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guān)大捷后的第三日,早朝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文武百官列隊站好時,眼角余光總往東宮方向瞟,連走路都比平時輕了三分。劉徹剛坐上龍椅,就笑著敲了敲案幾:“看什么看?太子又不會長翅膀飛進來。”
話音剛落,我捧著個紫檀木盒子,緩步走入殿中。
盒子不大,卻用鎏金的鎖扣鎖著,在晨光里閃著光。滿朝文武的目光“唰”地聚過來,比看西域進貢的夜明珠還專注。
“兒臣給父皇,給大漢,獻份禮。”我將盒子放在案上,“咔噠”一聲打開鎖扣。
里面沒有金銀,沒有寶玉,只有三卷泛黃的竹簡,用紅繩系著,看著平平無奇。
有文官忍不住撇嘴——太子這是窮得拿竹簡當禮物了?
劉徹挑眉:“這是什么?新編的農(nóng)書?”
“是比農(nóng)書更重要的東西。”我解開紅繩,將第一卷竹簡展開。
竹簡上沒有字,只有一幅畫:縱橫交錯的田壟像棋盤,田壟間畫著不同的作物,稻子、麥子、豆子、油菜……每種作物旁邊都標著月份,還畫了個小人,正彎腰將作物埋進土里。
“這是……”丞相捋著胡子,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這叫‘輪作圖’。”我指著畫,“一塊地,今年種麥子,明年種豆子,后年種油菜,輪番著來。豆子能讓土地變肥,油菜能趕跑害蟲,輪完一圈,畝產(chǎn)至少能多收三成。”
“三成?!”戶部尚書失聲驚呼,手里的玉圭差點掉地上,“太子殿下,您可知這意味著什么?關(guān)中若增產(chǎn)三成,夠十萬大軍吃一年!”
我沒理他,展開第二卷竹簡。
這卷畫著地圖,大漢的疆域被紅筆圈出三個塊:關(guān)中平原寫著“糧倉”,蜀地寫著“錦坊”,齊魯大地寫著“鐵爐”。三個塊之間畫著彎彎曲曲的線,標著“商道”。
“關(guān)中產(chǎn)糧,蜀地產(chǎn)錦,齊魯產(chǎn)鐵。”我用手指沿著商道劃了一圈,“糧多的地方送糧去缺糧的,錦多的地方換鐵,鐵多的地方造農(nóng)具。如此一來,各地賦稅不用千里轉(zhuǎn)運,省下的人力,能多開十萬畝荒地。”
掌管漕運的大臣臉漲得通紅,上前一步:“太子殿下!此法若成,漕運損耗能減一半!老臣愿牽頭督辦!”
武將們也坐不住了,鐵多了意味著兵器多,誰不樂意?
最后一卷竹簡展開時,連劉徹都往前探了探身子。
上面畫著個怪東西:大水輪連著十幾個紡車,紡車旁堆著小山似的棉紗,旁邊寫著行小字:“水轉(zhuǎn)大紡車,一水頂十人,日紡百斤紗。”
“這是……”掌管織造的少府令眼睛瞪得像銅鈴,“這紡車……真能抵十個人?”
“不僅能抵,還紡得更勻。”我從袖中掏出一小卷棉紗,細得像蠶絲,“這是工匠按圖做的小樣,少府令可拿去比一比。”
少府令接過棉紗,手抖得像篩糠,突然對著劉徹跪下:“陛下!若能推廣此物,我大漢絲綢能堆滿西域!每年能多賺百萬金!”
滿殿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三卷竹簡砸懵了——增產(chǎn)三成的糧,減損一半的漕運,抵十人功的紡車……隨便拿出一樣,都夠震動朝野,現(xiàn)在三樣一起擺在面前,像三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興農(nóng),通商,利工。”我朗聲道,“農(nóng)為根,商為脈,工為骨。三者齊興,大漢方能枝繁葉茂,萬代長青!”
“好一個萬代長青!”劉徹猛地站起身,龍袍下擺掃過案幾,酒樽“哐當”落地,他卻渾然不覺,“劉據(jù)!你可知這三策一旦推行,會動多少人的利益?”。
利益?我笑了。那些囤積居奇的糧商,那些壟斷漕運的世家,那些靠手工紡紗牟利的作坊主……確實要跳腳。
“父皇,”我迎上他的目光,字字如鐵,“大漢的奶酪,該讓百姓也嘗嘗滋味。糧商少賺三成,百姓能多活三成;世家少占半條漕道,邊關(guān)能多守半座城;作坊主少雇十個織婦,織婦能回家多侍弄兩畝田——這才是真正的利益。”
話音剛落,殿外突然傳來喧嘩,一個老臣跌跌撞撞跑進來,手里舉著份奏報,老淚縱橫:“陛下!少府試驗田的奏報!去年輪作的小麥,真、真增產(chǎn)三成還多!”
像是一道驚雷劈在殿中,所有的猶豫、質(zhì)疑、觀望,瞬間煙消云散。
武將們“唰”地單膝跪地:“請陛下準太子三策!我等愿護商道,守農(nóng)田!”
文官們對視一眼,也跟著跪下:“太子三策,利國利民,請陛下圣裁!”
劉徹看著黑壓壓跪了一片的臣子,又看看我,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準!朕準了!”
他拿起朱筆,在三卷竹簡上各畫了個圈:“興農(nóng),著戶部牽頭,各地郡守親自督辦;通商,著大司農(nóng)規(guī)劃商道,派兵護衛(wèi);利工,著少府監(jiān)趕造水轉(zhuǎn)大紡車,先在蜀地試行!”
“陛下圣明!”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中,我站在殿中,看著劉徹將三卷竹簡鄭重地放在龍案最顯眼的位置,突然明白——所謂的“裝逼名場面”,從不是站在高處耀武揚威,而是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讓百姓多一口糧,讓將士多一分底氣。
退朝時,陽光穿過未央宮的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壽湊過來,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殿下!剛才……剛才老臣們看您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
“看神仙可不敢當。”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少府看看,那水轉(zhuǎn)大紡車,該加把勁趕制了。”
畢竟,三策已定,前路還長。但只要這興農(nóng)的犁、通商的車、利工的紡車不停轉(zhuǎn),大漢的好日子,就不遠了。
而我這個太子,終于不用靠挖坑埋人來證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