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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帝黨惡語

  • 攝政王飄儀
  • 蘇飯
  • 4509字
  • 2025-07-30 12:02:39

蘇洪提著食盒站在鐘府門前,指尖叩響銅環(huán)時,指腹還沾著方才在書齋研墨留下的墨香。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老管家探出頭,看見是他,忙不迭地推開半扇門:“蘇大人來了!快請進(jìn),我們將軍正念叨您呢。”

跨進(jìn)門檻時,雨絲斜斜地打在蘇洪的青布袍角上,洇出深色的水痕。庭院里的那株紫丁香開得正盛,濕漉漉的花瓣墜在枝頭,風(fēng)一吹便簌簌落下,像撒了滿地碎紫。他循著酒香繞過影壁,看見鐘焯正坐在廊下的竹榻上,左腿擱在矮凳上,褲管從膝蓋往下纏著厚厚的白布,滲出血跡的地方已凝成暗褐。

“你倒是會挑時候。”鐘焯舉著酒壺往嘴里灌,喉結(jié)滾動時,脖頸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繃起。他穿著件月白短打,右臂的箭傷剛拆了線,疤痕像條暗紅的蜈蚣爬在古銅色的皮膚上。看見蘇洪手里的食盒,他眼睛亮了亮,“帶了什么好東西?”

蘇洪將食盒放在竹榻旁的小幾上,解開藍(lán)布系帶時,水汽混著肉香漫出來——是一盅當(dāng)歸黃芪燉羊肉,湯色清亮,浮著層淺黃的油花。“家母燉的,說是能補(bǔ)氣血。”他伸手想探探鐘焯的額頭,卻被對方偏頭躲開,酒氣混著汗味撲面而來。

“我這身子骨,不用這些娘們唧唧的東西補(bǔ)。”鐘焯將空酒壺往地上一墩,陶壺在青石板上磕出個豁口。他俯身去夠另一壺酒,左腿一動,白布下的傷口像是被扯動,疼得他齜牙咧嘴,額角瞬間沁出層冷汗。

蘇洪按住他的手,指腹觸到對方掌心的厚繭——那是常年握槍磨出的,溝壑里還嵌著北域的沙礫。“別喝了。”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太醫(yī)說你這腿傷得養(yǎng),再喝酒,怕是真要落下病根。”

鐘焯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聲。他的眉骨很高,笑起來時眼角的疤痕便擰成個疙瘩——那是少年時在演武場被馬踩的,當(dāng)時血流進(jìn)眼睛里,他硬是沒吭一聲。“你當(dāng)我是那些文縐縐的文官?”他猛地抽回手,抓起酒壺往嘴里倒,酒液順著嘴角淌進(jìn)領(lǐng)口,打濕了胸前的疤痕

蘇洪看著他脖頸上滾動的喉結(jié),忽然想起三年前的營帳里,鐘焯中箭倒下時,血像噴泉似的從傷口涌出來,染紅了半面軍旗。

“飄儀讓我來看看你。”蘇洪拿起湯匙,舀了勺羊肉遞到鐘焯嘴邊,“他說你要是不聽話,就把你酒窖里的藏酒全搬到我書齋去。”

鐘焯的動作頓住了,眼角的疤痕跳了跳。他盯著那勺羊肉看了會兒,最終還是張嘴吞下,滾燙的湯汁滑過喉嚨,熨帖得他眼眶發(fā)潮。“那廝就是個黑心的。”他嘟囔著,聲音卻軟了下來,“老子替他擋傷躺在這里,他倒好,剛回京城就被呂沆瀣那老東西纏上。”

蘇洪舀著湯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鐘焯纏著白布的右腿上。傷口滲出的血已經(jīng)浸透了三層布,想必疼得鉆心,可這混不吝的將軍硬是沒哼過一聲。“呂沆瀣已經(jīng)伏法了。”他輕聲說,“紫宸殿上,他自己撞了龍柱。”

鐘焯猛地抬頭,短打的領(lǐng)口被扯得敞開,露出鎖骨處的舊傷。“撞柱?”他皺起眉,疤痕擰成個猙獰的疙瘩,“那老狐貍最惜命,怎么會……”

“或許是知道活不成了吧。”蘇洪將湯碗推到他面前,“他說要以死明志,卻不知死前說的那些話,反倒在陛下心里埋下了刺。”

雨漸漸大了,打在廊下的芭蕉葉上,發(fā)出“噼啪”的聲響。鐘焯捧著湯碗,熱氣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臉。他

蘇洪拿起空酒壺,往墻角一放。陶壺滾動時,撞翻了旁邊的箭囊,幾支雕翎箭滾落出來,箭桿上還刻著鐘焯的名字。他想起今早路過紫宸殿時,聽見內(nèi)侍說,小陛下昨夜又哭著問,攝政王是不是真的要篡位。

“死不了。”鐘焯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右腿,白布下的肌肉繃緊,疼得他倒吸口冷氣,卻硬是擠出個笑,“三個月,頂多三個月,老子就能重新跨馬。到時候別說提槍打仗,就是再替那王爺幾處傷,也照樣能行。”他仰頭灌了口湯,湯汁順著下巴流進(jìn)衣襟,“等老子好了,看誰還敢在陛下面前嚼舌根!”

