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火泥途
書名: 青冥問心作者名: 窗上影本章字數(shù): 5625字更新時間: 2025-07-26 14:12:22
青石鎮(zhèn)一夜之間淪為煉獄。
血色月光下狼群撕碎了薄弱的防御,陸珩眼睜睜看著鄰居被拖入黑暗,師塾在火焰中坍塌。
當(dāng)老族長推開他以身喂狼的瞬間,懷里祖?zhèn)鞴艜蝗话l(fā)燙。
瀕死之際,一襲青衫踏月而來,指尖劍氣猶如星河垂落。
群狼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滿地尸骸。
燃燒的房梁轟然砸落在少年腳邊,濺起的火星燙得他手指一縮。
那本被祖父摩挲得邊緣柔軟的殘破古書,此刻隔著粗布衣襟緊貼他胸膛,竟透出一種玉石般的溫?zé)幔?qū)散了深秋寒夜的幾分刺骨冰涼。這異樣溫?zé)嵯褚活w陡然搏動的心臟,燙得他心口發(fā)慌。
“嗚——!”
鐵匠趙叔的咆哮壓過了狼嚎,他揮舞著那柄沉重的鐵錘,狠狠砸在一頭正撕咬著周家小子小腿的妖狼腰腹之上!骨骼碎裂的悶響令人頭皮發(fā)麻,那妖狼慘嚎著翻滾出去。周家小子痛得蜷縮在地,趙鐵匠一把將他拖到身后,自己卻被另一側(cè)撲來的妖狼撞了個趔趄,肩膀上瞬間留下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血涌如泉。
“爹!”人群里傳來趙二牛帶著哭腔的嘶喊。
“別他媽的嚎!護住你娘!”趙鐵匠頭也不回地怒吼,鐵錘再次掄圓,砸碎了又一顆猙獰的狼頭。粘稠的血和腦漿濺了他滿頭滿臉,如同披上一層血色的惡鬼面具。
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像一團粘稠的醬糊,死死糊在鼻腔里、喉嚨口。陸珩胃里翻江倒海,握著柴刀的掌心全是冰冷的汗。
“堵住缺口!堵住!”老族長陸遠山白發(fā)凌亂,嘶啞的聲音像破了洞的風(fēng)箱。他指揮著還能動彈的青壯,用滾木、石塊、甚至燃燒的門板,試圖封堵已被多頭妖狼合力撞塌的東側(cè)柵欄口。
幾頭體型格外龐大的黑狼,眼中閃爍著狡詐而殘忍的綠光,它們并不急于撲入人群,反而在外圍逡巡,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嗚嚕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每一次指揮性的低吼響起,狼群的進攻便如同潮汐般陡然變得兇狠而精準,撕開一道又一道血口!
“它們在驅(qū)趕我們!”陸珩心頭猛地一沉,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這些畜生,竟懂得圍三闕一!它們故意留下西南角看似薄弱的缺口,卻在通向那缺口的小巷兩側(cè),埋伏了更多的嗜血畜生!火光映照下,能看到巷口陰影里蹲伏著狼影,獠牙滴著涎水。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尖叫著,被幾只兇狼逼得連連后退,不知不覺便靠近了那條“生路”巷口的陰影。幾頭餓狼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悄無聲息地從暗處閃電般撲出!
“啊——!”慘叫聲戛然而止。
“不能退!退進那條巷子就是死路一條!”陸珩一個激靈,所有的恐懼仿佛被胸口的炙熱瞬間點燃,化作一股灼燙的血氣直沖腦門。他猛地向前沖出幾步,擋在幾個正要往西南角潰逃的族人前面,嘶聲大吼,“它們有埋伏!往祠堂!退進祠堂,靠著墻!”
他的聲音因嘶喊而變調(diào),帶著少年人獨有的稚嫩,卻像一道驚雷劈在混亂的人群頭上。惶然失措的村民們下意識地慢了一步。
“聽阿珩的!”老族長陸遠山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般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親自揮動著那根從不離手的棗木拐杖——“砰!”一聲悶響,一頭試圖撲向陸珩后背的妖狼被狠狠抽在鼻梁上,哀嚎著翻滾出去。老族長看都沒看那狼一眼,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死死盯住陸珩。
那眼神,像是一柄燒紅的烙鐵,燙得陸珩渾身一顫。里面混雜著絕境中的急切、托付,更有一種山岳般的沉重。
“帶能動的人去祠堂!穩(wěn)住人心!”陸遠山急促地吼道,反手又是一杖,精準地格開另一頭撲咬的妖狼,“這里我頂著!”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陸珩看到了老族長手臂上被狼爪撕開的破口,血染紅了麻布衣袖;看到了趙鐵匠渾身浴血,兀自揮舞著鐵錘;看到了劉嬸子死死抱住嚇傻的孩子,用身體擋著撲來的餓狼,后背被抓得血肉模糊……祠堂那扇厚重的木門,在跳躍的火光中顯得如此遙遠又脆弱。
“跟我來!”陸珩猛地轉(zhuǎn)身,用盡全身力氣呼喊。他不再去看祠堂的方向,而是朝著另一個燃燒的焦點——村東頭那座低矮卻凝聚著青石鎮(zhèn)最后一點體面的師塾,拔腿狂奔!“去救先生!師塾里有水井!”
