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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紫山行′′

紫山行

晨霧漫過袁莊的歐式雕花欄桿時,寧凝曦的畫夾正壓著張揉皺的紫山地圖。紙頁邊緣沾著點藍顏料,是昨晚給狐貍燈籠補色時蹭的,在晨光里泛著潮意,像剛從溪水里撈出來。

“六點了。”袁宇哲的聲音從巷口飄進來,帶著竹籃碰撞的輕響。他背著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里面露出發酵面團的邊角——是他媽凌晨揉的蔥油餅,說爬山時墊肚子比便利店的三明治頂餓。竹籃把手纏著圈紅繩,掛著三個煮雞蛋,蛋殼上用馬克筆涂了笑臉,是王浩宇昨晚在雜貨鋪搶的最后一支金色馬克筆。

寧凝曦把地圖塞進畫夾側袋,指尖觸到塊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塊芝麻糖,糖紙皺得像被揉過的星圖,卻還能聞到去年元宵夜的甜香。“王浩宇又塞零食。”她咬開糖塊時,袁宇哲正蹲在石墩上系鞋帶,帆布褲腳沾著草屑,是今早去公園撿銀杏葉時蹭的——他說紫山頂的風大,墊在畫夾里能壓著紙頁。

巷口突然傳來皮鞋跟敲石板路的脆響。王浩宇背著個亮閃閃的登山包沖過來,包側的LED串燈還在閃,是他爸從燈籠攤拿的樣品,說“爬山也得有排面”。“快看我媽準備的裝備!”他拉開拉鏈,里面滾出來瓶防曬霜,瓶身上印著卡通狐貍舉著太陽傘,“還有這個!”他掏出三副墨鏡,鏡片上貼著奧特曼貼紙,“防紫外線,比袁宇哲的老草帽管用。”

袁宇哲把草帽往頭上一扣,草編邊緣掃過寧凝曦的發梢。“你懂什么,”他從帆布包掏出個玻璃罐,里面裝著腌黃瓜,湯汁晃出點在包布上,洇成片淺綠的云,“這草帽是我爺編的,去年在紫山躲雨時救過咱們,比你這塑料墨鏡有靈性。”

王浩宇的耳朵尖騰地紅了。他把墨鏡往寧凝曦手里塞,指腹蹭過她掌心的糖渣,像觸到塊溫熱的琥珀。“我媽說紫外線傷皮膚,”他轉身去拎登山包,拉鏈沒拉好,滾出來包牛肉干,包裝上印著歐式城堡,“她還說山頂風大,讓我給你帶了暖寶寶——不是去年那種,是新出的卡通款,狐貍形狀的。”

寧凝曦把牛肉干塞進畫夾側袋時,發現里面藏著片壓平的櫻花。花瓣邊緣泛著淺粉,是從她家窗臺摘的,上周畫紫山速寫時不小心蹭了點綠顏料,倒像沾了片新抽的嫩葉。她抬頭望了望,袁莊的晨霧正順著歐式小樓的尖頂往上爬,把米白色的墻染成半透明的,像被誰潑了桶稀釋的牛奶。

“走了。”袁宇哲突然拽住她的畫夾背帶。竹籃里的雞蛋晃了晃,其中一個的笑臉被蹭掉半只眼睛,倒像王浩宇上次在鐘樓墻上畫的歪嘴奧特曼。“王浩宇他爸說紫山新修了棧道,比以前的石階好走,但李老師說半山腰的老路才有野山楂,比景區賣的冰糖葫蘆酸得地道。”

王浩宇突然從帆布包掏出個GPS定位器,屏幕上的光點在紫山輪廓圖上閃得像顆星星。“我爸說這玩意兒比地圖靠譜,”他把定位器往寧凝曦手里塞,指腹沾著點巧克力醬——是今早偷嘗他媽做的能量棒時蹭的,“上周張嬸家兒子爬山迷路,靠這玩意兒找著的,比老獵人的指南針還靈。”

寧凝曦把定位器塞進褲兜時,聽見遠處傳來景區觀光車的喇叭聲。袁莊到紫山的路早就不是田埂了,柏油路面在晨霧里泛著光,像條被拉直的黑絲帶。路邊的野菊被圈進雕花鐵欄,里面立著塊警示牌:“禁止采摘”,字跡是新刷的白漆,倒比記憶里老農插的竹片稻草人更顯眼。