蘇洪看著他眼里跳動的火光,忽然覺得喉嚨發(fā)緊。他知道鐘焯不是在說大話——當(dāng)年西疆告急,鐘焯帶著箭傷追了叛賊三天三夜,最終將對方首級掛在城門上時,自己也暈死在馬背上。

柒皇帝的手指摳著御案上的龍紋浮雕,指甲縫里嵌了木屑。她穿著件明黃色的小襖,領(lǐng)口繡著的金線還沒她的手指長,裙擺拖在地上,沾了好幾塊墨漬——那是方才練字時,毛筆沒拿穩(wěn)蹭上的。

“陛下,該用點心了。”貼身侍女青禾端著描金托盤走進(jìn)來,盤子里擺著幾塊杏仁酥,是御膳房特意為小陛下做的,掰碎了能直接咽。可柒皇帝沒動,只是盯著墻上那幅《萬里江山圖》,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受驚的小鹿。

那幅畫是飄儀上個月送她的,說是北域畫師畫的,圖上的雪山像棉花糖,河流像她最愛喝的蜂蜜水。可此刻,柒皇帝覺得那些雪山像極了呂太傅死前瞪圓的眼睛,河流里流淌的,都是紅通通的血。

“陛下?”青禾把一塊杏仁酥遞到她嘴邊,聲音放得軟軟的,“是廚房新做的,放了您愛吃的桂花。”

柒皇帝猛地別過頭,小辮子甩到青禾臉上。“我不餓。”她的聲音細(xì)細(xì)的,卻帶著股倔強(qiáng),“呂太傅說……有人要搶我的江山。”

青禾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白了白。她知道小陛下說的是誰,可她不敢接話。攝政王是陛下的王叔,是先帝臨終前托孤的重臣,可呂太傅死前拉著陛下的手,說了整整一個時辰的話,那些話像針?biāo)频模诹似邭q孩子的心里。

就在這時,內(nèi)侍總管尖細(xì)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大都督陸乾、驃騎將軍魏策、侍中郭堂、御史大夫王翎,奉旨覲見——”

柒皇帝立刻從御座上滑下來,小短腿跑得飛快,差點被自己的裙擺絆倒。青禾慌忙扶住她,幫她理了理皺巴巴的衣領(lǐng),低聲說:“陛下,要像先帝教的那樣,坐直了,不說話。”

柒皇帝點點頭,小手抓著衣角,用力抿著嘴。她記得先帝躺在病床上時,拉著她的手說:“阿柒,以后在大臣面前,要像只小老虎,不能讓人看出你怕。”可她現(xiàn)在只想當(dāng)只小兔子,縮在洞里不出來。

四位大臣走進(jìn)來時,腳步聲震得地板嗡嗡響。柒皇帝趕緊爬上御座,努力坐直了身子,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卻還是只能看見他們的腰——他們太高了,像四堵會動的墻,把陽光都擋住了。

陸乾站在最前面,他穿著銀甲,甲片上的寒光晃得柒皇帝眼睛疼。他的臉方方正正的,絡(luò)腮胡像鋼針?biāo)频脑谀樕希f話時聲音像打雷:“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另外三個人也跟著跪下,甲胄摩擦的聲音、錦袍掃地的聲音混在一起,讓柒皇帝想起過年時放的鞭炮,吵得人心里發(fā)慌。“平……平身。”她的聲音有點抖,小手緊緊抓著御座的扶手,那上面的龍爪被她摸得光溜溜的。

陸乾站起來時,鎧甲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他看著御座上的小不點,心里掠過一絲不屑——這孩子還沒他的槍桿高,懂什么朝政?若不是先帝臨終前有旨,他才懶得對著這張奶氣的臉下跪。

“陛下召臣等前來,不知有何要事?”魏策往前一步,他的紅袍上繡著只老虎,爪子張得大大的,像是要從布上跳下來。他的眼睛很小,笑起來時幾乎看不見,可此刻,他的臉板得像塊鐵板。

柒皇帝的手指絞著衣角,小聲說:“呂……呂太傅死前,說有幾位忠臣……”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睛瞟向門口,總覺得飄王叔會像往常一樣,忽然推門走進(jìn)來,笑著把她抱到御案上。

郭堂推了推鼻梁上的玉簪,他的臉白白凈凈的,像剛剝殼的雞蛋。“陛下是說,呂司空臨終前提及的四位大人?”他的聲音軟軟的,像青禾給她講故事時的語調(diào),“臣等便是。”

柒皇帝點點頭,小辮子隨著動作晃了晃。她看著這四個人,陸大都督的鎧甲亮得晃眼,魏將軍的老虎嚇人,郭侍中的玉簪好看,王御史的胡子比呂太傅的還白。呂太傅說,這四個人都是忠臣,會保護(hù)她的江山,不像……不像有些人。