這嘶吼像投入油鍋的水滴。幾個離學(xué)堂最近的漢子一愣,隨即明白了用意——取水!救火!更重要的是,守住水井!
“阿珩說得對!”有人響應(yīng),“保住水井!”
瘦弱的身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陸珩緊握著冰冷的柴刀,朝著學(xué)堂方向竭力奔跑。耳畔風(fēng)聲呼嘯,夾雜著野獸的咆哮和人瀕死的哀嚎。炙熱的空氣灼燒著喉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煙和血腥。他不敢回頭,不敢去看身后是否有人跟上,不敢去想祠堂那邊的情形。胸膛里那本古書,灼熱的溫度仿佛烙進了皮肉,一股奇異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亂竄,讓他腳步踉蹌卻又速度驚人地越過滿地狼藉的雜物。
“嗷嗚——!”
一頭潛伏在斷垣殘壁后的妖狼,猛地從斜刺里撲出,腥風(fēng)撲面!陸珩瞳孔驟縮,身體下意識地向后猛仰!慣性帶著他在地上狼狽地翻滾,尖銳的石子劃破衣衫和皮膚。妖狼撲了個空,落地后迅疾無比地轉(zhuǎn)身,沾滿血肉涎水的巨口再次噬向他的脖頸!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陸珩甚至能看清那狼牙縫隙里殘留的碎肉!
“砰!”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根沉重的門閂狠狠砸在妖狼的側(cè)腰!那狼痛嚎一聲,動作一滯。是王瘸子!他扔掉了賴以行走的拐杖,雙手死死抱著那根門閂,臉色慘白,身體因劇烈用力而劇烈顫抖。“快……快走!”
陸珩來不及道謝,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繼續(xù)前沖。沖天的火光就在眼前!昔日書聲瑯瑯的師塾,已經(jīng)完全被火焰吞噬。茅草頂燒得噼啪作響,火舌瘋狂舔舐著夜空,滾滾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火場中心的溫度灼烤得皮膚生疼。
夫子那幾間土坯房旁邊的空地上,那口維系著數(shù)十戶人家飲水的水井,孤零零地立在肆虐的大火邊緣!幾根燃燒的梁柱轟然砸落,火星暴雨般濺落在井臺周圍!
“堵住!堵住井口!”陸珩看到井口邊幾個慌亂的身影在徒勞地用破桶潑水,試圖阻止火勢蔓延向井口,但杯水車薪。更要命的是,幾頭狡猾的妖狼避開正面戰(zhàn)場,竟借著火焰的掩護逼近了井臺!它們的目標清晰得令人心寒——毀掉水源!
“畜生!”陸珩目眥欲裂。
“攔住它們!”一個嘶啞的聲音吼道,是學(xué)堂打雜的老張頭。他揮舞著一把銹跡斑斑的柴刀,不要命地沖向一頭撲向井口的灰狼。刀鋒砍在狼背上,只留下淺淺一道血痕,反而激起了兇性。那灰狼猛地扭身,利爪狠狠拍在老張頭胸口!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老張頭口噴鮮血倒飛出去,重重摔在滾燙的地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張伯!”陸珩心膽俱裂,一股混雜著憤怒、悲慟和絕望的情緒沖垮了最后的理智。他忘了害怕,忘了自己手中的柴刀有多鈍,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小獸,低吼著沖向那幾頭圍向水井的餓狼!胸口的古書燙得如同燃燒的木炭,那股奇異的熱流再次奔騰起來,涌向他的手臂。
“嗡……”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震顫,似乎在他腦海深處響起。微不可察。
陸珩手中的柴刀,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預(yù)料的速度和力量,狠狠劈向最近一頭妖狼的前爪!刀鋒入肉的感覺遲滯而艱澀,遠不如趙鐵匠那一錘的酣暢淋漓,卻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狠勁。
“嗤啦!”
刀刃撕開了堅韌的皮毛和肌腱,深可見骨!腥熱的狼血噴濺出來,糊了陸珩一臉!那妖狼慘嚎著縮回爪子,兇戾的眼睛死死盯住這個突兀沖出來攪局的瘦弱少年,放棄了水井,猛地向他撲來!
