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風嗚咽著,卷起粗糙的沙礫拍打在殘破的甲胄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雜著焦糊和內(nèi)臟破裂特有的惡臭。大地如同被巨獸啃噬過,尸骸枕藉,破碎的戰(zhàn)旗半埋在焦黑的泥土里,訴說著不久前那場慘烈到令人窒息的潰敗。
陸珩半跪在一處低矮的土坡后,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下那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劇痛幾乎讓他眼前發(fā)黑。他身上的青衫早已被血污浸透染成了暗褐色,束發(fā)的簪子也不知所蹤,幾縷染血的發(fā)絲粘在額角,顯出前所未有的狼狽。指尖殘留的粘膩溫熱,是老將軍趙挺最后奮力將他推開時濺上的熱血。那位橫刀立馬、撐起大半邊北方防線的老將軍,已化作不遠處一具被數(shù)桿猙獰骨矛釘死在大地上的無頭尸骸。
“院主!赤骨軍…又壓上來了!”一名枯榮書院弟子踉蹌著撲到他身邊,聲音嘶啞顫抖,左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臉上沾滿泥污血漬,“葉先生…葉先生帶人頂在前面,怕是…怕是頂不住太久!”
陸珩猛地抬頭,順著弟子指的方向望去。視野盡頭,一片刺目的猩紅正如同翻滾的血浪,帶著令人作嘔的腥風,沉默而殘酷地向著他們這支殘兵敗將最后依托的、幾處環(huán)形分布的殘垣斷壁涌來。那是妖族“赤骨軍”的精銳,由純粹的殺意與強橫妖骨淬煉而成的戰(zhàn)爭機器。在這片被血腥和絕望籠罩的荒原上,他們就是收割一切的死亡旋風。
而在那赤潮的最前方,一團尤為濃烈、散發(fā)著腐朽衰敗氣息的暗紅光影懸停半空。光影中心,隱約可見一個披著殘破猩紅大氅、身材異常高大瘦削的身影——骨梟,赤骨軍之主,此戰(zhàn)妖族的前鋒統(tǒng)帥。他那雙深陷在顴骨下的眼窩,仿佛兩口通往幽冥的枯井,此刻正跨越空間,冰冷地鎖定著陸珩。一股無形的、充滿混亂與毀滅意味的威壓,如同冰冷的毒蛇,驟然纏繞上陸珩的神魂,帶著戲謔與嘲弄。
“陸珩…書院院主?”骨梟的聲音直接在陸珩識海中震蕩,嘶啞而扭曲,像生銹的鋸齒在骨頭上摩擦,“你的道理呢?你的秩序呢?你的人道呢?在這尸山血海面前,它們…算什么?”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敲擊著陸珩的心防,“看看這大地,唯有力量刻下的傷痕永恒!你的仁義禮智,不過是粉飾虛弱的可笑脂粉!”那混亂毀滅的意志狂暴沖擊著陸珩的心神。
陸珩身形一晃,喉頭腥甜上涌,強行咽下。骨梟的譏諷如毒刺扎入他心底最深的困惑。一路行來,他仗劍衛(wèi)道,以道理為矛,以秩序為盾,凝聚人心,驅(qū)逐妖氛,人道氣運加身之時,枯榮書院如旭日東升。可如今荒原慘敗,盟友背叛倒戈相向,赤骨軍鐵蹄之下,那些曾信奉他的道理、追隨他而來的人們,正在成片倒下,如同被割倒的麥草!
“當仁不讓…當仁不讓…”他喃喃重復(fù)著自己立下的根本原則,看著眼前煉獄般的景象,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前所未有的自我懷疑轟然沖擊著他苦苦支撐的心境。那曾經(jīng)在書院講壇上侃侃而談、闡釋“天理即仁心,秩序源于守護”的意氣風發(fā),此刻在冰冷的尸骸與刺骨的嘲諷中,顯得如此蒼白可笑。支撐他一路走來的信念根基,似乎在這血色荒原上搖搖欲墜。難道真如骨梟所言,在這赤裸裸的殺戮面前,道理一文不值?他所堅持的一切,不過是書生紙上談兵的虛妄?
“院主!小心!”驚呼聲打斷了他的念頭。
轟隆!
一道暗紅色的毀滅妖光,裹挾著刺耳的尖嘯,再次從天而降!目標直指陸珩身后那片相對完好、擠滿了傷兵和枯榮書院年輕弟子的殘垣斷壁!
“結(jié)陣!鎮(zhèn)!”陸珩目眥欲裂,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動搖的心神,強行催動體內(nèi)殘存無幾的浩然氣。他身后的殘墻斷壁間,數(shù)十名同樣傷痕累累的枯榮書院弟子齊聲怒吼,即使面無人色,即使身軀顫抖,依舊本能地將殘存的文氣、信念注入腳下?lián)u搖欲墜的守護大陣。
嗡!
