漢子們不再單獨行動，而是三五成群聚在村口幾處關鍵位置，火把被死死攥著，映著一張張強作鎮定、實則眼底布滿血絲、隱帶驚懼的臉龐，側耳傾聽著山林深處任何一絲可疑的動靜。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山坳里的蟲鳴也稀疏了許多，仿佛也被這無形的沉重壓力扼住了咽喉。濃重得化不開的夜色中，似乎潛伏著無數貪婪邪惡的眼睛，隨時可能從黑暗中撲出，擇人而噬。

村口老槐樹下臨時搭起的簡陋棚子里，篝火嗶剝作響。孫念真靠著一根土柱坐著，身邊擱著那根沉甸甸的烏木棍。他沒有和巡邏隊擠在一起，而是獨自守著村口這道相對開闊卻也最易受襲的關卡。

“念真哥，喝口水吧？”一個稚嫩的聲音帶著崇敬和小心翼翼。狗娃子端著個豁了口的陶碗蹭過來，里面是半碗涼開水。這孩子是孫念真救下的幾個孩童之一，家里死了個叔叔，白天就固執地跟著巡隊，像條小尾巴。

孫念真接過碗，一飲而盡，揉了揉狗娃的頭：“回去睡。”

“我…我睡不著，跟哥一起守夜！”狗娃吸溜一下鼻子，抱著膝蓋硬要挨著柱子坐下。

孫念真沉默片刻，沒再趕他。目光投向深沉如墨、危機四伏的山口方向，眉間那道金痕在火光跳躍下時隱時現，如同黑暗中一點跳動的星火。

不遠處，貨郎楊逍（小白龍）并未回“借住”的村民家歇息。他只是將獨輪車挪到一處僻靜草垛邊，自己則盤膝坐在車旁一塊磨盤石上，看似閉目養神。神識卻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早已悄無聲息地籠罩住了整個村莊周邊數里的山林邊緣，任何一絲帶著邪氣或惡意的生靈靠近，都難逃其真龍感應！

黑暗無聲流淌。時間在緊繃的寂靜中滑過三更。

忽然！

嘶嘶嘶——

極其微弱、如同無數細沙摩擦鐵皮的聲音，在村子西北角一堆半濕的柴草垛下方響起！一股不同于之前狂亂妖物的詭異邪氣悄然彌漫！它極其隱蔽，陰柔如蛇，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吮吸”感！目標是柴草垛旁一處簡陋雞舍！

小白龍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神識瞬間聚焦！

雞舍角落陰影處！幾條筷子長短、通體覆蓋著暗紫色粘稠汁液、仿佛無數腐爛蠕蟲絞結而成的詭異“觸手”，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無聲無息地從潮濕泥土中鉆出，纏繞向一只昏睡的母雞！那紫色粘液散發出甜膩的腐臭味，竟是惡念之種以“噬魂影瘴”為基礎，融合死氣戾氣培育出的劇毒邪種——“污血地藤”！它以生靈精血魂魄為食，毒液更蘊含恐怖腐蝕性和污染之力！不致命，卻如跗骨之蛆！

好狡猾！竟從地底潛行偷襲，避開村口！

小白龍正欲彈指，一縷凝煉的無形龍氣已蓄于指尖！只需千分之一個剎那，便能將這幾條邪藤碾為齏粉！

“汪！嗚——！”一聲凄厲瀕死的狗吠驟然打破死寂！不是西北角，而是村子東側！

幾乎在狗吠響起的剎那！

“在那邊！”村東巡邏隊爆發出混亂的呼喊！鑼聲刺耳響起！

“有東西鉆進來啦！”

“什么東西纏住了虎子家的狗！救命！”

“火把！點亮！聚過來！”

整個村子瞬間被驚醒！雞飛狗跳！銅盆敲擊聲、哭喊聲、驚叫聲、男人怒吼聲混雜在一起，徹底撕裂了夜的寂靜！村東火光大亮，人影幢幢，瞬間吸引了所有人、包括小白龍和孫念真的目光！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注意力被村東慘烈狗吠和混亂吸引過去的剎那！

