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領域？

這四個字，像四座無形的山，轟然壓下。

大殿內的空氣，在一瞬間被抽空。

比比東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個危險的針尖。

她的心臟，在這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不是在試探。】

蘇牧云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冰冷而又清晰。

【他是在……尋找同類。】

【不要回答他的問題。】

【用一個更大的問題，去回答他。】

比比東的呼吸，依舊平穩。

她抬起眼，那雙深淵般的紫色眸子，第一次，主動迎上了千道流那如同烈日般的金色雙瞳。

她開口，聲音里沒有半分波瀾，仿佛只是在探討一個尋常的修煉難題。

“大供奉所說的。”

“可是那傳說中的，百級成神？”

轟。

這個問題，比千道流之前所有的威壓，都更具沖擊力。

它像一把鑰匙，直接捅進了千道流心中，那扇塵封了百年的，最核心的大門。

千道流臉上的淡漠，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看著比比東，那眼神，不再是審視。

而是一種，找到了知音般的，復雜的驚嘆。

他緩緩點頭。

“沒錯。”

“就是成神。”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大殿深處，那尊模糊不清的天使神像。

他的聲音，變得悠遠，仿佛在敘述一段，與自己無關的古老歷史。

“武魂殿的存在，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統治這片大陸。”

“它的使命，是守護。”

“守護天使之神的傳承，等待下一位神祇的降臨。”

“每一任擁有六翼天使武魂的教皇，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他自己。”

“他是神位的候選人，是承載神之力量的容器。”

“他的一生，只有一個目標。”

千道流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蕭索。

“繼承神位，帶領武魂殿，將這片凡人的土地，變成神的國度。”

比比東靜靜地聽著。

她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才是武魂殿，真正的秘密！

一個，比統一大陸，更加瘋狂，更加宏偉的野心。

“只可惜……”

千道流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與一絲無法掩蓋的痛苦。

“疾兒他……失敗了。”

“他擁有最純凈的天使血脈，擁有最好的資源，擁有我為他鋪平的一切道路。”

“但他，心性不足。”

千道流的語氣，陡然變得冰冷。

“他的驕傲，是建立在血脈之上的虛榮，而不是源于靈魂深處的強大。”

“他的欲望，是凡人的貪婪，而不是神祇的宏愿。”

“所以，他會敗給唐昊，他會因為一個女人的背叛而遷怒于你，他更會因為區區心魔，而在沖擊瓶頸時，自取滅亡！”

千道流猛地轉身，金色的雙瞳，如兩把燒紅的烙鐵，死死地釘在比比東的身上。

“他的死，讓我第一次，對我們天使一族代代相傳的信念，產生了懷疑。”

“血脈，真的是通往神座的，唯一階梯嗎？”

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振聾發聵。

“不！”

他自己，給出了答案。

“神祇選擇繼承人，看的不是你血管里流淌的是什么。”

“而是你的靈魂，究竟能承載多大的器量！”

千道流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比比東。

他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氣勢，就變得更加純粹，更加灼熱。

那是一種，拋棄了所有凡俗情感，只剩下對神之道路，最極致，最瘋狂的追求。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一絲可能。”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

“你沒有高貴的血脈，你的武魂，甚至是與神圣背道而馳的黑暗。”

“但是……”

“你的靈魂，是在最深的深淵里，被絕望與仇恨，千錘百煉過的鋼鐵！”

“你的意志，是在最極致的痛苦中，重新凝聚而成的，絕對的冰霜！”

“你的野心，更是連我都感到心驚的，想要吞噬天地的火焰！”

他停在了比比東的面前，兩人相距，不過一臂。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足以決定世界未來的，最終兵器。

“所以，我需要你向我證明。”

千道流的聲音，變得無比嚴肅，每一個字，都重若萬鈞。

“證明你的靈魂，比我天使一族的血脈，更高貴！”

“證明你的器量，比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更宏大！”

“證明你，有資格，去承載天使之神留下的榮光！”

話音落下。

整個大殿，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比比東的心中，所有的迷霧，在這一刻，盡數散去。

她終于，徹底明白了。

她明白了千道流的召見，明白了之前的試探，明白了那句“疾兒不如你”的真正含義。

這不是清算。

這不是審判。

這是……一場賭上整個武魂殿未來的，瘋狂的投資！

他要廢黜舊太子。

他要，另立新儲！

【他瘋了。】

蘇牧云的聲音，在比比東的腦海中，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

【一個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家伙，竟然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殺了他兒子的兇手身上。】

【不。】

比比東在心中回應。

【他不是瘋了。】

【他只是，比任何人都更清醒，也比任何人都更……殘忍。】

【為了他心中的‘神’，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他的兒子，包括他的血脈。】

【陛下。】

蘇牧云的聲音里，充滿了愉悅的笑意。

【他正在，親手將一頂，比教皇冠冕，更沉重，也更華麗的王冠，遞到您的面前。】

【您，準備好接住了嗎？】

比比東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胸中那顆屬于帝王的心臟，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劇烈地跳動起來。

那跳動的，不是鮮血。

是權力，是野心，是即將君臨天下的，無上欲望！

她抬起頭，迎著千道流那足以焚化一切的目光，紫色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同樣熾熱的，名為“渴望”的火焰。

她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仿佛能讓整座教皇山，都為之震顫。

“我該，如何證明？”

千道流看著她眼中的火焰，看著她那毫不掩飾的野心。

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封臉龐上，終于，緩緩地，咧開了一道，殘酷而又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