一層稀薄、布滿裂痕的淡金色光幕勉強撐起,如同風中殘燭。暗紅妖光狠狠撞擊其上!
咔嚓!
光幕只堅持了一瞬,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徹底崩碎!狂暴的沖擊波橫掃開來,碎石激射,煙塵彌漫。慘叫聲中,幾處本就脆弱的斷墻轟然倒塌,煙塵沖天而起,將絕望的哭喊和痛苦的呻吟瞬間掩蓋了大半。
死亡的塵埃尚未落定,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從廢墟一角傳來。那是書院中最年長的儒修,周老夫子。他須發(fā)皆白,此刻更是沾滿灰土,胸襟上暈開大片刺目的暗紅,每一次咳嗽都帶出更多的血沫。一個年紀不過十余歲的童子,滿臉淚痕,正徒勞地用手為他按壓著胸前恐怖的傷口。
“咳咳…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周老夫子聲音微弱斷續(xù),渾濁的老眼卻異常明亮,努力抬起染血的手指,指向這片血色彌漫、殺聲盈野的戰(zhàn)場,“然…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注:老子原句質(zhì)疑天道無情,此處反問意圖延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最后的氣力,目光艱難地轉(zhuǎn)向廢墟中掙扎著爬起、滿臉驚恐和茫然的年輕學(xué)子們,最終落在渾身浴血、氣息不穩(wěn)的陸珩身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石般的質(zhì)問:
“陸院主!老夫…不解!若…若我等守護的秩序…引來的…只是…覆滅…那這秩序…是…不是錯了?還是…守得…不夠?是…該…放手…讓赤骨軍這把野火…將這腐朽的舊天地…燒個干凈?!讓他們口中…混亂的‘真理’…統(tǒng)治一切?!”
周老夫子用盡最后力氣問出的“秩序是否錯了”、“守護是否徒勞”,如同驚雷在陸珩耳邊炸響。放手?讓混亂統(tǒng)治一切?他猛地想起一路行來所見的景象:被妖兵屠戮殆盡、婦孺老幼無一幸免的村莊;被邪術(shù)污染、化作行尸走肉的平民;在赤骨軍鐵蹄下呻吟破碎的城市…那些絕望的眼神,那些無聲的控訴!
“秩序錯了?”陸珩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他緩緩站起身,無視肋下劇烈的疼痛,目光掃過周圍:斷壁殘垣間,幸存的枯榮書院弟子掙扎著爬起,有的拖著重傷之軀,依舊緊握手中殘破的筆或劍,眼神雖然驚恐,卻死死盯著逼近的赤潮;重傷的弟子們互相攙扶,將更小的孩童護在身后;許多平民武者自發(fā)地用身體堵在更空曠的缺口處,哪怕他們手中只有斷裂的木棍和崩口的柴刀。葉青崖正帶著僅存的幾名精銳,在赤潮邊緣瘋狂地左沖右突,用血肉之軀為廢墟中的這點微光爭取片刻喘息,他身上又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新傷,動作已明顯遲滯。
絕境之中,未曾熄滅的守護之光!
那一刻,一種截然不同的“人道氣運”,不再是勝利時的輝煌加持,而是化作無數(shù)細小微弱的暖流,帶著生的渴望、求存的堅韌、以及微末卻真實的守護意志,絲絲縷縷,百川歸海般向他涌來!它們來自絕望廢墟中依舊挺直的脊梁,來自殘破兵刃后不肯熄滅的眼神,來自傷者護住幼童的臂膀!
轟!
陸珩識海中,那代表他儒道根基、卻黯淡無光的“本心之印”——一方古樸的青色石硯虛影——驟然震動!石硯之上,一道細微卻無比清晰的裂痕邊緣,竟在絕境中閃爍起溫潤而堅韌的微光!
“枯榮…之理!”一個清晰無比的明悟如同破曉的曙光,猛地刺穿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霧與自我懷疑。
“周老,諸位同道!”陸珩的聲音陡然拔高,清越如龍吟,壓過了荒原的風嘯與迫近的殺伐之音!他不再狼狽,不再動搖,腰背挺得筆直如青松,眼中燃燒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壯的光芒。殘余的浩然正氣不再用于防守,而是如同燃燒的火焰般洶涌而起,在他周身繚繞,引動著廢墟中無數(shù)微弱卻不屈的生之意念。
枯榮!草木有枯有榮,四季輪回不息。寒冬肅殺,萬物凋零,并非天理的斷絕,而是新生孕育的蟄伏!眼前這場可怕的覆滅之劫,這書院將傾的絕境,不正是一場慘烈的“枯”嗎?但枯的背后,是等待萌發(fā)的生機!人道薪火,從未斷絕!守護的意志,從未消散!他所堅守的“道理”,并非刻板不變的僵硬教條,而是在這殘酷世界中,支撐人心不墮、維系文明星火不滅的脊梁!縱使一時“枯寂”,其內(nèi)在的生命力,其傳承的韌性,才是“榮”之根本!