“王叔……”她咬著嘴唇,半天沒說出后面的話。她想說,王叔是不是壞人?可話到嘴邊,又想起去年冬天,飄王叔把她揣在王袍里,在雪地里堆了個大大的雪人,他的手凍得通紅,卻把她的小手捂得暖暖的。

王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他的手指很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陛下是想問,攝政王是否忠心?”他的聲音慢悠悠的,像老黃牛拉車,“臣等雖是外臣,卻也看得出,攝政王權(quán)勢過重,恐對陛下不利啊。”

柒皇帝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她看著王御史,他的胡子白白的,像棉花糖,可說出的話卻像冰塊。“你……你說什么?”她的聲音發(fā)顫,小手緊緊抓住御座的邊緣,指節(jié)泛白。

“陛下年幼,朝政皆由攝政王把持。”陸乾往前一步,鎧甲上的寒光映在小陛下臉上,“北域平定后,他手握重兵,京中禁軍半數(shù)是他舊部。如此權(quán)勢,若有異心……”他沒再說下去,可那眼神里的意思,誰都看得懂。

魏策冷笑一聲,紅袍上的老虎仿佛活了過來:“何止兵權(quán)?國庫鑰匙在他手里,官員任免由他說了算,連陛下的太傅,他說殺就殺了!”他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嚇得柒皇帝縮了縮脖子,“這哪里是攝政王?分明是第二個皇帝!”

“魏將軍慎言!”郭堂假意呵斥,眼睛卻瞟著柒皇帝的臉色,“攝政王畢竟是陛下的王叔,或許……或許只是權(quán)宜之計。”他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惋惜,“可呂司空以死明志,總不會有假。那傳國玉璽至今下落不明,說不定……”

柒皇帝的心跳得飛快,耳朵里嗡嗡作響。她想起呂太傅生前:“陛下!玉璽定在飄儀手中!他要篡位啊!老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警醒!”

“玉璽……”柒皇帝喃喃自語,小手無意識地摸向腰間的玉佩——那是飄王叔送她的,說是和田暖玉,能安神。可現(xiàn)在,玉是涼的,一點也不暖。

王翎捋著胡子,眼睛瞇成條縫:“臣聽聞,攝政王昨日去了城南蘇洪大人的書齋。那蘇洪是他的同年,關(guān)系匪淺……”他沒再說下去,可話里的意思像藤蔓,纏得柒皇帝喘不過氣。

柒皇帝忽然想起,前天飄王叔來看她,手里拿著個糖人,是她最愛吃的小兔子形狀。他想喂她,她卻把臉扭到一邊,看見他的手頓在半空,眼里的光像被風(fēng)吹滅的燈。

“你們……你們要幫朕。”柒皇帝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死死忍著沒掉下來——先帝說過,皇帝不能哭,哭了就不是小老虎了。

陸乾四人交換了個眼神,齊聲道:“臣等愿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他們的聲音在御書房里回蕩,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像極了呂太傅死前,紫宸殿里那陣可怕的寂靜。

青禾端著空托盤退出去時,聽見小陛下奶聲奶氣地說:“我要……我要親政。”她的腳步頓了頓,回頭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陽光被擋在外面,門內(nèi)的陰影里,似乎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正死死盯著那個穿著明黃小襖的小小身影。

陸乾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剛從皇宮出來,銀甲上的陽光還沒褪盡,卻覺得渾身發(fā)冷——那小陛下果然好糊弄,三言兩語就把她唬住了。

“大都督,下一步怎么辦?”魏策跟在他身后,紅袍在人群里格外扎眼,引得路過的內(nèi)侍紛紛低頭。他的小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像只聞到血腥味的狼。

陸乾沒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拐進(jìn)條僻靜的宮道。兩側(cè)的宮墻很高,將陽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墻根處的青苔滑膩膩的,像抹了層油。“急什么。”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那孩子剛被說動,得慢慢來。”

郭堂提著袍角跟上來,玉簪在昏暗的光里閃著冷光:“可飄儀勢力太大,京中禁軍、邊關(guān)將領(lǐng),多是他的舊部。硬來怕是不行。”

王翎捋著胡子,慢悠悠地說:“硬來自然不行。”他的目光落在墻縫里的一株野草上,草葉上的露珠在陰影里泛著寒光,“得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魏策的眼睛亮了:“王御史的意思是……”

“呂沆瀣雖死,卻留下了最重要的東西。”王翎的聲音像蚊子哼,“那玉璽,定在飄儀手里。只要找到它,便能定他的罪,雖然現(xiàn)在找不到,但是我相信日后一定能找到的。”

陸乾停下腳步,銀甲在宮道的陰影里泛著冷光。他想起三年前,先帝彌留之際,他帶兵守在殿外,聽見里面飄儀的聲音,沉穩(wěn)得像座山。那時他就知道,這個人會是他最大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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