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在密閉空間里回蕩，形成多重回聲。陳默抓起林達遺落的相機，照片上的時間戳顯示為00:00:00。

“倒計時結束了。”王宇昊的聲音干澀，他低頭盯著手臂上那串數字，“1/4…這到底是什么意思？這數字是在倒數嗎？”

徐毅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他一把抓住王宇昊的手臂，力氣大得嚇人，另一只手里握著一支注滿透明液體的注射器，針尖幾乎要戳破王宇昊的皮膚：“你需要鎮靜劑！現在！我能看到…你血管里的東西在躁動！”

“操！你瘋了！”王宇昊猛地掙脫，踉蹌向后撞去，肩膀重重砸在那扇標著“藥房”的門上。門吱呀一聲被撞開。

一股濃烈氣味涌出，混合著血腥、消毒水和化學藥劑的味道。

陳默的偵探懷表表殼彈開，指針正在瘋狂逆時針旋轉。他壓下驚駭，看向藥房內部——架子上擺滿玻璃藥瓶，每個瓶子上都貼著標簽：徐毅、王宇昊、林達、陳默。林達的記者證掛在一個顯眼的鉤子上，證件照上的嘴角咧到耳根，眼睛在陰影中注視著門外。

“規則說取得鎮靜劑。”陳默的聲音冷靜，他邁步向藥房內走去。左腳剛踏過門檻，腳下地板向下陷了半寸。

咔噠！

一聲機括聲響從頭頂傳來。一道沉重的鐵絲網瞬間從天而降，砸落在陳默身后，將他與門外兩人隔開。

“陳默！”王宇昊撲到鐵絲網上。

徐毅也沖過來搖晃鐵絲網，但它紋絲不動。

宿舍廣播里，機械女聲的警報停止，換成帶著電流雜音的語調：【單人任務模式啟動。偵探身份確認。任務目標不變：取得鎮靜劑。】

藥房門猛地自動關閉上鎖。王宇昊和徐毅面前的鐵絲網開始上升，縮回天花板，但藥房門的位置變成了一面光禿禿的墻。

“陳默！陳默！”王宇昊捶打墻壁，只有沉悶回應。

徐毅看著自己空空的手——那支注射器消失了。“他去哪了？”

……

藥房內，陳默迅速冷靜。貨架開始無聲移動，重新排列，形成一條狹窄通道。通道盡頭有三條岔路。

左邊通道入口懸掛破舊木牌，用暗紅色油漆寫著“記憶”。深處有微弱啜泣聲。

右邊通道入口安裝著閃爍的老舊攝像頭，鏡頭對著來人，牌子上寫著“真相”。通道內光線刺眼，空無一物。

中間通道沒有標識，入口墻壁上用深褐色液體畫著一個簡陋的流淚笑臉。這條通道最深，隱隱有冷風滲出。

懷表在口袋里劇烈震動。陳默掏出懷表，表蓋彈開，里面變成一面小鏡子。鏡子里映出一個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的小女孩。她的嘴巴沒動，但無聲話語直接傳遞到陳默腦海中：“選中間。哥哥，選中間。”

沒有時間猶豫。陳默將懷表揣回口袋，步入中間通道。

通道很短，盡頭是一個圓形房間，唯一光源來自頭頂昏暗的白熾燈。房間中央放著一張陳舊電擊床，皮革束縛帶上沾染著大片深色污跡。床頭柜上擺著四個棕色小藥瓶，標簽被撕掉大半，只能辨認出“記憶…劑…定量…”等殘缺字樣。

“陳默？”一個微弱沙啞的聲音從角落陰影里傳來。

陳默轉頭，手按住口袋里的軍刀。林達蜷縮在陰影里，雙臂抱膝，身體發抖。記者證別在領口，皺巴巴的。

“林達？你沒事？”陳默走過去，“其他人呢？徐毅和王宇昊在外面…”

“別相信照片！”林達打斷他，聲音緊張虛脫，“相機在騙人！徐毅…他不是醫生！王宇昊的相機…那些數字…我看到了別的…”瞳孔收縮放大，呼吸急促。

“你看到了什么？冷靜點！”

林達伸手抓住陳默手腕，力氣驚人：“鏡子！陳默！關鍵在鏡子！所有的答案都在…啊！”

他的話被尖銳摩擦聲打斷。房間那面墻鏡——正對著電擊床的——鏡面波動起來，一行淋漓血字浮現中央：

【用真相交換鑰匙】

陳默看著血字，又看驚恐的林達和電擊床。他想起廣播說的“取得鎮靜劑”，又想起“偵探身份”。他意識到，鎮靜劑可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他掏出偵探筆記和鋼筆，快速翻到記錄“游戲”開始以來所有異常情況的幾頁，簡潔客觀地描述了所有細節。