轟隆隆!
巨大的陰影伴隨著令人窒息的威壓降臨!骨梟裹挾著滔天血煞,已至百丈高空!他那枯瘦的手指遙遙點向陸珩所在的廢墟核心,一點深邃到極致的暗紅光芒在其指尖凝聚,毀滅的氣息讓空間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陸珩!帶著你那可笑的道理…和這些螻蟻…一同湮滅吧!混亂…才是這天地…唯一的真理!”骨梟的聲音充滿了毀滅的快意。
“錯了!”陸珩猛地抬頭,目光如炬,穿透彌漫的血煞,死死鎖定了空中的骨梟。他不再試圖構(gòu)建防御光幕,反而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這片承載了絕望也孕育著微光的廢墟大地!體內(nèi)所有的浩然正氣,連同那從無數(shù)絕望心靈中生出的、微弱卻堅韌的守護意念,被他以一種近乎燃燒生命本源的方式瘋狂抽取!
“秩序非鐵律,守護非虛妄!枯盡之處,生機蘊藏!薪火不絕,人道永昌!”
他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響徹整個荒原戰(zhàn)場!
“書院弟子!諸君同道!助我——燃此薪火,照此長夜!”
吼!
回應(yīng)他的是廢墟深處爆發(fā)出的、混雜著血淚的最后吶喊!枯榮書院剩余的弟子們,無論老少,無論傷重與否,所有殘存的文氣、意志甚至生命本源,都被瞬間點燃,化作一道道或明亮或微弱的光流,不顧一切地投向陸珩!
“以吾殘軀,護此星火!”
“守我家園!”
“院主!”
無數(shù)聲音匯聚成最后的洪流!
嗡——!
陸珩的身體爆發(fā)出無法直視的熾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純粹的金色,而是融合了碧青的生機文華與一種包容厚重、承載萬物的土黃本源之色!這光芒的核心,正是那方青色石硯!此刻的石硯,裂紋邊緣璀璨生輝,硯池之中,仿佛有浩瀚古老的文脈長河奔涌咆哮!
“骨梟!且看我人族之道——生生不息!”陸珩長發(fā)倒豎,吼聲裂云!
他并未將那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力量轟向骨梟,而是猛地轉(zhuǎn)身,雙掌狠狠拍向腳下這片承載著枯榮書院最后殘骸、承載著無數(shù)幸存者絕望與希望的大地核心!
“文脈為引!山河為印!舍此殘軀——鎮(zhèn)!”
轟隆——!!!
無法形容的恐怖波動以陸珩為中心爆發(fā)!那不是毀滅性的爆炸,而是大地深處積攢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文脈地氣被徹底引爆!一道道粗大如龍、散發(fā)著古老蒼茫氣息的土黃色光柱,裹挾著剛正不屈的浩然文華,從地下轟然噴薄而出!瞬間吞沒了陸珩的身體!
“瘋子!爾敢?!”骨梟那充滿毀滅氣息的指印暗芒才剛剛射出,便被這自下而上沖天而起、沛然莫御的地脈文華洪流狠狠撞上!
嗤——!
暗紅指芒如同冰雪投入熔爐,發(fā)出刺耳的消融聲,瞬間被洪流吞沒瓦解!緊接著,那狂暴的地脈文華洪流趨勢不減,如同憤怒覺醒的巨龍,直沖云霄,咆哮著撞向骨梟的本體!
“啊——!”骨梟發(fā)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嘯,倉促間凝聚起層層疊疊的骸骨護盾。恐怖的沖擊波在半空炸開,肉眼可見的環(huán)形氣浪橫掃天際,將彌漫的血煞陰云都撕開一大片!
噗!
骨梟噴出一口暗金色的妖血,猩紅大氅碎裂,身軀被巨力狠狠撞飛數(shù)千丈,砸入后方?jīng)坝康某喙擒娭校l(fā)一片混亂!
而地面上,以陸珩拍擊之處為中心,一個急速流轉(zhuǎn)、銘刻著無數(shù)古老文字與山川脈絡(luò)虛影的巨大玄黃法陣瞬間擴散開來,將整個枯榮書院廢墟和所有幸存者牢牢籠罩在內(nèi)!
法陣光輝流轉(zhuǎn),厚重如太古山岳!它汲取著大地深處殘存的文脈之力,與陣中所有生靈殘存的守護意念共鳴,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砰砰砰!
后續(xù)洶涌撲上的赤骨軍精銳撞在這玄黃光壁上,如同撞上了銅墻鐵壁,骨斷筋折,慘嚎著倒飛出去!妖兵的攻擊落在光壁上,只能激起一圈圈厚重漣漪,再難寸進!