西北角雞舍那幾條污血地藤，如同得到指令，猛然暴起！速度激增！帶著滑膩的破風聲，如同幾條劇毒妖蛇，撲向那渾然不覺的母雞！

這分明是聲東擊西！好毒辣的算計！

小白龍心中一凜！此時再出手，哪怕滅掉藤蔓，也難以解釋為何一個普通貨郎有如此手段！極易暴露！就在這分毫猶豫間！

嗤嗤嗤！令人牙酸的腐蝕聲和母雞被扼住咽喉的撲騰掙扎已經發生！

然而，一道比他的龍氣更快的黑影，已如同天外隕石般，帶著決絕的殺意砸落！

棍風！沉重如山岳傾塌的棍風！

是孫念真！

他明明在村口，竟如瞬移般，在那聲狗吠響起的瞬間，人已從棚子里暴射而出！目標卻并非混亂的村東，而是感應之中那絲與狗吠邪氣方向截然不同的、更陰毒隱蔽的氣息源頭——西北角的雞舍方向！

一步踏出，地面龜裂！

再一步，風聲呼嘯，越過數十丈！

三步！黑棍裹挾著全身力量和瞬間爆發到頂點的怒意！泰山壓頂般怒劈而下！目標是那幾條蠕動的、正纏繞絞殺母雞的污血地藤！

砰！！！轟——！！！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都仿佛停止跳動的巨響！

棍身精準無比地砸在雞舍柴垛旁的泥地上！恐怖的力量毫無保留地宣泄！那不是穿透性的刺擊，而是純粹的、毀滅性的震爆！

瞬間！

地面如同被無形巨錘擂擊！以棍頭落點為中心，炸開一個丈許方圓的深坑！泥土如波濤翻卷飛濺！狂暴的沖擊波席卷四方！

那幾條剛剛纏繞上母雞的污血地藤，如同脆弱的琉璃遭遇巨力震蕩，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在絕對的力量下寸寸碎裂！粘稠的紫黑污血毒液如同膿包爆裂，被那純粹的力量氣浪卷入泥塵之中！連同那可憐的母雞和整座雞舍，在瞬間便被震成了一堆爛肉碎骨木屑混合物，被狠狠拍入深坑之內！

只有一絲極其凝練的、帶著地藤核心殘渣的污血毒氣，因棍擊瞬間的強烈沖擊，被炸成了更細微的塵霧，無差別地向四面八方擴散！

孫念真這一棍，氣勢無兩，殺意滔天！然而他終究是凡人，沒有護體仙氣，更未能料到這毒藤死后竟會爆出如此陰險的毒霧！距離太近！幾乎就在棍爆中心的他，猝不及防，根本無從閃避！

噗！

一大片夾雜著泥土腥氣和甜膩劇毒腐臭味的紫黑色塵霧，在棍風激蕩下，如同一個小型炸彈爆開的沖擊環，狠狠撲在了孫念真的頭臉、胸腹之間！尤其是他那雙因憤怒而圓睜、還未來得及眨下的眼睛！

“呃啊——！”

一聲痛苦的悶哼從孫念真口中擠出！劇痛！那毒霧仿佛億萬枚燒紅的細針，狠狠扎入他裸露的皮膚！更恐怖的灼燒感和針刺感瞬間涌入雙眼！眼前一片詭異的紫紅、緊接著是劇烈的刺痛和模糊！

“我的眼睛！”手下意識地想去捂眼，卻感到手掌也沾染了那滑膩惡臭的毒液！

這毒非同尋常！污血地藤的核心邪力融合了惡念之種一絲“噬魂影瘴”的特性，專門污穢靈力、侵蝕神魂！孫念真雖體魄雄健，終究是凡胎，接觸瞬間，那陰毒的詛咒和腐蝕之力便如同瘋狂的毒蛇，順著他皮膚的毛孔、眼瞼的脆弱處，猛地往他體內鉆！劇痛如同烈火灼心，更有一股冰冷的麻痹感迅速蔓延，讓他半邊身體都有些僵直！

“念真！”

“不好！念真被毒霧噴著了！”

“快！快打水來！”

趕過來的幾個村民看到眼前景象，瞬間心膽俱裂！深坑、污血、滿地狼藉，孫念真捂著眼睛搖搖欲墜，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顯然是劇痛難當！

小白龍心頭巨震！暗叫不好！這污血毒氣歹毒無比，帶有侵蝕靈根的特性，對于沒有仙佛之體護身的凡人來說，沾之即腐！尤其雙目要害！他身形一晃，瞬間出現在孫念真身邊，指尖一點微不可查的純陽龍力就要渡過去暫時壓制毒力！