巨大的沖擊力將陸珩撞倒在地,沉重的狼軀死死壓住他!腥臭的涎水混合著血液滴落在他臉上,狼口張開,獠牙距離他的咽喉只有咫尺!
陸珩雙臂死死抵住妖狼的下顎,柴刀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巨大的力量差距讓他手臂骨骼嘎吱作響,身體被死死按在滾燙混雜著灰燼的土地上。死亡的冰冷觸感再次扼住了喉嚨。他看到妖狼眼中殘忍的快意,看到它喉頭肌肉的收縮,下一瞬,那致命的牙齒就會落下!
就在這絕望的瞬間——
“珩哥兒!!”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呼喊,刺破夜空!
是老族長的聲音!聲音里帶著一種陸珩從未聽過的、仿佛撕裂軀體的驚惶和……訣別!
陸珩的視線被壓在自己身上的狼軀擋住大半,他只來得及用眼角余光猛地一掃——
火光沖天的背景中,老族長陸遠山那佝僂卻無比堅定的身影,正拼盡全力撞向一頭從側(cè)面撲向陸珩后心的、體型格外碩大的銀鬃頭狼!那銀鬃頭狼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嘲弄,顯然早已鎖定了他這個目標。
老族長沒有絲毫猶豫!他像一顆燃燒的流星,用盡生命的最后一絲力氣,狠狠撞了上去!
“畜生!滾開!”
“噗!”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臟驟停的撕裂聲!
陸遠山的身影在空中猛地一頓。
銀鬃頭狼鋒銳如刀的利爪,如同切開朽木般,輕易地穿透了他枯瘦的胸膛,從前胸刺入,帶著淋漓的鮮血和破碎的臟腑碎片,從后背穿出!
時間,凝固了。
老族長被那恐怖的狼爪穿透身體,高高挑起!鮮血如同潑墨般從空中灑落,滾燙的液體濺在陸珩臉上、身上,帶著濃重的鐵銹味。陸遠山布滿皺紋的臉痛苦地扭曲著,渾濁的眼睛卻死死鎖定著陸珩的方向。
沒有恐懼,沒有怨恨。
那雙眼睛里燃燒著生命最后的火焰,是托付,是期望,是無聲的吶喊!
——活下去!帶著青石鎮(zhèn)的根,活下去!
那眼神,比穿透胸膛的狼爪更銳利,深深刺入陸珩的靈魂!
“族長爺爺!”
陸珩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凄厲得如同孤雛哀鳴!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憤怒,在這一刻被那熱血澆灌,被那眼神點燃,轟然爆炸!
“啊——!!!”
積壓在胸口的無邊悲憤與絕望,如同沉默的火藥桶被點燃引信,轟然爆炸!那聲嘶吼從陸珩的喉嚨深處沖出,已經(jīng)完全變了調(diào),尖銳、凄厲,如同瀕死的孤獸發(fā)出最后的不甘咆哮,穿透烈焰燃燒的爆裂聲,穿透群狼興奮的嚎叫,狠狠撕裂了血色彌漫的夜空!
幾乎就在這聲嘶吼迸發(fā)的同時,緊貼著他胸膛的那本古書,溫度驟然攀升到一個駭人的程度!
“嗡——!”
不再是腦中微弱的震顫,而是一聲清晰的、仿佛來自洪荒遠古的鳴響!如同洪鐘大呂,又似清越劍吟,直接在他心臟深處震蕩開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洪流,仿佛被點燃的巖漿,自那古書上猛地迸發(fā),瞬間沖垮了某種無形的堤壩,沿著他的血脈經(jīng)絡(luò)狂暴奔騰!那并非靈力,更像是一種……沉寂了無盡歲月的意志烙印,帶著古老滄桑的氣息,被這極致的悲憤與絕望所喚醒!
這股力量蠻橫地沖過四肢百骸,所到之處,筋骨肌肉仿佛被狂暴地淬煉、拉伸!劇痛席卷全身,幾乎要將他撕裂!但緊隨其后的,是一種近乎虛幻的、磅礴無匹的爆發(fā)力!
“滾開!”
陸珩雙眼赤紅,發(fā)出怒吼。壓在身上的那頭妖狼,眼中殘忍的快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驚懼!它感覺自己壓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嘭!”
一聲悶響。
陸珩的雙臂爆發(fā)出遠超他瘦弱身軀的力量,肌肉虬結(jié)賁張,竟硬生生將那數(shù)百斤重的妖狼猛地震開!那狼發(fā)出一聲難以置信的痛嚎,翻滾出去。
陸珩翻身而起,渾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那股蠻橫的力量還在體內(nèi)左沖右突,帶著毀滅一切的暴戾,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每一寸血肉都像是在被烈火焚燒、被重錘鍛打,痛得靈魂都在顫抖。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牙齦滲出血絲,憑著胸中那股灼燙的悲憤和胸膛上古書持續(xù)傳來的奇異熱力支撐,才沒有立刻癱倒。
他踉蹌著,甚至沒有找回自己的柴刀,就赤紅著雙眼,不顧一切地撲向那銀鬃頭狼!