“坐觀光車到山腳下?”王浩宇踢著路邊的碎石子,石子彈在鐵欄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他新穿的登山鞋鞋底沾著草籽,是今早去后山草坪試鞋時蹭的,“我爸說往返票比打車便宜,還能看沿途的新修的瀑布——說是用自來水抽上去的,比天然的壯觀。”

袁宇哲突然往寧凝曦手里塞了顆薄荷糖。糖紙在晨光里閃得像片碎玻璃,是他在便利店貨架最底層翻到的,包裝上印著紫山的老照片:青石板路繞著老槐樹,半山腰的石屋頂著茅草,像塊被時光泡軟的餅干。“坐觀光車看不到那棵老松樹,”他指著地圖上被紅筆圈出的小點,“去年我們在樹洞里藏了包話梅,不知道還在不在。”

寧凝曦含著薄荷糖往公交站走,涼意混著路邊早點攤的油條香漫上來,像吞了口冰鎮的晨光。她回頭望了望,袁莊的歐式小樓在霧里只剩模糊的輪廓,尖頂閣樓像被誰插在蛋糕上的蠟燭,而紫山的輪廓在遠處的晨霧里起伏,像幅沒干透的水墨畫,新舊的筆觸在霧里慢慢暈開,分不清哪筆是昨天,哪筆是今天。

觀光車的座椅是新換的皮質沙發,坐上去軟得像棉花糖。王浩宇把登山包往行李架上扔時,包側的LED串燈突然亮了,在車窗上投下片晃動的光斑,像群被關在玻璃里的螢火蟲。“我媽說這燈能防熊,”他得意地拍著包,“上次景區廣播說有野猴搶游客的背包,亮閃閃的能嚇跑它們。”

袁宇哲正低頭在畫夾上速寫。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混著觀光車的引擎聲,像誰在哼支沒調的歌。他畫的是紫山的棧道示意圖,卻在邊緣添了只舉著登山杖的狐貍,尾巴纏在棵歪脖子樹上,樹洞里畫了個小小的話梅核,像顆被遺忘的星星。

“看那邊!”寧凝曦突然拽了拽袁宇哲的袖子。車窗外,片新栽的桃樹林正冒著嫩芽,樹苗被綁在竹竿上,像排站軍姿的士兵。樹下的自動噴灌器在晨光里灑出彩虹,水珠落在塑料薄膜上,碎成亮晶晶的星子,倒比記憶里田埂邊的蒲公英更熱鬧些。

王浩宇掏出手機對著桃樹拍照,屏幕上的濾鏡把嫩芽調成了亮粉色,像撒了把糖霜。“我媽說這是從日本引進的品種,”他把照片發給雜貨店的老婆婆,配文“比您家院墻上的野薔薇好看”,“明年結果了能摘來做果醬,比超市買的進口果醬甜,我爸已經預定了十斤。”

袁宇哲的鉛筆突然頓了頓。畫紙上的狐貍尾巴被涂得太重,藍顏料暈開片陰影,像塊沒擦干凈的淚痕。“去年在老桃樹下撿的桃核,”他從帆布包掏出個小鐵盒,里面裝著三枚桃仁,殼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名字,是用美工刀在雜貨鋪門口刻的,“寧凝曦的名字刻錯了,這次找棵新樹重新埋。”

觀光車鉆進隧道時,車廂里突然暗下來。王浩宇的LED串燈在黑暗里亮得像條光帶,映著他新剪的頭發——發膠在強光下泛著油光,像涂了層蜂蜜。“這隧道是去年通的,”他用手指敲著車窗玻璃,玻璃上印著他模糊的影子,“以前翻山要走三個小時,現在十分鐘就到,我爸說比坐飛機還快。”

寧凝曦摸著畫夾里的地圖,紙頁在黑暗里涼得像塊石板。她想起去年走山路時,袁宇哲用手機電筒照著巖壁,光斑里浮動的塵埃像群螢火蟲;王浩宇在石縫里撿到只斷翅的蝴蝶,用樹葉包著藏進背包;而她的畫紙上,沾著片從老松樹上摘的針葉,至今還留著點松脂的腥香。

“快看!”王浩宇突然拍著車窗。隧道出口的光里浮著片建筑群,白墻紅頂的游客中心像塊切開的草莓蛋糕,停車場上的觀光車排成隊,反光鏡在陽光下亮得像撒了把碎鉆。“我爸說這游客中心是仿瑞士的,里面有賣紫山特產的超市——比山頂的小賣部便宜,還能刷支付寶。”

