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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轉(zhuǎn)院的拉扯

凌晨五點,病房里的監(jiān)護儀還在規(guī)律地滴答作響。楊悅靜借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光,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藍的光,通話記錄停留在和省婦幼心臟科主任的對話界面上。

“……下周三有個空床,你們過來前提前聯(lián)系我。”主任溫和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楊悅靜深深吸了口氣,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塞進睡衣口袋。身旁的小核桃翻了個身,嘴里嘟囔著“媽媽”,她立刻俯身拍著兒子的后背,直到那均勻的呼吸聲重新響起,才敢直起身。

昨晚黃誠撞破防輻射服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里。他眼底那瞬間翻涌的情緒太過復(fù)雜,有震驚,有痛苦,還有一絲讓她心驚的狂喜——他一定猜到了什么。再不走,等那份遺傳檢測報告出來,一切就都晚了。

她蹲下身拉開行李箱,把防輻射服重新疊好塞進箱底,上面壓著小核桃的繪本和換洗的衣物。指尖觸到布料上那片被眼淚浸濕的痕跡時,忽然想起五年前那個傍晚。

那時她剛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拿著孕檢單站在黃誠醫(yī)院的樓下,想給他一個驚喜。卻在門診大廳撞見他和林薇站在一起,林薇手里拿著一份病歷,眼眶紅紅的說:“你真打算不告訴她?”黃誠背對著她,聲音冷得像冰:“說了又能怎樣,讓她跟著我擔驚受怕?”

后來的冷暴力、離婚協(xié)議,原來都有跡可循。可知道了又如何?他選擇獨自承擔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把她排除在了他的人生之外。

行李箱的拉鏈被拉到一半,突然卡住了。楊悅靜用力一拽,拉鏈頭“啪”地崩開,滾到病房門口。她彎腰去撿,抬頭時卻猛地撞進一雙熟悉的眼睛里。

黃誠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白大褂的領(lǐng)口有些歪斜,眼下的烏青比昨天更重,顯然是徹夜未眠。他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和敞開的行李箱,瞳孔驟然收縮。

“你要去哪?”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保溫杯的蓋子沒擰緊,褐色的液體順著指縫往下滴,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痕跡——是南瓜粥,小核桃昨天說想喝的那種。

楊悅靜迅速把拉鏈頭攥在手心,站起身擋在行李箱前,語氣盡量平靜:“有點事,先出院幾天。”

“心臟彩超的結(jié)果還沒出來,你要帶他去哪?”黃誠往前邁了一步,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行李箱,“還是說,你想轉(zhuǎn)院?”

他直接戳破了她的心思。楊悅靜攥著拉鏈頭的手指泛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這是我們的私事,不勞黃醫(yī)生費心。”

“私事?”黃誠突然提高了音量,又猛地意識到什么,壓低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小核桃的心臟情況需要系統(tǒng)治療,現(xiàn)在轉(zhuǎn)院風險很大。”

“省婦幼的主任是國內(nèi)權(quán)威,比在這里更穩(wěn)妥。”楊悅靜刻意強調(diào)“這里”兩個字,想拉開距離。

黃誠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他把保溫杯重重放在床頭柜上,粥湯濺出來燙紅了他的手背,他卻像沒感覺似的:“是因為我?”

楊悅靜別過臉看向窗外:“你想多了。”

“我不想多。”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力道比昨晚克制了許多,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執(zhí)拗,“楊悅靜,看著我。”

她被迫轉(zhuǎn)過頭,撞進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睛此刻像蓄滿了潮水,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痛苦和懇求:“再給我三天,就三天。等所有檢查結(jié)果出來,我們一起討論治療方案,好不好?”

“沒必要。”她用力甩開他的手,“五年前你做決定的時候,也沒問過我的意見。”

這句話像針一樣刺中了黃誠。他踉蹌著后退半步,手背被燙紅的地方已經(jīng)起了細密的水泡,他卻渾然不覺地撫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傳來熟悉的悶痛感。

“當年的事……”他想說什么,卻被突然響起的童聲打斷。

“媽媽,黃黃誠叔叔怎么了?”小核桃揉著眼睛坐起來,指著黃誠的手,“叔叔的手紅了。”

黃誠立刻收斂了所有情緒,轉(zhuǎn)身背對著孩子,用袖子飛快地擦掉手背上的粥湯:“沒事,不小心燙到了。”他拿起保溫杯遞過去,聲音重新變得溫和,“叔叔買了你喜歡的南瓜粥,要不要喝一點?”

