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我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指骨劇痛卻壓不住胸腔翻江倒海的憋悶和恐慌??粗У姆较?,那股熟悉的混不吝的勁兒在泥水里重新抬頭:不讓跟?老子偏要弄明白!她到底在怕什么?那句“一個人走”到底他媽什么意思?!
她先是聽到沉悶的撞擊聲,身體微微一僵,緊接著緩緩扭過頭來。當看到我流血的拳頭時,眼神瞬間凝固,原本的憤怒與委屈被驚恐和心疼取代。嘴唇微張卻發不出聲音,像是被這幕驚得不知所措。
片刻后她才如夢初醒,聲音帶著哭腔猶如受傷咆哮的小獸:“你是不是有???”一個箭步沖上來緊緊抓住我手腕,再次看向傷口時倒吸涼氣,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手輕輕顫抖著,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一切,又似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就那樣緊緊抓著我的手腕,仿佛一松開,我就會再次傷害自己。
“必須去醫院。”她拽著我胳膊往外走,力道大得驚人,指尖卻在微微發抖。
“這點小傷去什么醫院?!蔽宜﹂_手,血珠甩在白色墻面上,“小時候摔得比這嚴重多了,撒把土就好了。”
林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當自己是野草嗎?”她不由分說扯著我的衣領往樓下走,力道大得讓我踉蹌了一下。
“我沒帶傘?!蔽以噲D掙脫她的拉扯,目光瞥向樓道外細密的雨絲。
林夕急得眼眶愈發紅了,像熟透的櫻桃,滿是心疼與焦急。她聲音微微發顫,卻堅定地喊道:“我們可以打一把傘,趕緊去,別磨蹭了,傷口感染了怎么辦!”說著,她迅速伸手抄起她的傘,緊接著不由分說地扯著我的衣領往外走,那股子急切的力道大得讓我一個踉蹌。
路上細密的雨絲斜斜地飄落,像是大自然垂下的輕柔紗幔。我一米八的身高在雨中顯得挺拔,身旁的林夕看起來一米六四那樣,嬌小可愛。她手中的傘穩穩地傾斜向我這邊,為我們撐起一方小小的干燥天地。雨滴打在傘面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仿佛是時光在輕輕訴說。我們的影子在雨水中模糊成一團,卻又緊緊相依。
雨勢漸漸大了些,一滴調皮的雨珠順著傘沿滑落,正巧滴在了我的臉頰上,涼涼的觸感讓我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林夕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動靜,她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眼中滿是關切。只見她伸出空著的那只手,輕輕地為我拂去臉頰上的雨滴,手指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過來,讓我的心也跟著微微發燙。
她的動作很輕柔,像是怕弄疼了我,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和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我看著她專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情不自禁地微微靠近了她一些。而后,我伸出手,輕輕接過她手中的傘。
為了不讓她被雨淋到,我下意識地把半個身子讓了出去,任憑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可因為身高的差異,林夕并沒有注意到我的舉動,她依舊安靜地走在我的身旁,偶爾抬頭看看我,眼神里滿是溫柔。雨水順著我的發梢不斷滑落,打濕了我的肩膀和后背,我能感覺到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的涼意,但我卻絲毫不在意,只希望能為她擋住這風雨。
走著走著,林夕不經意間瞥向我的側面,這才發現我的大半個身子都濕透了,雨水還在不停地順著衣角往下滴。她的眼神里瞬間溢滿了心疼,嘴唇微微抿起,隨即溫柔又小聲地說了一句:“傻不傻?!蹦钦Z調輕柔得仿佛怕被這雨聲蓋過,說完后她趕忙伸手想要把傘往我這邊挪。
在她伸手挪傘的瞬間,我們的身體不可避免地貼得更近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溫熱,還有她因為著急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她的手輕輕搭在我的手上,指尖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過來,讓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我們的身影在傘下緊緊相依,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彼此和這細密的雨絲。
我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心里滿是甜蜜,輕輕按住她的手,笑著說:“沒事,我不怕淋?!笨伤齾s不依,執意要把傘舉正,我們就這么拉扯了一下,最后我拗不過她,只好讓傘恢復了正常的位置。
就在這時,林夕突然開口,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輕柔:“你知道嗎……高二那次我說你和你同桌很吵……”
“記得,我還跟她翻臉了。”我凝視著地上那團模糊卻交疊在一起的影子,思緒飄回到了那段青澀的時光。
“其實……”她的聲音愈發輕柔,輕得如同這雨絲,幾乎要被風聲和雨聲掩蓋,“我是看你總和他玩,才那么說的……”她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在雨中染上一抹動人的緋色。
此時的雨幕更密了,柏油路面的反光讓整個世界都在搖晃。她始終攥著我的手腕,潮濕的夏風掀起她馬尾辮末梢,掃過診所的玻璃門時,我才驚覺已經走出兩個街區。
到了診所,她輕輕收起傘,水珠順著透明傘面滑落,滴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在地面映出流動的光斑,那細微的聲響,仿佛是時光在雨中留下的淺吟低唱。她伸出手,指尖如羽毛般輕柔地搭上我的手腕,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溫柔,領著我走進診所。診所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彌漫在空氣中,與窗外雨水的清新氣息交織融合,似一首寧靜悠遠的樂章,讓人心神瞬間安定下來。
她細心地為我找了個位置坐下,而后轉身去拿藥?;貋頃r,她手里拿著棉簽和藥水,腳步輕盈得如同林間的小鹿,每一步都像是在彈奏著歡快的音符。她在我身旁緩緩蹲下,微微仰頭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心疼與關切,那目光仿佛是冬日里的暖陽,輕柔地驅散我身上的寒意,輕聲說道:“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下?!?