袁宇哲把草帽往寧凝曦頭上壓了壓,草編邊緣掃過她的臉頰,帶著點清晨草葉的潮氣。“先去老路上找野山楂,”他拽著她往游客中心后的小徑跑,帆布包撞在寧凝曦胳膊上,里面的蔥油餅發出窸窸窣窣的響,“李老師說野山楂泡蜂蜜比景區賣的酸梅湯解渴,她今早還往我包里塞了罐蜂蜜,說你愛用它涂面包。”

寧凝曦被拽著跑過石板路時,看見路邊的指示牌上寫著“游客專用通道”,箭頭指向鋪著防滑墊的臺階;而他們拐進的小徑入口,立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紅漆寫著“禁止通行”,字跡被雨水泡得發腫,像只哭泣的眼睛。

“這路能走嗎?”王浩宇的登山鞋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他從背包里掏出瓶驅蚊液,噴頭對著灌木叢猛按,“我媽說新景區的草里有蜱蟲,比山里的毒蚊子厲害,這玩意兒是進口的,比老家的艾草管用。”

袁宇哲彎腰撥開擋路的荊棘,指尖被勾出道紅痕。他把寧凝曦往身后拉了拉,自己的校服外套被勾出個小口子,露出里面印著北斗七星的毛衣——針腳歪歪扭扭的地方,剛好在“天璣星”的位置,像顆不小心蹭掉的星星。“去年王浩宇在這兒摔了跤,”他憋著笑往寧凝曦手里塞了片創可貼,包裝上印著卡通狐貍舉著繃帶,“膝蓋上的疤現在還在,說要當爬山的勛章。”

寧凝曦往他指尖的傷口貼創可貼時,發現繃帶邊緣沾著點松脂,是從旁邊的老松樹上蹭的。樹身被刻滿了名字,最新的字跡是用馬克筆寫的,藍色的“王浩宇到此一游”旁邊,還畫著個舉著登山杖的奧特曼,披風被風吹得像面小旗子。

“在這兒!”袁宇哲突然扒開松樹根部的落葉。樹洞里果然躺著個透明塑料袋,里面的話梅只剩三顆,糖霜早就化了,包裝袋上沾著層潮濕的泥土,像裹了件褐色的外衣。“還能吃,”他捏出顆往寧凝曦嘴里塞,酸意混著松脂的腥香漫上來,“比景區賣的話梅干有味道,王浩宇上次說像在嚼星星。”

王浩宇正用登山杖戳著石縫里的野菊,聞言突然紅了臉。他從背包里掏出包新話梅,包裝上印著紫山的新景觀:纜車在鋼索上滑行,像串冰糖葫蘆;玻璃棧道懸在云端,反光里能看見游客的笑臉。“我媽買的進口貨,”他往寧凝曦手里塞了兩顆,指尖碰著她的掌心,像落了兩滴溫熱的雨,“比去年的甜,你不是不愛吃太酸的嗎?”

寧凝曦把話梅核吐在手心里,發現核上沾著點松針。她抬頭望了望,紫山的輪廓果然變了模樣——老松樹周圍圈起了防護欄,欄桿上掛著“禁止攀爬”的警示牌;去年他們歇腳的石屋被改造成了咖啡館,煙囪里飄出的拿鐵香混著松脂味,像杯調錯了味道的雞尾酒。

“往棧道那邊走?”袁宇哲把野菊插進寧凝曦的畫夾。花瓣上的露水打濕了紙頁,暈開片淺黃的痕,像幅沒干透的水彩。“李老師說玻璃棧道能看見谷底的新瀑布,比老瀑布寬三倍,就是拍照要收費——二十塊一張,比照相館貴。”

王浩宇突然從背包里掏出個自拍桿,金屬桿在陽光下亮得像根銀筷子。“我爸說這玩意兒能拍全景,”他把手機架上去試了試,屏幕里映出三人的影子,背后是老松樹和新欄桿,像幅拼貼畫,“不用花錢讓別人拍,還能加濾鏡,比原片好看十倍。”