然而就在小白龍指尖即將觸碰到孫念真手臂的瞬間！

吼——！！！！

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如同遠古洪荒巨獸被徹底激怒的咆哮，猛地從孫念真低垂的身軀中爆發出來！那絕非凡人所能發出的聲浪！帶著滔天的怒火、不屈的意志，如同沉睡火山蘇醒！

伴隨這一聲怒吼，孫念真整個身體驟然挺直！眉心那道金痕，如同熔爐中的黃金徹底融化！爆發出無法直視、純正浩瀚、仿佛能燃燒凈世間一切邪穢污濁的金色光芒！

嗡——！

他手中緊握的烏黑長棍，仿佛被這金光徹底點燃！原本沉黯的棍身之上，瞬間從內部點亮！無數道細小卻凝練如實體、玄奧古樸的金色梵文符咒如同活物般浮現在棍身表面！一股睥睨諸天、蕩盡群魔的宏大剛烈的氣息，如同海嘯般從棍身轟然爆發出來！

金光包裹著孫念真的全身！那試圖侵蝕他身體的污血毒霧，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發出“嗤嗤”的尖叫被瞬間氣化、消融！他手上的毒液斑點、臉上沾染的污血，也在這純粹神圣的光芒下迅速焦黑、剝離！那股鉆心刺骨、侵染神志的劇痛和麻痹感，如同遭遇了天敵，慘叫著從體內被硬生生逼退、驅逐！

金光只爆發了一瞬，孫念真眉心的金痕便迅速暗淡下去，強烈的虛脫感襲來。他拄著棍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浸透后背。但那雙原本被毒霧刺激得痛苦難當的雙眼，此刻雖然布滿血絲，卻奇異地恢復了大部分清明！盡管視線還有些模糊，卻再無那種要燒瞎、融化的可怕痛楚！只有火辣辣的殘留刺痛感。

而那根烏黑長棍，表面的金光梵文也已隱去，重新恢復了沉厚古樸的模樣。只有棍頭接觸地面的部分，周遭泥土還殘留著一圈被高溫烘烤過的焦痕。

一片死寂！

剛剛還驚慌失措的村民們，如同中了定身術！他們看到了那瞬間爆發的、如同太陽墜落凡間的金光！看到了那黑棍瞬間變成了純金一般布滿神圣符文的異象！看到了污穢毒氣在金光照耀下如同厲鬼般尖叫消散！也看到了孫念真眉心那道前所未有的、幾乎要燃燒起來的金痕！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恐懼？不，此時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對那神圣力量的敬畏！

小白龍在孫念真爆發的瞬間，便悄然收回了伸出的手指，順勢扶住了因虛脫而有些踉蹌的孫念真，避免了暴露。但此刻，饒是歷經劫數、修成菩薩的龍心，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好一個斗戰勝佛！好一個本源顯化的金箍棒！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力量！那是隱藏在孫念真靈魂深處、屬于斗戰勝佛的根本印記！是金箍棒與其同源同質、烙印著斗戰神威的不屈佛性！

只有在主人靈魂和肉身同時遭遇致命威脅或爆發難以壓制的狂怒時，這股沉寂的力量才會如同烈陽灼破烏云，自動護主！

它以“破邪”為第一要務！強行凈化驅逐了對孫念真威脅最大的劇毒邪力！甚至暫時強化了他的雙眼組織，抵抗了部分腐蝕！然而代價也巨大！那一瞬間的爆發，幾乎抽干了孫念真作為凡人積攢的所有精力！

“念真兄弟！你怎么樣？眼睛？快！快拿清水！再找點草藥！”小白龍化身的楊逍聲音急促，充滿了“貨郎”該有的關切與慌亂，巧妙地掩飾了自己內心的波瀾，一邊用力攙扶住孫念真，一邊指揮亂作一團的村民。

清水迅速打來，草藥搗碎敷在孫念真通紅的眼睛上。劇痛雖去了大半，但火燒火燎的不適感和劇烈的虛脫感讓孫念真難以說話，只是緩緩搖頭表示暫無大礙。他死死攥著那根烏黑的棍子，如同攥著生命的錨點。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是這根棍子救了他的命！那瞬間涌入體內的暖流、那擊潰毒霧的無上光明……仿佛是它蘇醒的意志！