診所里,時鐘的滴答聲在靜謐的空氣中格外清晰,仿佛在為這一刻的寧靜打著節拍。她低下頭,專注地為我涂藥。細密的發絲從她的耳后滑落,像調皮的小精靈,垂落在我的手臂上,癢癢的,卻又讓人心生無盡的溫暖。她伸出手,那雙手白皙而纖細,宛如春日里初綻的花瓣,帶著少女獨有的柔軟與細膩,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她輕輕捏著棉簽,動作嫻熟又不失優雅,仿佛在拿捏著一件絕世珍寶。接著,她將棉簽緩緩湊近藥水,棉簽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海綿,迅速吸飽了藥水。她的手指微微轉動,調整著棉簽的角度,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的傷口。在即將觸碰到傷口的瞬間,她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診所里的空氣仿佛也在這一刻凝固,只剩下彼此微微的呼吸聲。
“疼嗎?”她突然輕聲問道,聲音里滿是擔憂,眼睛緊緊盯著我的傷口,仿佛只要我喊疼,她就會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搖了搖頭,輕松地說:“不疼,就這點小傷,不算啥?!逼鋵崅趥鱽淼慕z絲刺痛,在她這般關切的溫柔下,竟奇異般地讓我感覺有一種別樣的、帶著甜蜜的舒爽。
隨后,她的手緩緩落下,棉簽輕柔地觸碰到我的傷口,帶著藥水的清涼。她的動作輕緩而有節奏,如同一位技藝精湛的畫師,用棉簽蘸著藥水,在我的傷口上細致地勾勒著。每一次涂抹,棉簽都像是靈動的筆觸,輕輕滑過傷口,帶走疼痛,留下絲絲清涼。她的手指偶爾會不經意地觸碰到我的皮膚,那一瞬間,電流般的感覺傳遍全身,讓我的心也跟著微微顫抖。
紗布纏到第三圈時,窗外飄進幾片落葉。她突然用棉簽尾端戳我手心:“再犯傻就給你紋個豬頭?!毙σ鈴乃廾幕《鹊温洌诨怂形凑f出口的道歉。
我笑了笑,說:“為了不讓你生氣,傻一點也值?!蔽业穆曇艉茌p,但在這安靜的診所里,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里。
她的呼吸輕輕拂過我的手臂,帶著淡淡的氣息,如同春風拂面,讓我原本因為傷口而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窗外,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像是大自然奏響的樂章,與診所內的寧靜形成了奇妙的呼應。我看著她泛紅的耳尖,那一抹緋紅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動人,像是雨后初綻的桃花,在這略顯清冷的診所里,綻放出最溫暖的色彩。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如同蝴蝶的翅膀,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為這安靜的畫面增添了幾分靈動。
診所里,她悉心為我涂完藥,用紗布仔細包扎好我受傷的指關節。那一圈圈潔白的紗布,像是給傷口穿上了一層溫柔的保護衣,每一道褶皺都仿佛帶著她指尖的溫度與關切。窗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雨滴輕敲玻璃,宛如奏響一曲舒緩的樂章。
她直起身,看了看窗外如絲的細雨,低頭理了理衣角,那雙明黃色的雨靴在診所的燈光下顯得格外亮眼。她抬起頭,目光看向我,輕聲說道:“雨還沒停呢,我得回家啦。”
我心里頓時涌起一陣不舍,微微皺眉,眼神里滿是眷戀,但還是很快調整過來,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好吧,那我送你回去?!闭f著,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從她手中接過那把還帶著我們體溫的傘。
我們并肩踏入雨中,雨滴連綿不斷地砸落在傘面上,濺起細碎的水花,如同綻放的微型花朵,旋即洇濕了我們腳邊的地面。她穿著明黃色雨靴,每一步都輕盈而小心,偶爾偏過頭,留意腳下的積水,避免濺濕裙擺。我靜靜地陪伴在她身旁,感受著她的氣息,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雨滴聲和我們的腳步聲。