屏障之內(nèi),熾烈的光芒緩緩消散,露出中心景象。
大地留下一個焦黑的深坑,坑底只余幾縷未散的青氣。陸珩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院主——!”飽含無盡悲慟與難以置信的嘶吼聲從葉青崖口中爆發(fā),他浴血的身軀劇烈顫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斷劍。
廢墟中一片死寂。所有人,包括重傷的老儒生周夫子,都呆呆地望著那焦黑的深坑,望著那幾縷如同殘煙般緩緩消散的青氣。熱淚,混合著臉上的血污與塵埃,無聲地滾落。剛剛升起的、堅不可摧的玄黃屏障,此刻卻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舍身鎮(zhèn)妖,燃盡薪火!
就在這時——
“嗚…嗚嗚…”壓抑的、細小的哭泣聲打破了死寂。是那個守護在周夫子身邊的小童子。他緊緊抱著周夫子染血的胳膊,小小的身體因恐懼和悲傷而劇烈顫抖著,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順著臟兮兮的臉頰滾落,沖刷出兩道白痕。他懷里,死死抱著一卷同樣沾滿血污和塵土的《禮記》,那是周老夫子最后塞給他的。
這稚嫩而絕望的哭聲,如同無形的錐子,狠狠刺穿了所有幸存者緊繃到極致的心防。
幸存弟子中,一名斷了手臂的年輕學(xué)子,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和血污,他猛地抬起僅存的右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眼神卻不再渙散,反而透出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以手撐地,掙扎著站起,用盡全身力氣,嘶聲高喊: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文天祥《正氣歌》)
這嘶啞的起調(diào),帶著濃重的哭腔和血氣,卻像一道驚雷劃過死寂!
緊接著,第二個聲音響起,是攙扶著老儒生的另一名弟子,聲音哽咽卻無比用力:
“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文天祥《正氣歌》)
第三個、第四個…越來越多幸存的聲音加入了進來。重傷者靠著斷墻,低聲附和;還能站立的學(xué)子,挺直染血的脊梁,仰天嘶吼!他們的聲音嘶啞、破碎、不成腔調(diào),甚至帶著哭音,但匯聚在一起,卻形成了一股無法形容的悲壯力量!那不是勝利的凱歌,而是絕境中不屈的吶喊,是絕望深淵里對信念的最后確認!每一句,都仿佛在用生命回應(yīng)著陸珩最后的犧牲,回應(yīng)著他點燃的“生生不息”之道!
這不成調(diào)的《正氣歌》在玄黃屏障內(nèi)回蕩,穿透了陣法隔絕,隱隱傳入外面。那些正在瘋狂攻擊光壁、試圖撕破屏障的猙獰赤骨妖兵,動作竟出現(xiàn)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它們混亂嗜血的眼瞳中,映照著光壁內(nèi)那些渺小人類的身影——渾身浴血,搖搖欲墜,卻如同礁石般倔強地挺立著,發(fā)出它們無法理解的、震動靈魂的聲音。
屏障之外,被擊飛落入軍陣中的骨梟,在麾下妖將的攙扶下已然站穩(wěn)。他猩紅大氅破碎,露出內(nèi)里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暗紅骨骼,胸骨處一道明顯的裂痕正緩緩彌合。他望著那片將他都震傷、此刻牢牢守護著殘余人族的玄黃光壁,望著光壁內(nèi)引吭高歌的殘兵,那雙枯井般的眼窩里,毀滅一切的瘋狂火焰并未熄滅,反而更加幽深冰冷。
“生生…不息?”骨梟咀嚼著這個詞語,腐朽衰敗的氣息在他周身翻騰,如同醞釀的風暴,“在絕對的力量和無盡的混亂面前,任何掙扎…都只是…延緩毀滅的徒勞哀鳴!”他枯骨般的手指猛地指向那片玄黃光壁,沙啞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殘忍命令:
“傳令!血祭‘九幽蝕骨塔’!本座要將這最后的‘道理’…連皮帶骨,徹底磨滅!讓這些螻蟻…明白什么才是永恒的歸宿——徹底的…寂滅!”
命令傳達,后方龐大的赤骨軍陣深處,一股更加陰森邪惡、仿佛能腐朽萬物的恐怖波動開始緩緩升騰,隱隱帶來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大恐怖!
屏障之內(nèi),悲歌漸歇。葉青崖拄著斷劍,勉強支撐著身體。他望向那焦黑的深坑,又看看周圍幸存者眼中那交織著巨大悲痛與一絲微茫不屈的復(fù)雜光芒,最后目光落在緊抱著血染《禮記》、依舊在小聲抽泣的童子身上。
葉青崖嘴唇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