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城市的新年煙花正以盛大的姿態在夜空中炸開。
一簇簇金紅、靛藍、瑩白的光團層層疊疊，將別墅客廳白墻染色，又在瞬息間褪去，留下短暫的殘影。
春野坐在長餐桌的一端，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桌面，面前年夜飯還保持著上桌時的模樣——只是熱氣早已散盡，菜色暗沉，有些菜還結成一團了。
那是今天她忙活一下午，滿心歡喜準備的年夜飯，就是為了等夏也回來……
右手邊的水晶高腳杯里的酒，她一口沒動。杯壁上倒映著天花板垂下的水晶吊燈很亮，和她的心里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
23:59。
通知欄干干凈凈，沒有新消息。突然，手機屏幕突兀地亮起，幽藍的光在臉上晃了一下。
春野欣喜的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界面看到三條新消息。
第一條是:“新年快樂，野寶寶”，是她的好龜龜林小雨發來的。
第二條是:“新年快樂”，是她的大學老師發來的。
第三天是“新年快樂，小野，新的一年新的期望希望你平安喜樂萬事順遂!”這是老同學周壹發來的。
三條消息沒有一條是他的，心里空落落的的感覺油然而生。
春野的手指輕輕撫過微信界面，置頂的對話框里，最后一條信息還停留在她下午三點發出的那句“今晚回來吃年夜飯嗎？”
一個“嗯“壓在對話末尾，除此之外，再無回應。
她記得發消息時，窗外的陽光還斜斜地落在廚房的瓷磚上，她正系著圍裙給魚改刀，刀刃碰到案板的聲音和手機提示音疊在一起。那時她以為，總會有個回復的。
窗外傳來遠處跨年人群的歡呼聲，模糊卻清晰地穿透玻璃：“十、九、八、七……”
春野跟著默數，指尖懸在手機屏幕上方，看著時間數字一格格跳動。“三、二、一——”
00:00。新年了。
后面手機傳來的叮咚聲，都是親朋好友發來的賀新年的祝福，但依舊還是沒有他的。
他沒有回來，說好回來的我都是騙人的。
比悲傷讓人更悲傷的大概就是空歡喜了吧。
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給他發個消息，“夏也，你是忘了什么嗎？答應我的呢？”
依舊是沒有回應，他的冷漠不回消息把她一步步推向了深淵。
夏也，我真的不陪你鬧了了。在時光的長廊里，沒有誰會永久的等待誰。
我不等你了。
此時此刻的夏也正在“壹號“酒吧里的包廂。彩色射燈在煙霧繚繞的空間里掃來掃去。
夏也正舉著酒杯和幾個朋友碰得哐當響，襯衫領口松開兩顆扣子，領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臉上泛著酒后的潮紅。
“也哥，這杯必須干了！新的一年，祝你財源滾滾，桃花更旺?。 迸赃叺男值芷鸷逯阉木票譂M上。
夏也仰頭灌下大半杯白的，喉結滾動，嘴角勾著漫不經心的笑：“少來這套，去年就這么說的?！?
正說著，褲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眼。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手腕剛抬起，旁邊的林芷已經眼疾手快地搶過手機。
夏也的手頓在半空，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抬頭看了一眼，是好兄弟林楓的妹妹，便也沒有多計較。
在看到沒有被拒絕的時候，林芷更加勇敢了
她順勢將一杯調好的雞尾酒推到他面前，帶著曖昧的語氣說：“別管啦，肯定是工作上的事，大過年的哪有那么多要緊事。”
旁邊的兄弟跟著起哄：“就是啊也哥，林芷這話說得在理！咱們今兒不聊工作，不聊雜事，就喝酒！”
聽著這么嘈雜，夏也有點受不了“把音樂關小一點，太吵了!“
他盯著那杯酒，指尖在杯沿上敲了敲。剛才手機亮起的瞬間，他好像瞥見了屏幕上方彈出的名字——春野。
這個念頭只閃了一秒，就被林芷遞來的骰子盅打斷了。
“來，也哥，咱們搖一把，誰輸了誰喝三杯！”林芷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手腕上的鐲子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他接過骰子盅，用力晃了晃，清脆的碰撞聲混在音樂里?！靶校蔷头钆愕降??！?
包廂里的喧鬧還在繼續，酒瓶開啟的“?！甭暋Ⅶ蛔勇渲训拇囗?、此起彼伏的笑罵聲纏在一起。
夏也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偶爾和旁邊人碰拳，偶爾被起哄著講個笑話，看上去和所有人一樣投入。
只是在某個瞬間，當音樂暫時切到一首稍緩的調子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褲袋，那里空蕩蕩的。
忽然想起什么，卻又被旁邊遞來的話筒打斷：“也哥，該你唱了！”
他接過話筒，對著屏幕上滾動的歌詞張口，聲音被音響放大，蓋過了心底那點莫名的不舒服……
別墅那邊，是另一番景象。
煙花的轟鳴更密集了，仿佛要把整個城市的夜空點燃。別墅里卻安靜得反常。
春野緩緩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劃出一道輕響。她拿起旁邊的骨瓷餐盤，開始將冷掉的菜一盤盤疊起來，收拾餐桌。
瓷盤相碰時發出“叮?！钡拇囗?。在空曠的餐廳里蕩開，格外清晰，像是在回應窗外的喧囂。
收拾到一半，她的手突頓在半空。目光越過餐桌，落在對面的墻上。
那里掛著一幅鄉村風景畫，淺綠的河水蜿蜒穿過畫面，兩岸的柳樹垂著嫩黃的枝條，筆觸細膩。
春河村的春河，她閉著眼睛都能畫出的地方。是夏也在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那天他手里捧著畫框，笑著說：“看，像不像春河？”說這話時，眼底充滿了光。那些浸在春河里的兒時時光，就藏在那片綠色里。
那時的風里，有柳絮的味道，有泥土的腥氣，還有少年人沒說出口的、藏起來的羞澀。
春野的視線忽然就模糊了，眼前的畫和記憶里的春河重疊在一起。她好像又聽見了河水嘩啦啦的流動聲，看見了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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