小白龍一邊幫忙擦拭孫念真臉上殘留的污穢，一邊目光銳利地掃過地上那攤被金光凈化后僅存的、呈現出死灰色的毒藤碎渣。“污血地藤…結合了噬魂影瘴…專門制造混亂、引發恐懼的毒瘴類邪種？還有這聲東擊西的戰術…絕非低等妖物本能所為！背后一定有更高階的魔頭在操控！目標就是孫念真，就是要消耗他、激怒他、讓他一次次爆發這股力量，引動佛性與凡軀的沖突！”小白龍的心情愈發沉重。惡念之種的手段，比他預想的更陰險、更歹毒！它在一步步地、處心積慮地將孫念真推向神魂分裂的邊緣！

夜，更深了。村子的混亂在恐懼與敬畏交織中漸漸平息。孫念真被眾人簇擁著送回家中休息。小白龍站在院外陰影里，望著山口方向的漆黑山林，龍目中寒意如冰，銳利如刀。那縷逃散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漆黑邪氣，正在黑暗中發出無聲的嘲笑。他看得清清楚楚，但也明白，此刻動手清除，只會打草驚蛇，讓那藏匿更深的源頭徹底躲藏起來。

“既然你想要看戲……那就好好看著！”小白龍在心中冷語，目光又轉向孫念真家緊閉的木門，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大師兄……無論如何，有我在一日，必不會讓那邪祟的毒計輕易得逞！”

第七章：毒霧燎原，血怒天驚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雞鳴并未如常響起，整個磐石村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死寂中。夜里的兩次襲擾與孫念真那驚天動地的一棍金光，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心頭。恐懼與猜忌在沉默中發酵、變形。

天光微亮，薄霧籠罩著村口那片被污穢浸染的土地。倒塌的草棚和巨大的棍坑已被巡邏隊草草填平，但空氣中殘留的焦糊味、血腥氣和毒液詭異的甜膩腐臭味，如同驅之不散的亡魂，絲絲縷縷纏繞著村民的感官。

孫念真沒有在家多歇。眼睛的刺痛稍減，但視線依舊蒙著一層淡紅的血翳，看東西有些模糊。更大的痛苦來自體內。雖然金光驅逐了最致命的邪毒，但那地藤毒液蘊含的陰寒腐蝕之力還是傷了他的臟腑經脈，每一次呼吸都像牽扯著無數細小的傷口。更深處，昨夜強行爆發后那股深重的疲憊和靈魂仿佛被撕開一道細微裂隙的鈍痛感，如潮水般持續涌來。但他只是緊閉著唇，用冷水洗了把臉，將那根愈發沉重也愈發“溫暖”的烏木棍牢牢握住，如同拄著生命支點的拐杖，一步步走出家門。村民們或敬畏、或同情、或依舊帶著復雜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只作不見。眉心的金痕暗淡無光，卻比以往更加深刻，如同烙印。

村長老陳帶著幾個年高德劭的老者走了過來，臉上堆滿了擔憂和歉疚。

“念真娃子，你…你還硬撐個啥！快回去躺倒！眼睛要緊！村里的事有我們這些老骨頭，大不了……”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老骨頭？昨夜若非這娃子，怕是又有牲口甚至人遭殃。

“是啊念真，”旁邊一個老婆婆抹著淚，“昨夜那光…我們大家都看見了！你是神仙保佑啊！可神仙也要休息啊！你臉色都煞白了…”

孫念真輕輕搖頭，聲音因虛弱而沙啞：“不打緊。邪祟未除，不敢躺。”他目光越過眾人，望向霧氣中那片沉默的山林，眼神疲憊卻堅定。他昨晚清晰地感受到那毒霧中的惡意不僅僅是為了殺戮牲口，更像是…沖著他來的！那聲東擊西的精準狠毒…絕不是野獸的本能！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天殺的瘟神！你還我當家的命來！！！”

一個披頭散發、狀若瘋婦的女人猛地從人群后沖了出來！正是前夜死在山口戰斗中的漢子李石頭的老婆，石頭嫂！她兩眼紅腫如桃，布滿血絲，臉上涕淚橫流，狀似癲狂！手里死死攥著一把豁了口的劈柴刀！那刀鋒，竟直直指向孫念真！