小核桃看了看媽媽緊繃的臉,又看看黃誠發(fā)紅的手背,突然掀開被子跳下床,跑到墻角拿起自己的恐龍玩偶塞進黃誠手里:“霸王龍會保護你。”

那只缺了尾巴的綠色恐龍被塞進掌心時,黃誠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看著孩子認真的眼睛,突然想起五年前,楊悅靜也是這樣把這只恐龍塞進他包里:“工地不安全,讓霸王龍保護你。”

時光好像在這一刻重疊了。

楊悅靜看著兒子踮起腳尖給黃誠吹手背的樣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走過去把小核桃抱起來:“該穿衣服了,別著涼。”

“可是叔叔的手……”

“護士阿姨會處理的。”她打斷兒子的話,抱著他走向病床,全程沒再看黃誠一眼。

黃誠握著那只恐龍玩偶站在原地,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燙得他心口發(fā)疼。他看著楊悅靜給孩子穿衣服的背影,突然意識到自己昨晚犯了個錯——他不該那么激動地追問,只會把她推得更遠。

“我先去處理傷口。”他輕輕把恐龍放在床頭柜上,聲音放得很輕,“粥在保溫杯里,溫的。”說完便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關(guān)門時的力度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楊悅靜看著那扇合上的門,抱著小核桃的手臂突然收緊。兒子在懷里不安地動了動:“媽媽,你不高興嗎?”

“沒有。”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露出微笑,“我們吃完早飯,媽媽帶你去樓下花園玩好不好?”

小核桃立刻歡呼起來,把剛才的插曲忘得一干二凈。

上午九點,護士來查房時帶來了新的檢查單。楊悅靜接過來看了一眼,心臟彩超的報告顯示小核桃的室間隔缺損比去年擴大了兩毫米,醫(yī)生建議盡快手術(shù)。

“黃醫(yī)生說如果決定在這里手術(shù),他可以親自操刀。”小張一邊給孩子量血壓一邊說,“我們科里都知道,黃醫(yī)生的微創(chuàng)封堵術(shù)做得最漂亮,上次那個出生才八個月的寶寶,就是他主刀的,恢復(fù)得特別好。”

楊悅靜沒接話,把報告折起來塞進包里。小張看出她的猶豫,笑著打趣:“說起來黃醫(yī)生對你們家小核桃是真上心,剛才還特意來問孩子愛吃什么,說要讓食堂單獨做呢。”

正說著,病房門被推開,黃誠走了進來。他手背上貼了塊紗布,看到楊悅靜手里的檢查單,主動解釋道:“缺損有擴大,但還在微創(chuàng)的適應(yīng)癥范圍內(nèi)。我整理了近三年類似病例的術(shù)后恢復(fù)數(shù)據(jù),等下打印出來給你。”

楊悅靜避開他的目光:“不用了,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別的醫(yī)院了。”

黃誠拿著病例夾的手猛地一頓,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他沉默了幾秒,突然轉(zhuǎn)身對小張說:“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和楊女士談點事。”

小張看了看兩人凝重的神色,識趣地帶著小核桃去了護士站。

病房門關(guān)上的瞬間,黃誠突然抓住楊悅靜的手腕,把她拽到窗邊。窗外陽光正好,樓下花園里有病人在散步,可他眼底卻一片晦暗。

“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痛苦,“我知道五年前是我錯了,我不該用那種方式推開你。但小核桃是無辜的,這里的醫(yī)療條件比省婦幼好,我能給他最好的治療……”

“最好的治療?”楊悅靜猛地甩開他的手,聲音陡然拔高,“你連自己的病都治不好,怎么保證能治好我兒子?”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看到黃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下意識地按住胸口,呼吸急促起來。

“我……”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漲得通紅。

楊悅靜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想起林薇說的“他隨時可能暈倒”,想起他手背上那片刺眼的紗布,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刻薄了。

