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陽像剛拆封的檸檬糖，酸亮得晃眼。

南川大學的新禮堂外，銀杏葉子還沒黃，先被上千名新生和家長踩得沙沙作響。

溫歲把直播手機架在自拍桿上，踮腳時白色帆布鞋在紅毯上留下半個鞋印，像蓋了個小小的郵戳。

今天是她做UP主“SUI”的第200天，也是第一次戶外直播。

彈幕刷得飛快——

【SUI今天也要偷偷學習嗎？】

【前排打卡，等一個圖書館通宵復習！】

溫歲壓低聲音：“今天不學習，帶你們看帥哥。”

鏡頭一掃，她忽然停住。

大禮堂側門，烏泱泱的人群中，一個穿黑色襯衫的男生正單手插兜聽輔導員講話。

肩線利落，后頸冷白，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一排短短的陰影。

彈幕瞬間爆炸。

【這個側臉我可以！】

【三秒，我要他全部信息！】

溫歲喉嚨滾了滾，手指比腦子更快地按了快門。

咔嚓——

閃光燈亮成一道白色閃電。

世界突然安靜。

男生轉過頭，目光穿過熱浪與人群，準確無誤地釘在溫歲臉上。

那一秒，溫歲聽見自己心里“咚”地一聲，像有人往可樂里扔了一顆薄荷糖，氣泡瘋狂上涌。

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從2300跳到8000，還在瘋漲。

她慌亂地把自拍桿往下壓，結果手機“啪嗒”掉在地上，屏幕朝上，彈幕還在刷：

【冰山校草殺瘋了！】

【SUI快跑！他看過來了！】

—分段2·承—

沈硯彎腰，先她一步拾起手機。

指尖碰到溫歲兔子造型的手機殼時，他微微挑了下眉。

“你的？”聲音低而清，像碎冰撞玻璃杯。

溫歲點頭，聲音卡在喉嚨里，只擠出一句：“謝謝。”

沈硯把手機遞還，卻在遞到一半時停住，目光落在屏幕上滾動的彈幕——

【一分鐘內我要他微信號！】

【SUI別慫，上去要！】

沈硯的睫毛動了動，像無聲的問號。

溫歲耳根瞬間燒起來，急忙按下關機鍵。

屏幕黑了，倒映出她通紅的臉。

旁邊有學生會干事喊：“沈硯，輔導員讓你去后臺簽材料！”

沈硯把手機塞進她手里，轉身前留下一句：“開學典禮別遲到。”

語氣禮貌又疏離，像給陌生人的提醒。

溫歲愣在原地，心跳聲大得仿佛能被周圍人聽見。

直到室友林羨沖過來拽她：“歲歲！你上熱搜了！”

#南川大學冰山校草#

#SUI直播翻車現場#

兩條熱搜并排掛在一起，像某種詭異的官宣。

溫歲點進話題，第一條就是路人拍的動圖：

閃光燈亮起的一瞬，沈硯回眸，薄唇抿成一條線，睫毛下的眼睛冷得像雪。

配文：【新生開學典禮，有人用手機謀殺我男神。】

評論區全是“哈哈哈”和“求女主心理陰影面積”。

溫歲默默把臉埋進掌心。

完了，她想。

開學第一天，她就把全校最難接近的人得罪了。

開學典禮開始，校領導在臺上講話，溫歲坐在倒數第三排，滿腦子都是沈硯最后那個眼神。

她偷偷打開備用手機，直播間已經關了，后臺私信卻炸了。

【SUI，你認識沈硯？】

【求后續！我給你刷火箭！】

溫歲嘆了口氣，剛想退出，一條新私信彈出來——

【Y：照片刪了，謝謝。】

發信人ID只有一個字母Y，頭像是一串綠色代碼雨。

溫歲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了。

Y是B站科技區神秘大佬，粉絲百萬，從未露臉，傳說脾氣極差。

她上個月還在直播里安利過Y的獨立游戲Demo。

溫歲回了一個“？”

對方秒回：【沈硯不喜歡被拍。】

溫歲盯著那行字，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測。

Y，硯？

不會這么巧吧？

她正想再問，禮堂燈光忽然熄滅，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請新生代表——計算機系沈硯同學發言！”

聚光燈打下，沈硯走上臺，黑色襯衫被燈光染成冷白，像一把剛出鞘的刀。

他開口，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禮堂：“各位同學，上午好。”

溫歲聽見自己前排的女生小聲尖叫：“救命，他聲音好好聽！”

沈硯的發言很短，三分鐘，沒有稿子，邏輯清晰得像寫好的代碼。

最后一句，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像在找什么人。

“希望大家遵守校規，尤其是圖書館區域，禁止拍照。”

溫歲心里“咯噔”一下。

圖書館？拍照？

這不就是——在說她？

……

開學典禮結束，人群散場。

溫歲抱著書往外走，林羨在旁邊嘰嘰喳喳：“沈硯真的在看你！我作證！”

溫歲苦笑：“他是在警告我。”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沈硯站在禮堂側門外，身邊圍著幾個學生會干部，似乎在討論什么。

溫歲下意識想繞路，沈硯卻在這時抬頭，目光穿過人潮，再次落在她身上。

這一次，他沒有移開視線。

溫歲被釘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硯對身邊的人說了句什么，然后朝她走來。

一步，兩步。

溫歲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沈硯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她，語氣平靜：“溫歲？”

溫歲瞪大眼睛：“你認識我？”

沈硯沒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躺著一枚小小的白色耳機。

“你掉的。”他說。

溫歲愣住，那是她直播時用的藍牙耳機，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

她伸手去接，指尖碰到沈硯掌心，涼得像一塊玉。

沈硯忽然俯身，聲音低得只有她能聽見：“下次偷拍，記得關閃光燈。”

溫歲臉騰地紅了，結結巴巴：“對、對不起。”

沈硯直起身，嘴角似乎極輕地勾了一下，像雪地里掠過的風，轉瞬即逝。

“圖書館見。”他說完，轉身離開。

溫歲站在原地，手里攥著耳機，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

林羨湊過來，小聲問：“他說什么？”

溫歲喃喃：“圖書館見……”

圖書館？

她忽然想起，今天下午的選修課——《新媒體與社會》，上課地點就是老圖書館。

而選課名單上，沈硯的名字赫然在列。

～～

傍晚，老圖書館。

溫歲抱著電腦提前半小時到達，找了個角落坐下，假裝看書，實則豎起耳朵聽門口的動靜。

七點整，沈硯準時出現。

他走到她面前，把一本書放在桌上，推過來。

《算法導論》？

溫歲茫然抬頭。

沈硯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聲音淡淡：“這門課需要組隊，我們一組。”

溫歲：“……啊？”

沈硯翻開書，指尖停在某頁，指給她看：“作業要求，做一個匿名告白墻小程序。”

溫歲湊過去看，呼吸間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杉香。

沈硯忽然側頭，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鼻尖幾乎相碰。

“溫同學，”他聲音低啞，“你會寫前端嗎？”

溫歲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點頭。

沈硯笑了，極輕極輕。

“那就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

溫歲愣愣地握住，掌心相貼的瞬間，她聽見沈硯又說了一句——

“以及，別再叫我冰山校草。”

“我有名字，沈硯。”

他頓了頓，黑眸深深望進她眼里。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

“Y。”

溫歲猛地抬頭，心跳驟停。

沈硯卻已經收回手，翻開電腦，仿佛剛才什么都沒說。

屏幕亮起，一行綠色代碼雨落下。

最頂端，一行小字：

【Hello， S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