“是你！都是你這個禍根！妖星轉世！不是你招來那些妖怪，我家石頭怎么會死？！昨夜！昨夜你又發妖法！嚇死人！你是怕大家不知道你是妖怪？！你現在還想留在村里做什么？是不是想害死全村人才甘心？！滾！你這個掃把星！給我們石頭償命來！”石頭嫂哭喊著，全然不顧被幾個婦人死命拉扯，柴刀揮舞，狀若瘋狂。巨大的悲傷和失去依靠的恐懼，如同毒草吞噬了她的理智，讓她將所有怒火絕望都傾瀉在那個“異常”的焦點——孫念真身上！

她的話，如同毒蛇噴出的信子，瞬間撕開了某些人壓抑的怨憤！

“對！說得對！都是他！沒他之前村里好好的！”

“那棍子！那棍子絕對是妖物！昨夜那金光…嚇死人了！不是妖怪是什么？！”

“滾出去！別留在這里害人了！”

“償命！”

幾個平日里就有怨氣的村民，受到石頭嫂這極端控訴的刺激，也跟著鼓噪起來！盡管聲音不大，甚至帶著心虛的顫抖，卻如同滴入油鍋的水滴，瞬間點燃了人群中壓抑的情緒風暴！恐懼需要宣泄口，而一個“公認”的災星，無疑是最好的靶子！

村長老陳和其他幾個老者急得跺腳：“住口！都給我住口！念真才救了大家！你們瘋了？！”

然而群情激憤如同山洪，一旦堤口崩裂一角，便難再阻擋！恐懼能讓人畏縮，也能讓人變成暴徒！

更多的人圍了上來！有人畏縮地附和著石頭嫂的哭喊，有人沉默不語卻眼神冰冷地旁觀，有人試圖勸阻卻被情緒淹沒。一道道目光如同實質的鋼針，刺在孫念真身上。他救下的那些村民，也大多嘴唇蠕動，眼神復雜，在這混亂的群體意志裹挾下，竟無人能、或者說無人敢挺身而出為他說一句公道話！狗娃子被人死死拽在后面，急得眼淚直流卻喊不出聲。

孫念真依舊沉默地站著。握著黑棍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發白，但身體卻挺得筆直。他看不太清周圍人臉孔的表情，但那潮水般涌來的怨恨、指責、恐懼的氣息，卻如同粘稠的泥沼，從四面八方涌來，死死裹纏擠壓著他的靈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眉心的金痕如同被無形之力撕扯，傳來陣陣更勝肉體痛楚的撕裂感！體內壓制著的陰寒毒素似乎也被這洶涌的負面情緒引動，再次蠢蠢欲動！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暴怒、夾雜著一絲深沉的悲哀與不被理解的孤寂，如同野火在胸中燒灼！他想揮棍！想將周圍的一切令人窒息的嘈雜與惡意轟開！那根被他拄著的烏黑長棍，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境，棍身內部那股沉寂的雄渾力量開始絲絲縷縷地躁動，溫度上升！

“夠了！”小白龍化身的貨郎楊逍再也無法旁觀！他剛要跨步上前，用些凡人手段甚至不惜顯露一絲威壓喝止這荒唐場面！

嗚！！！！

一聲沉悶、悠長、仿佛大地深處無數冤魂共同嗚咽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驟然在村子東南、西南、西北三個方向的山林中同時響起！聲音穿透薄霧，瞬間蓋過了村內的喧囂！

緊接著！

嘩啦啦——！！轟轟轟——！！！

如同萬頃瀑布同時從懸崖跌落！濃稠得化不開、呈現死灰與墨綠混合色澤的巨大霧瘴之墻，分別從三個方向山林深處傾瀉而下！霧瘴翻涌，帶著刺鼻嗆人的硫磺混合腐爛果實般的劇毒惡臭！速度奇快無比，如同山崩海嘯，朝著磐石村吞噬而來！

那瘴氣之濃，竟遮蔽了天光！所過之處，草木瞬間失去顏色，如同被潑上濃酸，枯萎焦黑！地面發出“滋滋”的聲響！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被邪念催化而變得巨大畸形的蟲豸、成群結隊雙眼血紅的兇鼠、還有影影綽綽在林間發出低吼的妖化獸影，在毒瘴中若隱若現！

目標不僅僅是牲畜！是整個磐石村！是這里每一個活物！

真正的總攻！規模遠超之前任何一次！而且是三方同時爆發！

“媽呀——！”

“妖怪！漫山遍野的妖怪！”

“快跑！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