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凌皓卻沒給他機會。
他神色不動,抬手朝不遠處招了招。
很快,凌長沐走了過來。
“長沐,”凌皓低聲交代,語氣鄭重。
“你替我在這兒守著謝小姐,別讓任何人靠近她,也別讓她被打擾。她現在正在彈琴,不準任何人打斷?!?
凌長沐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他咧嘴一笑。
“放心表哥,包在我身上!”
說完他利落地繞到鋼琴的另一側。
學著凌皓的模樣,雙手抱臂,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
凌父凌母看見這一幕,頓時氣得直咬牙。
兩人狠狠瞪了謝笙曉一眼。
隨后二話不說,猛地拽住凌皓的手臂,把他從原地拖走。
凌皓沒有反抗。
可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謝笙曉的方向。
二樓走廊的暗處。
方淮看見了發生的全部。
身旁的尹玉楓嘖了兩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老方,你這對手一個接一個冒出來啊。不過我說實話,這位凌少爺,可比之前那些人難搞多了。”
他朝樓下努了努。
“瞧見沒?當眾護人,毫不避諱;公開拒婚,毫不妥協;現在還安排親信貼身守著,寸步不離。這份上心勁兒……哎喲,我看你是懸了。人家這架勢,擺明了不給你留機會。”
“少廢話!”
尹玉楓往前湊近一步,壓低聲音。
“說真的,謝小姐她哥案子,你準備怎么辦?”
材料我都遞你手里了,你也看了。我粗略翻了翻,漏洞一堆,時間線對不上,證人口供前后矛盾,八成是冤的?!?
你打算繼續壓著,還是……放人?”
方淮眼神一沉,眉頭微微皺起。
他靜靜地望著樓下,目光落在謝笙曉修長的手指上。
他曾無數次被這雙手纏住脖頸。
尹玉楓見他沉默不語,干脆往他心里添了一把火。
“依我看啊,真要想追回那個美人,就別再端著那副冷冰冰的架子了?!?
他頓了頓,說得更加直白。
“臉皮什么的,先擱一邊去。你要是真有心,就直接上!她哥現在惹上這檔子官司,不是正好嗎?你出面替她把這攤爛事擺平,她能不動心?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在最無助的時候,誰幫她,她就會往誰心里靠?!?
方淮喉頭滾動了下,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猛地仰頭,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那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
他閉了閉眼,聲音低啞,帶著幾分冷笑。
“放下臉面?呵……說得輕巧?!?
是他先被甩的。
是她轉身離開,沒有解釋,沒有告別。
從那以后,他就告訴自己。
絕不主動回頭。
尹玉楓看他這副模樣,哪里還不明白。
這家伙心里還在死死卡在“面子”這兩個字上。
嘴硬心軟,裝得越狠,其實傷得越深。
他嘆了口氣,語氣放得緩了些。
“你們當年……底怎么回事?我都陪你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掏心窩子跟我說說?我好替你出出主意,總比你自己憋著強?!?
方淮的目光仍停留在樓下,視線牢牢鎖住那個彈琴的身影。
許久,他才低低開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你不是……早就在各種閑話里聽了一耳朵嗎?”
尹玉楓挑眉:“所以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他聲音都拔高了幾度。
“你真當過謝笙曉的貼身保鏢?還和她談過一段戀愛?”
方淮回來不過幾個月,那些舊事就被各方勢力翻了個底朝天。
連六年前他如何護著謝笙曉,如何為她擋下刺殺、連夜帶她逃離謝家老宅的秘聞,都被挖了出來。
當初聽聞這些,尹玉楓只當是無稽之談。
謝家大小姐,當年可是整個上流圈仰望的明珠。
家世顯赫,容貌出眾,身邊圍繞的盡是豪門子弟、青年才俊。
而方淮呢?
一個出身寒門的保鏢,憑什么能牽她的手?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搖頭:“不可能吧?你和她……真在一起過?”
方淮輕輕“嗯”了一聲。
尹玉楓倒吸一口冷氣,瞪大了眼:“那后來……到底是怎么分的?我記得,連她爸媽都點頭同意了你們的關系,雖說后來謝家破產,可以你的脾氣,不像是會因為錢就放手的人啊?!?
方淮嘴角扯了扯,那笑弧里沒有一絲溫度。
他又舉起酒杯,卻發現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于是他索性將整瓶酒拎起,直接對著嘴灌了下去。
酒液順著唇角滑落,浸濕了衣領。
“誰知道呢……誰他媽知道呢?!?
“我只記得……那時候,我媽病得很重,肺癌晚期。”
他的聲音頓了頓。
“我趕回老家陪她,整整半個月。每天守在病床前,喂藥、擦身、聽她念叨小時候的事……”
“等我終于把她安頓好,趕回去……”
他的聲音忽然卡住了,喉結劇烈地上下滑動。
“就聽說,謝笙曉要嫁給葉軒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尹玉楓愣住,半天才反應過來。
“啥?結婚?為啥?。俊?
他皺眉思索,很快只能想到一個理由。
“是缺錢?還是謝家逼她的?”
畢竟,那時候謝家債臺高筑。
銀行催債、法院查封、親友背棄,幾乎走投無路。
可就算再難,也不至于讓女兒用婚姻換錢吧?
除非,她是自愿的。
“也許吧?!?
“你沒問她?”
尹玉楓皺著眉。
方淮閉了會兒眼。
“沒問?!?
那時候,他被那輛婚車撞翻在地,渾身是血地躺在馬路上。
瀝青路面粗糙冰冷,雨水混著血水順著他的手臂流下。
意識在疼痛中忽明忽暗。
而那輛白色婚車,就停在他身前。
謝笙曉就在車里。
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妝容精致。
婚紗潔白如雪,頭紗輕輕垂落。
車窗貼著喜字,紅得刺眼。
可她沒下車,連一句話都不愿說。
只是讓司機走下來,讓他滾。
她的唇動了動,聲音透過車窗傳出來。
“讓他走,別耽誤時間。”
司機下車,粗暴地踹了他一腳,喝道:“聽見沒?滾遠點!”
他就滾了,帶著病重的媽媽,遠走海外,看病的看病,讀書的讀書。
那天夜里,他拖著尚未痊愈的身體,背著昏睡的母親上了飛往異國的航班。
“你們會不會有啥誤會?”
尹玉楓忍不住問。
當初那么相愛的人,怎么可能因為錢就突然分手,連句解釋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