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芬恩罵罵咧咧地走進了橡樹灣莊園的書房。

“先生，那個漢考克，又派人來了。”芬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醒神茶就灌了一大口。

“這次不是管家，是他媽的一個律師！拽得很，跟我談什么‘商業變通’和‘長期合作’，我差點一拳把他從酒館里打出去！”

李維正在看一份關于羅德島鐵匠鋪的報價單，頭也沒抬。“他說了什么？”

“那家伙說，漢考克先生愿意出雙倍的價錢，買下我們‘互助會’三成的股份。條件是，他的船，可以免于檢查，自由進出。”

“哼！他以為他是誰？國王嗎？”

李維終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他不是國王，但他想當國王。”

李維用指關節輕輕敲擊著桌面，“芬恩，你做得很好。拒絕他是對的。我們的規矩，不能為任何人開例外。一旦開了，它就一文不值了。”

“那我們就一直這么跟他耗著？”芬恩有些不耐煩，“那家伙在城里的勢力可不小，我怕他會使絆子。”

“讓他使。”李維的嘴角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我不僅要讓他使絆子，我還要逼著他來找我。”

他看向一旁的菲奧娜：“菲奧娜，給總督府的漢克少尉送一份匿名的舉報信。”

菲奧娜拿出紙筆，一雙藍色的眼瞳就那么望著李維。

“就說，近期有大批未經申報的軍火，從南塔克特島，通過漁船走私進波士頓，藏匿地點，就在約翰·漢考克名下的城南一處紡織品倉庫里。”

芬恩的獨眼一下子亮了：“先生，這招夠狠！這是要把漢考克往死里整啊！”

“不。”李維搖了搖頭，“這只是在提醒他，他過去的那些生意，不干凈。也是在告訴總督，我這個‘有用的東方人’，不僅能幫你收稅，還能幫你抓叛徒。”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最重要的一點，菲奧娜，你要在信里注明，這批軍火的數量，大約在五十支左右。”

“五十支？”芬恩愣住了，“據我所知，漢考克每次走私的量，至少是這個數字的五倍！”

“對，就是要說五十支。這個數量，剛好能讓總督府覺得事態嚴重，必須去查抄。但又不足以讓總督下定決心，把漢考克這個最大的納稅人之一徹底干掉。”

“這只會讓漢考克損失一批貨，惹上一身騷，但不會傷筋動骨。”

“我要的不是他的命，我要的是讓他感到疼痛。只有疼了，他才會明白，在這個新的牌局里，誰才是莊家。”

李維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平靜的海面。

“而且，我還需要他幫我辦一件事。一件只有他這種‘愛國者’才能辦到的事。”

三天后，一隊英軍士兵突襲了約翰·漢考克位于城南的倉庫，在成堆的棉花和亞麻布下，搜出了整整五十二支嶄新的法制夏維爾步槍和配套的彈藥。

消息傳開，整個波士頓上層社會為之震動。

約翰·漢考克被總督府傳喚，在繳納了一筆稱得上天價的罰金，并且動用了自己所有政治人脈之后，才勉強以“倉庫管理疏忽，被不法之徒利用”為由，洗脫了“叛國”的罪名。

當晚，一輛沒有任何家族徽記的華麗馬車，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橡樹灣莊園的門前。

約翰·漢考克親自走下馬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昂貴的蕾絲領結，抬頭看了一眼這棟在波士頓悄然崛起的莊園，然后對身邊的仆人說：

“去通報，就說約翰·漢考克，前來拜訪李維先生。”

……

書房的燭火將兩個人的影子投在墻上，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涇渭分明。

約翰·漢考克的到來，并未在橡樹灣莊園引起任何波瀾，仆人們依舊做著自己的事，仿佛來的只是一位尋常的訪客。

“李先生，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一些小小的誤會。”

漢考克的聲音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貴族口音，他沒有落座，而是選擇站在李維的書桌前，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李維沒有起身，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椅子，也不說話，只等對方落座。

一時間，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幾秒鐘后，漢考克只能優雅地坐在了皮椅上，這才等來了李維的回應。

“漢考克先生，誤會是最低效的溝通成本和最無用的借口。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開誠布公。”

漢考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自然。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制作精美的請柬，放在桌上，用指尖輕輕推了過去。

“波士頓商會將在三天后舉辦年度晚宴。作為本地商界的一份子，我很榮幸地邀請李先生參加。屆時，城里所有體面的商人都會到場，我想，這對李先生的生意，會很有幫助。”

芬恩站在一旁，粗壯的手指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斧柄。

他聽出了話里的威脅，這哪里是邀請，分明是最后通牒，是把他家先生當成鄉下來的土財主，要拉到城里的大人物面前公開羞辱。

“黑龍商會感謝漢考克先生的好意，我會準時到場。”

得到滿意的答復，漢考克不再逗留，他微微頷首，轉身離去，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勝利者般的風度。

才坐上馬車，漢考克就接過管家遞過來的牙買加雪茄，蔑笑道，“什么李先生！在波士頓輪不到一個東方人指手畫腳。”

漢考克的馬車一走，芬恩就忍不住了。

“先生！這家伙分明沒安好心！這不就是擺明了要在他的地盤上給咱們下馬威嗎？”

“所以我們才更要去。他搭好了戲臺，請了全城的觀眾，我這個主角要是不登場，豈不是太讓他失望了。”

“菲奧娜，幫我準備一套禮服。不要太奢華，要像個東方的絲綢商人，但料子要用最好的。”

“既然漢考克想把我們拖進他的規則里，用他的身份和人脈來壓垮我們。那我們就走進他的規則，然后告訴他，他的規則過時了。”

“我們東方人有句老話，打蛇就要打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