他將這幾頁紙撕下，走到鏡子前，將一頁紙邊緣靠近鏡面。

鏡面蕩漾開漣漪，將紙吞沒。陳默將剩下的紙全部“喂”給鏡子。

鏡子劇烈波動，血字消失。鏡面恢復平靜，一把小巧銀色鑰匙從鏡中心吐出，掉在地上。鑰匙柄上刻著“鎮靜劑儲藏室”。

陳默撿起鑰匙。手指接觸鑰匙的瞬間，廣播警報爆發出尖銳爆鳴！

【違規警告！偵探身份禁止接觸A級物品！記憶污染風險！清除程序啟動！】

天花板打開小孔，噴出大量濃密甜味黃色氣體。陳默感到眩暈惡心，視線模糊。他強忍不適，踉蹌撲向房間另一側的小鐵門——鎖孔形狀與鑰匙匹配。

他用顫抖的手擰開鎖，沖進去，反手關門，暫時隔絕氣體。

儲藏室極小，只有幾平米。正對面墻壁上固定著一支裝填好的注射器，針頭銳利。旁邊貼著一張打印標簽：

“本品用于清除違規記憶，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

時間感知錯亂

身份認知障礙

鏡面恐懼癥

使用后請等待系統回收。”

這就是“鎮靜劑”？

門外傳來林達凄厲尖叫！“啊——！它們在照片里！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照片里！”

陳默抓起注射器，拉開門沖回圓形病房。

林達用自己的指甲瘋狂抓撓著臉，留下道道血痕，眼神渙散恐懼，指著房間四周的監控屏幕。

所有監控屏幕都亮起，顯示四個實時畫面：

徐毅在宿舍里，對著空墻壁，表情專注狂熱，手里虛握，反復做出按壓推注動作。

王宇昊背對鏡頭，右手臂相機融合處對準空白墻壁，鏡頭伸縮，發出輕微咔嚓聲。

另一個畫面就是此刻圓形病房！林達對碎裂鏡子尖叫，陳默剛沖進畫面。

最后一個畫面是303宿舍陳默的床鋪。上面躺著一個人，蓋被子，身形是穿著病號服、年幼的“陳默”？

“這是現在的監控？”陳默太陽穴跳動。他強迫冷靜觀察，注意到詭異一點：四個監控畫面右下角時間戳完全不同！徐毅的畫面是23:30（游戲開始前），王宇昊是00:15，林達和病房是00:20，床鋪畫面是00:30（未來？）。

“時間不同步…時間線混亂？”陳默掏出懷表，表蓋合上。他打開，指針停在00:00。表蓋內側金屬面上多出一行刻字：“妹妹在電擊室等你”。

林達尖叫戛然而止。他停止抓撓，身體站直，仔細整理領口記者證，抹平褶皺。表情異常平靜，轉向陳默，嘴角扯出僵硬微笑，聲音平穩：

“第二輪任務其實是篩選。我們中必須有一個去電擊室。”

“什么篩選？”陳默握緊注射器警惕。

“四人進入，三人離開。”林達聲音像背誦規則，“宿舍門牌號303，那個‘3’，代表最終能離開的人數。必須有一個留下，接受‘治療’，完成循環。”

廣播聲插入，冰冷機械女聲：【任務剩余時間3分鐘。請盡快取得鎮靜劑，阻止病患暴動。】

“病患暴動？是指我們？”陳默腦中閃過念頭。他拽住林達胳膊，“先離開這里！”

他拉林達沖向來時通道入口。踏入通道瞬間，身后圓形病房消失，眼前景象變成無限延伸、由無數面鏡子構成的迷宮！每一面鏡子都映出他們奔跑的身影，光線扭曲，方向感喪失。

倒影中的“林達”突然停下奔跑，轉身面向鏡子外真實陳默，臉上帶著僵硬微笑，開口說話，聲音穿透鏡面：“你妹妹很害怕。她在電擊室等你很久了。”

“我沒有妹妹！”陳默感到煩躁恐懼，怒吼一拳砸向鏡子！

嘩啦！

鏡子碎裂。玻璃碎片四濺，劃破他拳頭，鮮血涌出，滴落地面。

血珠沒有隨意流淌，而是滾動匯聚，在地面形成清晰箭頭，指向左側一條狹窄縫隙。縫隙后面隱約可見一扇低矮小門。

陳默拉起眼神再次迷茫掙扎的林達，沖過去推開門——

門后是他們最初離開的圓形大廳！

徐毅和王宇昊被束縛在金屬椅上，無法動彈。頭頂各懸一支巨大注射器，針尖距離頭頂不到十公分。

徐毅白大褂完全被鮮紅色浸透，濕漉漉滴著“血”。眼神空洞，嘴唇機械張合：“需要治療…全部都需要治療…”

王宇昊的相機徹底和右前臂融合，皮肉包裹金屬鏡頭，鏡頭立刻伸縮對焦，發出輕微“嘶嘶”聲。手臂上數字變成“0/4”。他似乎失去意識，頭歪向一邊。

“鑰匙！陳默！鑰匙！”林達突然清醒，指著大廳中央控制臺大喊。

陳默想起銀色鑰匙在口袋。掏出來，鑰匙發燙。他沖向控制臺，鑰匙孔周圍刻著四行模糊小字：

“醫生的手用來拯救”