寧凝曦舉著自拍桿往棧道走時,發現桿身上刻著行小字:“紫山留念”。是王浩宇用美工刀刻的,筆畫歪歪扭扭,像他上次在燈籠上畫的狐貍尾巴。她突然想起去年爬山時,他們在巖壁上用紅漆寫名字,袁宇哲的“哲”字少了個口,王浩宇的“宇”字多了點,而她的名字旁邊,畫著顆歪歪扭扭的星星。

玻璃棧道的入口處排著隊,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舉著喇叭喊:“穿鞋套,注意安全!”鞋套是透明的塑料膜,踩在玻璃上沙沙響,像踩在層薄冰上。王浩宇的鞋套上沾著片草葉,是剛才在小徑上蹭的,在透明的玻璃上顯得格外顯眼,像幅貼上去的小畫。

“往下看!”王浩宇突然拽著寧凝曦的胳膊。玻璃下方的谷底果然有片白茫茫的水幕,水流砸在人工砌的池子里,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亮得像碎銀。但水幕旁邊堆著圈藍色的水管,像條盤著的蛇,正往高處泵水——袁宇哲說那是“自來水瀑布”的秘密。

寧凝曦的畫夾突然滑了下,畫紙被風吹得嘩啦啦響。其中一頁飄落在玻璃上,是她今早畫的紫山老景:石階上的青苔,石屋的茅草頂,還有三個背著書包的孩子,手里舉著野山楂,像舉著顆顆小紅星。“撿回來!”袁宇哲伸手去夠時,指尖差點碰到玻璃邊緣的警示線,線上掛著的小鈴鐺叮當作響,像在提醒他們“危險”。

王浩宇突然趴在玻璃上,用手指描著畫紙上的老石階。他的指紋印在透明的玻璃上,像朵慢慢暈開的花。“其實老瀑布更好看,”他的聲音悶悶的,像從水底浮上來的氣泡,“去年我在那兒抓了只螃蟹,殼上有三道紋,像王字,袁宇哲說像小老虎。”

袁宇哲從背包里掏出個小鐵盒,里面裝著半塊餅干——是去年在老瀑布邊沒吃完的,包裝紙已經泛黃,像片干枯的葉子。“給你,”他把餅干往王浩宇手里塞,“比景區賣的能量棒有嚼勁,李老師說這叫‘時光餅干’,吃一口能想起去年的事。”

寧凝曦把畫紙塞回畫夾時,發現邊緣沾了點玻璃上的灰塵。她抬頭望了望,棧道上的游客舉著手機拍照,閃光燈在陽光下亮得像片星群;有人舉著棉花糖走過,粉色的糖絲在風里飄,像朵會融化的云;還有穿漢服的姑娘在擺姿勢,裙擺掃過玻璃上的倒影,像幅流動的水墨畫。

“去半山腰的亭子歇會兒?”袁宇哲指著遠處的飛檐。那是座新修的仿古亭,紅柱綠瓦像塊剛出爐的綠豆糕,亭子里擺著塑料藤椅,椅背上印著景區的LOGO,像塊貼上去的補丁。“我媽說那兒有賣烤紅薯的,用電烤箱烤的,比去年我們在火堆里埋的干凈。”

王浩宇突然往寧凝曦手里塞了瓶冰鎮可樂。瓶身凝著水珠,滴在她的畫夾上,洇出個小小的圓斑,像顆沒畫完的句號。“便利店買的,”他的手指被水珠浸得發涼,“比喝山泉水安全,我爸說山里的水現在有游客扔的塑料瓶,不干凈。”

寧凝曦擰開瓶蓋時,氣泡像群小銀魚往上冒。她望著遠處的老瀑布方向,那里現在圍著藍色的施工擋板,上面印著“改造中,敬請期待”的標語,旁邊畫著效果圖:假山石上的水流像塊白布,底下的水池里漂著荷葉形狀的游船,像幅被PS過的畫。

“快看那邊!”袁宇哲突然指著亭子里的電視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紫山的宣傳片,航拍鏡頭里的新棧道像條銀鏈,串起游客中心、玻璃觀景臺和仿古亭,而老山路被標成了“探險路線”,畫面一閃而過,快得像沒存在過。