黃誠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他從白大褂口袋里摸出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片塞進嘴里,就著空氣咽了下去。

“這是我最新的復(fù)查報告。”他從病歷夾里抽出幾張紙遞給她,手還在微微發(fā)顫,“心功能指標比去年穩(wěn)定,醫(yī)生說只要按時吃藥,不做劇烈運動,和正常人沒區(qū)別。”

楊悅靜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報告上的專業(yè)術(shù)語她看不懂,但最后那句“可耐受中等強度工作”格外醒目。她抬起頭,正好對上黃誠的目光,里面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個等待評判的學生。

“就算你身體沒事,我們也早就沒關(guān)系了。”她把報告還給他,語氣硬邦邦的,心里卻不像剛才那么篤定了。

黃誠沒接報告,任由紙張散落在地上。他突然上前一步,雙手撐在窗臺上,將她圈在自己和墻壁之間。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藥味撲面而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有沒有關(guān)系,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帶著灼熱的溫度,“小核桃需要爸爸,楊悅靜,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想過讓他有個完整的家嗎?”

這句話像重錘敲在楊悅靜心上。她猛地推開他,眼眶泛紅:“完整的家?五年前你簽下離婚協(xié)議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會有今天?”

“我以為……”黃誠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以為那樣對你最好。”

“你以為的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積壓了五年的委屈在這一刻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出來,“我想要的是和你一起面對,不是被你像垃圾一樣丟開!”

黃誠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淚,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無力地垂下。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小核桃站在門口,看到楊悅靜紅紅的眼睛,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你又欺負我媽媽!”他沖過來抱住楊悅靜的腿,仰著小臉對黃誠喊,“你是壞人!我不要你當爸爸!”

黃誠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孩子稚嫩的聲音像冰錐一樣扎進心里,比任何指責都讓他難受。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核桃,不許胡說。”楊悅靜蹲下身抱住兒子,抬頭看向黃誠時,眼神里帶著歉意和疏離,“我們要收拾東西了,黃醫(yī)生請回吧。”

黃誠看著相擁的母子,突然覺得自己像個闖入者。他默默撿起地上的報告,轉(zhuǎn)身走出病房,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

走到護士站時,小張正在給小核桃削蘋果。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猶豫著說:“黃醫(yī)生,剛才林醫(yī)生來找你,說……”

“讓她別再來了。”黃誠打斷她的話,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疲憊,“還有,幫我把小核桃的檢查報告整理一份,送到我辦公室。”

他走到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反手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手機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動起來,是遺傳檢測科發(fā)來的消息:“黃主任,報告出來了,您看什么時候方便來取?”

黃誠盯著屏幕上的文字,指尖懸在“現(xiàn)在就去”幾個字上,遲遲沒有按下發(fā)送鍵。

他突然想起昨天深夜,在遺傳檢測科門口遇到父親的老戰(zhàn)友張教授。老人拍著他的肩膀說:“當年你爸就是太犟,才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有些事,藏著不如說出來,一家人一起扛,總比一個人硬撐強。”

那時他還不懂,現(xiàn)在看著手機屏幕,突然明白了。

也許他錯了,錯在以為隱瞞就是保護。真正的保護,應(yīng)該是像現(xiàn)在這樣,哪怕被誤解,被怨恨,也要站在她們面前,告訴她們:我在這里,再也不會離開了。

黃誠深吸一口氣,終于按下了發(fā)送鍵。然后他站起身,對著鏡子理了理皺巴巴的白大褂,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不管楊悅靜愿不愿意,這一次,他都不會再放手了。

而病房里,楊悅靜看著兒子認真地把恐龍玩偶放進書包,突然輕聲問:“小核桃,如果……我是說如果,讓黃叔叔當爸爸,你愿意嗎?”

小核桃咬著蘋果,含糊不清地說:“如果他不欺負媽媽,還會給我買南瓜粥的話……”他頓了頓,突然想起什么,“還要會講恐龍故事才行。”

楊悅靜看著兒子天真的臉,心里那道堅固的心墻,好像悄悄裂開了一道縫隙。她拿起手機,調(diào)出省婦幼主任的號碼,手指懸在刪除鍵上,遲遲沒有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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