“記者的眼用來記錄”

“神父的嘴用來祈禱”

“偵探的腦用來…”

最后一行被暗紅色血跡模糊。陳默將發燙鑰匙插入鑰匙孔。

控制臺屏幕亮起刺目紅光，文字彈出：【最終確認：是否啟動記憶清除程序？警告：此操作不可逆。】

記憶清除？這就是“鎮靜”真正含義？離開的條件？

林達記者證掉在地上，背面朝上。陳默眼角余光瞥見，那是一張塑封的“慈濟精神病院出入證”，照片上林達穿著病號服，眼神呆滯，日期是兩年多前！

“我們根本不是大學生。”陳默手指懸在紅色確認按鈕上方，“這里一直是…”

話被金屬撕裂聲打斷！王宇昊掙斷椅子扶手！相機手臂抬起，鏡頭對準陳默！

咔嗒！

刺目白光閃過——相機自動拍照！

控制臺主屏幕和四周所有監控屏幕全部切換畫面！畫面中是陰森電擊室！電擊床上束縛著穿寬大病號服的小女孩，瘦弱不堪，頭戴電極帽，眼神空洞望天花板。床頭病歷卡：“陳雨，11歲，記憶植入實驗體3號”。

陳雨…這個名字捅開陳默腦海最深處的鎖。劇烈頭痛襲來，偵探身份的冷靜推理能力退去，另一股真實記憶洪流涌來！

他想起來了！他確實是偵探，但調查的不是妹妹失蹤案！妹妹陳雨多年前因意外去世。他潛入慈濟精神病院，是為了調查病人“康復”后失去記憶和非法記憶實驗的案子！他偽裝成病人，和徐毅、王宇昊、林達三個真正實驗體關在一起。“游戲”是實驗一部分，是篩選機制，測試記憶植入穩定性和尋找最適合承載移植記憶的大腦！他一直試圖找到證據并喚醒他們…

廣播開始最后倒計時：【10…9…8…】

“四人進入，三人離開。”林達撿起出入證，聲音恢復詭異平靜，眼神悲哀，“但從來就沒有第四個人。303宿舍只有三張床，陳默…你一直睡臨時折疊床。你是那個‘變量’，那個‘意外’。”

所有監控屏幕切換，顯示“真實”303宿舍：三張床，三套桌椅，洗漱臺鏡子上用鮮紅油漆畫著巨大猙獰“3”。

“我是被植入的虛假人格？”陳默看手中偵探筆記，字跡正在快速變淡消失。不，他是真實調查者，但身份和目的被系統扭曲覆蓋成實驗劇本——“尋找妹妹的偵探”。

【3…2…1】

沒有時間！必須決定！啟動清除程序，他們會忘記一切，包括他，但或許能離開？還是拒絕，一起被“清理”？

陳默眼前閃過小女孩陳雨空洞眼神，徐毅機械念叨，王宇昊融合手臂，林達空洞微笑…他咬牙用盡全力按下紅色確認按鈕！

“活下去！至少活下去！”他對著三人大吼。

砰！

銀色鑰匙在鎖孔中融化，變成三把小鑰匙，射向徐毅、王宇昊和林達，融入他們身體。束縛椅子打開，頭頂注射器縮回。

大廳劇烈震動崩塌！鏡面墻壁碎裂，露出后面扭曲鋼筋水泥結構。強光從四面八方涌來吞噬一切…

【系統提示：記憶清除程序執行完畢。第19次循環結束。準備載入穩定模組…】

失去意識前，陳默掙扎看向最后一塊未熄滅監控屏幕。電擊室畫面還未消失——但被綁在電擊床上的人變成了穿著病號服、成年體的他自己！而小女孩“陳雨”站在床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里拿著他那本正在消失的偵探筆記…

……

王宇昊在宿舍床上驚醒，心臟狂跳，渾身冷汗。窗外鳥叫聲刺耳，徐毅背對他泡面，傳來吸溜聲，林達戴耳機，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點擊打游戲。

一切…如常？

除了——

陳默的床鋪。空空如也。床單平整，枕頭蓬松，沒有人睡過的痕跡。原本放衣柜的地方是一面光禿禿白墻。

“做噩夢了？”徐毅頭也不回問，聲音含糊。泡面碗旁邊隨意放著三支使用過、針筒殘留液體的注射器。

王宇昊摸向手臂，“3/4”數字紋身消失，皮膚光滑。但他看向洗漱臺鏡子時，血液凝固——鏡中的自己，右臂上清晰顯示幽藍色“3/4”字樣，一閃而過。

林達耳機里沒有游戲音效，而是持續沙沙電流雜音，仔細分辨，那雜音組成兩個重復的字：

“輪回…輪回…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