王浩宇突然從背包里掏出包薯片,包裝上印著三個卡通人物:舉著相機的狐貍,背著登山包的奧特曼,還有個拿著畫夾的女孩,背景是紫山的新景觀。“我媽特意買的,”他往寧凝曦手里倒了幾片,薯片的咸香混著松風漫上來,像吞了口裹著草木氣的云朵。“包裝上的狐貍像你畫的,”他撓著頭發笑,發膠硬邦邦的發梢掃過耳垂,“我媽說這叫‘紫山限定款’,比普通薯片貴五毛,但圖案能收藏。”

寧凝曦捏著薯片往亭外走,包裝袋上的卡通女孩舉著畫夾,背景里的玻璃棧道泛著光,像條鋪在云端的銀帶。她回頭望了望仿古亭的梁柱,新刷的紅漆亮得晃眼,柱腳上卻留著塊沒蓋住的舊痕——是去年袁宇哲用石頭刻的小狐貍,尾巴卷著顆星星,像枚藏在新漆下的舊郵票。

“往山頂走?”袁宇哲把空薯片袋塞進帆布包,拉鏈聲混著遠處纜車的叮當響,像支潦草的進行曲。他從包里掏出瓶山泉水,瓶身上貼著紫山的舊照片:石階蜿蜒著鉆進竹林,竹梢垂著晨露,像串沒擦干的淚珠。“李老師說山頂的老廟翻新了,添了尊電子蠟燭,按一下亮三小時,比以前的油燈省事。”

王浩宇突然指著纜車軌道上的座艙,像顆顆懸在半空的水果糖。“坐纜車上去?”他的登山杖在石板路上敲出節奏,“我爸說從纜車上看云海最清楚,上周張嬸家的女兒在上面拍了視頻,發朋友圈好多人點贊,比咱們走路上去拍的照片氣派。”

寧凝曦望著纜車緩緩爬向山頂,座艙玻璃反射著陽光,像塊被擦亮的冰糖。她突然想起去年爬石階時,袁宇哲在前面數臺階,數到兩百一十三級時踩空了腳,書包里的橘子滾出來,在石階上蹦跳著,像顆顆橘色的小太陽;王浩宇追著橘子跑,校服外套的下擺掃過路邊的野薔薇,花瓣粘在衣角,像別了串粉色的星星。

“走臺階吧。”她把畫夾往肩上提了提,背帶壓著袁宇哲塞的暖寶寶,暖意透過布料漫上來,像貼著片溫熱的陽光。“剛才GPS定位器響了,說老路旁邊有片野山楂林,比景區賣的紅得透亮。”

王浩宇的耳朵尖突然紅了,他低頭踢著路邊的碎石,石子彈在新修的護欄上,發出砰砰的響。“其實……我也想走臺階,”他從背包里掏出副防滑手套,掌心印著奧特曼圖案,“我媽說這手套抓欄桿特別牢,比去年你借我的棉紗手套強,上次你那手套磨破了洞,指尖凍得像小紅蘿卜。”

袁宇哲突然往寧凝曦手里塞了顆橘子糖,糖紙在陽光下閃得像塊碎琥珀。“去年在山楂林摘的野果太酸,”他指著臺階旁的灌木叢,新抽的枝條上已經掛著青綠色的小果子,像綴著顆顆沒成熟的星星,“含顆糖中和一下,李老師說這叫‘酸甜平衡術’,比單獨吃酸的或甜的都好。”

三人踩著新鋪的石階往上走,石板縫里還留著沒清理干凈的苔蘚,像塊塊藏在石縫里的綠絲絨。王浩宇的防滑手套抓著欄桿,奧特曼的紅披風在風里飄,指尖偶爾蹭過欄桿上的浮雕——是新刻的紫山景點,玻璃棧道、仿古亭、自來水瀑布,像串刻在石頭上的明信片。

“在這兒!”寧凝曦突然停在轉彎處。欄桿外的斜坡上果然有片山楂林,枝頭的青果間藏著幾朵遲開的白花,像撒了把碎雪。林邊立著塊新木牌,紅漆寫著“禁止采摘”,但牌角被人掰斷了塊,露出里面的淺色木芯,像顆沒捂熱的心。

袁宇哲彎腰從欄桿縫隙鉆過去,校服褲腳沾著的草籽落在泥土里,像播下顆顆綠色的期待。“去年摘的野山楂泡了蜂蜜,”他掐下片山楂葉往寧凝曦手里遞,葉片上的絨毛蹭著掌心,像落了層細雪,“我媽說今年秋天就能喝,比超市買的山楂汁純,王浩宇上次偷喝被酸得直伸舌頭。”