那頭畜生正低頭嗅著爪子上老族長的殘軀,似乎在品味這意外的“收獲”。陸珩的動作在它眼中笨拙而遲緩,充滿了破綻。它輕蔑地抬起頭,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充滿嘲弄意味的嗚嚕,巨大的身軀微微后蹲,蓄勢待發(fā),準備像碾死蟲子一樣,將這個不自量力的小東西撕成碎片。
周圍的狼群仿佛受到了頭狼的感染,也暫時放棄了圍攻祠堂和水井,幽綠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陸珩,帶著嗜血的興奮。它們默契地圍攏,無形的包圍圈緩緩收縮,將陸珩與那頭銀鬃頭狼圍在中心。跳躍的火光在它們油亮的皮毛上流淌,投下扭曲晃動的巨大陰影,如同群魔亂舞。
死亡的氣息,濃稠得如同實質(zhì)。祠堂方向的抵抗聲、水井邊的嘶喊聲,似乎都遙遠了。
陸珩死死盯著銀鬃頭狼那雙冰冷殘忍的眸子,那里清晰地映照著自己渺小而絕望的身影。他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煙和血腥,肺部火燒火燎。胸膛里那本古書依舊滾燙,那股狂暴的力量在劇烈的痛苦中翻騰,如同失控的野馬,隨時可能將他反噬撕碎。他能感覺到自己脆弱的筋骨在這股力量的沖刷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吾……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
祖父蒼老而嚴肅的聲音,帶著松煙墨的氣息,猛地穿透血腥的迷霧,在他混亂的腦海中響起。那句他曾誦讀千百遍卻懵懂不解的語句,在這一刻,如同一點星火,驟然點亮!
是要馴服這肆虐的力量?還是要……點燃它?
念頭如電光石火!
“嗬啊——!”
陸珩不再試圖壓抑壓制體內(nèi)那毀滅性的洪流。他反而放開了心神,如同引火自焚,將胸中積壓的無窮悲憤——親友慘死的哀慟、家園焚毀的絕望、目睹老者犧牲的暴怒——連同祖父那句箴言所代表的、模糊卻執(zhí)拗不屈的信念,全部當(dāng)作薪柴,狠狠地、決絕地投入胸前那灼燙的源頭!
轟!
仿佛無形的堤壩徹底潰堤!
那沉寂古書深處的意志烙印,與他劇烈燃燒的精神意念產(chǎn)生了剎那的交融共鳴!一股沛然莫御的、純粹的“意”的力量,如同沉寂火山轟然爆發(fā),決堤洪流般順著他的脊椎沖天而起!
不是靈力,卻比任何力量都更本源!
嗡!!!
一聲只有陸珩自己能“感知”到的、滌蕩神魂的宏大震鳴在他意識深處炸開!
無形的風(fēng)暴以他瘦弱的身軀為中心,悍然爆發(fā)!
沒有光芒萬丈,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響。
只有一股純粹而古老的“勢”,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意志烙印!
如同沉睡的巨人睜開了一只漠然的眼瞳!
離陸珩最近、正欲撲殺而上的銀鬃頭狼,動作驟然僵死在半空!它眼中殘忍的嘲弄瞬間被無邊的驚恐和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戰(zhàn)栗所取代!那是一種低等生命面對高等生命本能的、無法抗拒的俯首沖動!它龐大兇悍的身軀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口中發(fā)出“嗚嗚”的、如同被扼住喉嚨幼犬般的哀鳴,前爪一軟,竟“噗通”一聲,五體投地般死死貼在了滾燙的地面上!
不僅僅是它!
四周所有圍攏上來的妖狼,無論大小強弱,在同一時間,如同被無形的萬鈞巨錘狠狠砸中!嗚咽聲、慘嚎聲戛然而止!所有綠油油的狼眼瞬間被純粹的恐懼填滿,兇光盡滅!它們仿佛被凍結(jié)在撲擊姿態(tài)的巨大冰雕,然后如同被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伏倒在地,屎尿失禁的惡臭瞬間彌漫開,巨大的身軀匍匐著,瑟瑟發(fā)抖,連嗚咽都不敢發(fā)出!仿佛多看一眼那站在中心的身影,都會招致灰飛煙滅!
祠堂方向、水井邊……整個青石鎮(zhèn)廢墟中殘存的妖狼,無論遠近,皆在此刻如遭雷亟,齊刷刷停止了撕咬撲殺,望向陸珩所在的方位,嗚咽著趴伏下來!整個血腥戰(zhàn)場,竟因這無形意志的降臨,陷入了死一般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