一陣微風攜著雨絲悄然襲來,吹得傘面微微顫動。我下意識地將傘向她那邊傾斜,此時,手臂上剛剛包扎好的傷口處,雨水滲進紗布,帶來一絲涼意,可心里卻因為身旁的她而滿是溫熱。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舉動,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原本含著笑意的眼眸瞬間瞪大,佯裝出生氣的模樣,抬手輕輕拍了一下我的手臂,略帶責備地說道:“你怎么回事呀!剛剛包扎好的傷口,你就這么不注意,雨水滲進去感染了怎么辦?”她的語氣里滿是焦急與心疼,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神中流露出對我的關切。
我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心里卻覺得暖暖的,笑著安慰道:“沒事的,就幾滴雨水,哪有那么容易感染。你別擔心啦,我這不是看你快被雨淋到了嘛。”
她白了我一眼,伸手把傘往我這邊用力拽了拽,讓傘面重新均勻地遮住我們兩人,嘴里還嘟囔著:“你要是因為這個傷口出了問題,我可饒不了你?!钡氖謪s緊緊地挨著我的手臂,仿佛這樣就能確保我不再亂動。
我挑了挑眉,笑嘻嘻地回她:“為你遮風擋雨,就算變成落湯雞那也是只幸福的落湯雞。再說啦,我這體格,鐵打的,淋點雨沒事兒。”
不知不覺間,我們來到了她家樓下。她停下腳步,緩緩抬起頭,目光與我交匯,眼中笑意盈盈卻又藏著一絲不舍,宛如一灣清澈的湖水泛起了微微漣漪。她咬了咬嘴唇,俏皮地說:“謝啦,今天多虧有你這把‘移動大傘’?!?
我撓了撓頭,臉上浮現出一抹靦腆的笑容,故作瀟灑地回應:“小事兒一樁,以后你要是還需要‘移動大傘’,盡管開口??焐先グ?,別著涼了?!?
她沒有立刻轉身,而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眷戀,輕聲說道:“那你回去的時候也小心點,別不注意傷口?!闭f完,她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又猶豫著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地吐了吐舌頭,點點頭。
看著她的眼睛,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道:“林夕,之前的事,你原諒我好嗎?”
她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有嗔怪,有心疼,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感動。她輕輕抿了抿嘴唇,目光溫柔地看著我,說道:“看在你今天表現還不錯的份上,暫時原諒你了?!?
我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點頭:“一定一定,我保證以后不會再讓你生氣了?!?
她笑了笑,笑容如同春日里綻放的花朵,燦爛而動人?!昂美?,快回去吧?!彼f完,轉身,腳步緩慢地走進樓道,那雙明黃色的雨靴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微光。
沒走幾步,她又回過頭來,目光再次與我相接,眼中滿是溫柔與不舍。我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快進去。
她這才轉身,身影逐漸消失在樓道的轉角處。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才轉身離開。此時雨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仿佛在訴說著我們之間這份青澀而美好的情誼。手臂上那被雨水浸濕的紗布,仿佛也在提醒著我,這個雨天里與她相處的每一個珍貴瞬間,以及她眼中那難以掩飾的不舍。
我沒有返回朋友那里拿傘,此刻的我,實在不愿再耽擱與她分別后的每分每秒。站在街邊,抬手攔了輛出租車。坐進車里,雨滴如鼓點般急促敲擊車窗,將外界景致朦朧成一幅水墨畫。我看著計價器上不斷跳動的數字,心里不禁一陣肉痛,對于尚未經濟獨立的我而言,計價器的每一次跳動,都如同心頭的一記重錘,讓人隱隱作痛。
我輕撫著手上的濕紗布,目光穿透雨簾,征兵體檢站的霓虹燈在朦朧中閃爍,計價器的每一次跳動,都似乎在讓那“光榮入伍”的猩紅燈光在雨幕中扭曲、搖曳。
車子在雨夜里疾馳,雨刮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擺動,卻始終無法完全驅散玻璃上的水汽。車廂內一片寂靜,只有雨點撞擊車窗的聲響和計價器單調的跳動聲。我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腦海里卻全是她轉身離去的背影,還有她抓住我手腕時,指尖微微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