王浩宇正用登山杖勾著低枝上的山楂果,聞言突然轉過身,耳尖紅得像顆熟透的果子。“誰偷喝了,”他把勾下來的青果往寧凝曦兜里塞,果皮上沾著點露水,涼絲絲的,“我媽說沒熟的果子不能吃,澀得能掉牙,她給你帶了蜜餞——進口的藍莓干,比山楂甜十倍。”

寧凝曦掏出藍莓干時,發現包裝袋上印著紫山的日出圖:橘紅色的霞光漫過新修的觀景臺,像給金屬欄桿鍍了層蜜糖。她往嘴里丟了顆,甜味混著山楂葉的清苦漫上來,像吞了口裹著晨露的晚霞。抬眼時,看見袁宇哲正蹲在山楂林深處,指尖在泥土里刨著什么,帆布包敞開著,露出里面的蔥油餅,香氣順著風飄過來,像根無形的線,牽著她往林子里走。

“看這個!”袁宇哲舉起塊碎瓷片,邊緣還沾著點褐色的釉彩,像片被時光啃過的月亮。“是去年我們埋的‘時間膠囊’,”他扒開周圍的落葉,底下露出個玻璃罐,罐口纏著的紅繩已經褪色,像根蒼老的血管,“里面的紙條還在嗎?”

王浩宇突然擠過來,登山靴踩在落葉上發出噗噗的響。他小心翼翼地擰開玻璃罐,里面的三張紙條被潮氣浸得發皺,字跡卻還清晰——袁宇哲寫的“明年要在山頂看日出”,王浩宇畫的奧特曼舉著山楂果,還有寧凝曦畫的小狐貍,尾巴纏著顆星星,像個沒說出口的約定。“字跡沒暈開,”王浩宇的手指撫過紙條上的褶皺,像摸著片風干的記憶,“比我媽用的進口密封袋還管用。”

寧凝曦把新寫的紙條塞進罐里,筆尖劃過紙頁時,聞到林外飄來的烤腸香。景區的流動餐車正停在石階旁,不銹鋼的餐臺亮得像面鏡子,穿制服的小販舉著喇叭喊:“臺灣烤腸,五塊錢兩根!”油星濺在烤爐上,發出滋滋的響,像首熱鬧的小吃街歌謠。

“去買兩根?”王浩宇拽著兩人往林外走,玻璃罐被他塞進背包側袋,和驅蚊液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的輕響。“我爸說景區的烤腸用的是進口肉,比村口張叔家的豬肉腸嫩,就是貴點,但不用等他生火。”

袁宇哲突然往寧凝曦手里塞了塊蔥油餅,溫熱的餅香混著芝麻味漫上來,像裹了團暖烘烘的云。“我媽凌晨三點起的面,”他咬著餅含糊地說,餅渣掉在胸前的銀杏葉項鏈上,“比烤腸頂餓,去年我們在山頂餓肚子,王浩宇把最后半塊餅讓給你,自己啃野山楂。”

王浩宇正踮腳望著餐車的隊伍,聞言突然轉身,嘴里的烤腸差點掉出來。“誰讓了,”他把咬了口的烤腸往寧凝曦手里塞,腸衣脆得像層糖紙,“是你說吃太多肉爬不動山,我才幫你分擔的,再說野山楂酸得提神,比咖啡管用。”

寧凝曦咬著蔥油餅往山頂走,芝麻粒粘在嘴角,像沾了把碎星子。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烤腸,竹簽上印著景區的LOGO,像根插在食物上的小旗幟。而袁宇哲啃餅的側臉在陽光下泛著暖光,校服外套的破口處露出北斗七星毛衣,針腳歪歪扭扭的“天璣星”,像顆不小心從天上掉下來的星星。

山頂的觀景臺果然變了模樣。舊有的石桌石凳換成了不銹鋼座椅,椅背上焊著紫山的全景圖,新景點用紅漆標得清清楚楚,像張攤開的彩色賬單。最顯眼的是座新修的鐘樓,指針在陽光下閃著光,每過半小時就叮咚作響,聲音比老廟里的銅鐘脆,卻少了點裹著香火氣的厚重。

“老廟在那兒!”袁宇哲指著觀景臺西側。翻新后的廟宇刷著亮黃的漆,飛檐上的神獸被換成了塑料仿制品,在風里一動不動,像群被凍住的影子。廟門口擺著臺電子功德箱,屏幕上滾動著“掃碼捐香火”的字樣,比以前的木箱子亮堂,卻沒了投硬幣時的叮當聲。

王浩宇突然從背包里掏出個小香爐,是他在景區紀念品店買的,銅色的爐身上刻著“紫山祈福”,底座還沾著層新出廠的油膜。“我媽說這比在功德箱捐錢實在,”他往爐里插了三根線香,香灰被風吹得飄向老廟的方向,“能自己選香味,有薰衣草的、桂花的,比老廟里的線香好聞。”

寧凝曦望著香爐里升起的青煙,混著旁邊冰淇淋車飄來的甜香,像條被糖漬過的絲帶。她打開畫夾,發現袁宇哲不知何時塞了片銀杏葉進來,葉片上用藍顏料畫了個小狐貍,正對著新鐘樓作揖,尾巴上纏著串星星,像串沒說出口的愿望。

“李老師他們來了!”袁宇哲突然指著山下的石階。李老師穿著件米色風衣,手里舉著頂遮陽帽,帽檐上別著朵絹花向日葵,像朵會走路的小太陽;張老師背著個單反相機,鏡頭在陽光下閃得像塊水晶,正對著山楂林拍照,“他們說要拍點素材,給學校的宣傳欄換照片。”

李老師往寧凝曦手里塞了顆水果糖,糖紙在風里抖得像只白蝴蝶。“剛在半山腰買的,”她的眼鏡片映著新鐘樓的影子,“老板說這是紫山特產的野山棗糖,比普通水果糖酸,你不是總說酸的提神嗎?”

張老師舉著相機對準三人,鏡頭里的背景一半是新修的觀景臺,一半是沒被開發的老松林,像幅拼貼的時光畫。“笑一個,”他按下快門時,風吹起寧凝曦的畫夾,露出里面的山楂林速寫,“去年你們在老廟門口拍的照片還在我相冊里,王浩宇舉著個野山楂,酸得眼睛都瞇成了縫。”

王浩宇突然搶過相機翻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照片里的老廟還帶著斑駁的墻皮,門口的石獅子缺了只耳朵,像位蒼老的守護者。“現在修得太新了,”他的聲音有點悶,像被風堵住了喉嚨,“不如以前有味道,就像袁宇哲的竹燈籠,比我的卡通燈籠耐看。”

袁宇哲從帆布包掏出個小布偶,是用銀杏葉和毛線扎的狐貍,尾巴上縫著顆紐扣星星。“給你,”他往王浩宇手里塞,布偶的耳朵蹭過對方的手背,像片溫熱的葉子,“我媽說舊東西和新東西能湊一對,就像老廟和新鐘樓,各有各的好看。”

日頭漸漸爬到頭頂,山頂的風帶著點暖意,吹得觀景臺的彩旗嘩啦啦響。景區的廣播突然響起,播放著紫山的介紹:“……新增玻璃棧道、仿古亭等景點,配套設施完善,歡迎各位游客前來體驗……”聲音洪亮得像位熱情的向導,蓋過了遠處的松濤聲。

“去老松林里歇會兒?”寧凝曦拽著兩人往觀景臺后的林子走,畫夾上的狐貍徽章在風里晃,像只躍動的小影子。林子里的松樹還是老樣子,樹干纏著厚厚的苔蘚,像件綠色的舊棉襖;地上的松針鋪了層軟毯,踩上去像陷進云朵里,比觀景臺的不銹鋼座椅舒服多了。

袁宇哲突然躺在松針上,雙手枕在腦后,校服外套敞開著,北斗七星毛衣在陽光下泛著白。“看天上的云,”他指著朵飄過來的云絮,像團沒捏緊的棉花糖,“像不像去年我們在老廟門口烤的紅薯,王浩宇把皮剝得像朵花,結果里面烤焦了,像塊黑炭。”

王浩宇正用登山杖在松樹干上畫奧特曼,聞言突然用杖尖戳了戳袁宇哲的胳膊。“那是你沒掌握火候,”他的耳朵尖紅了,“我媽說今年給我們帶個電烤爐,比在火堆里埋著干凈,還能控制溫度,保證烤得外焦里嫩,比景區賣的烤紅薯強。”

寧凝曦靠在松樹上翻畫夾,陽光透過松針的縫隙落在紙上,像撒了把碎金。其中一頁畫著三個小人,舉著燈籠站在老槐樹下,旁邊卻添了新畫的纜車和玻璃棧道,像兩個時空的重疊。“其實新東西也不錯,”她筆尖在紙上畫了朵云,像團軟軟的棉花,“就像王浩宇的自拍桿,能把我們三個和紫山的新舊風景都裝進去。”

王浩宇突然掏出手機,舉著自拍桿站到松樹前。“來拍張合照,”他把鏡頭對準三人,屏幕里的背景一半是蒼翠的松林,一半是亮黃的新廟宇,“我媽說要設成手機壁紙,比單純的風景照有意義,畢竟我們是‘紫山探險小分隊’。”

袁宇哲往寧凝曦手里塞了顆話梅糖,糖紙在鏡頭前閃了下,像顆小流星。“笑一個,”他碰了碰她的胳膊,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李老師說照片里的笑容能存住快樂,比任何紀念品都管用。”

快門聲響起時,風剛好吹過松林,松針簌簌作響,像首溫柔的背景樂。照片里的三人站在松樹下,王浩宇舉著自拍桿,嘴角沾著點薯片渣;袁宇哲的草帽歪在頭上,露出半張帶著笑意的臉;寧凝曦的畫夾敞開著,里面的狐貍燈籠速寫在風里輕輕顫動,像只活過來的小獸。

“下山去吃涼粉?”李老師的聲音從林外傳來,她手里舉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三碗涼粉,辣椒油的香氣混著松風漫進來,像條熱辣辣的小蛇。“景區門口新開的店,老板說用的是紫山的泉水做的,比鎮上的爽口,王浩宇媽媽特意叮囑多放醋。”

王浩宇突然跳起來,差點撞翻李老師手里的涼粉。“我媽就是愛多事,”他撓著頭發笑,發膠硬邦邦的發梢掃過臉頰,“寧凝曦愛吃酸的,上次在廟會吃涼粉,加了三勺醋,酸得袁宇哲直皺眉。”

寧凝曦接過涼粉碗,瓷碗邊緣燙得像團小火苗。她往碗里拌著調料,醋香混著松脂的清苦漫上來,像吞了口裹著草木氣的夏天。抬眼時看見張老師舉著相機,正對著松林深處拍照,鏡頭里的陽光穿過枝葉,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群跳躍的小星星。

“其實紫山的變化也沒那么糟,”袁宇哲突然開口,筷子夾著的涼粉滑落在碗里,濺起幾滴湯汁,“就像這涼粉,用了新方法做,卻還是老味道;就像王浩宇的卡通燈籠,殼子是新的,但亮起來的光和老竹燈籠一樣暖。”

王浩宇正把醋往寧凝曦碗里倒,聞言突然停了手。他從背包里掏出個小本子,封面上印著紫山的新舊對比圖:左邊是青石板路和老松樹,右邊是棧道和新廟宇。“我媽讓我記游記,”他翻到新寫的一頁,字跡歪歪扭扭,旁邊畫著個舉著畫夾的狐貍,“我寫了句‘新的風景里藏著老故事’,李老師說比她教的范文有靈氣。”

寧凝曦低頭在畫夾上添了筆,給新廟宇的飛檐下畫了只小狐貍,尾巴勾著根松針,像在勾連兩個時空。風卷著松針落在紙上,她她突然發現針葉的紋路和去年撿的那片一模一樣,只是更綠些,像時光在上面又涂了層顏料。

下山時他們沒坐纜車,踩著石階慢慢往下走。王浩宇的防滑手套蹭過欄桿上的浮雕,奧特曼的披風在風里飄;袁宇哲的帆布包撞著寧凝曦的畫夾,蔥油餅的香氣時不時漫出來;寧凝曦的指尖纏著片山楂葉,葉尖的鋸齒像排小小的牙齒,咬著點不肯松開的綠意。

路過半山腰的仿古亭時,發現亭子里多了群寫生的學生,畫板上畫著玻璃棧道和新瀑布,顏料在陽光下亮得像塊調色盤。其中個戴眼鏡的女生舉著畫筆問:“你們知道哪里有老松樹嗎?老師說那才是紫山的魂,比這些新景點有味道。”

袁宇哲突然往女生手里塞了片松針。“往那邊走,”他指著被欄桿圍起來的老松樹方向,“樹洞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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