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張由流言蜚語和惡毒影射織就的網即將攀上頂峰，殿內的氣氛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幾乎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時——

“嗒。”

那串被皇后一直撥弄的迦南香佛珠，發出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輕響。

所有的聲音，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扼住了喉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偌大的鳳池宮，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臟狂跳的擂鼓聲。所有目光，帶著敬畏、恐懼、期待，齊刷刷地投向那至高無上的鳳座。

皇后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鳳眸，依舊深不見底，平靜無波，仿佛剛才殿內那場沸反盈天的指桑罵槐、那些惡毒的編織，都不過是拂過她眼前的一縷微不足道的輕煙。她的目光緩緩掃過下首噤若寒蟬的眾人，最終，竟似不經意地，落在了新晉妃嬪隊伍末端，那個幾乎隱在陰影里的淡碧色身影上——蘇心語身上。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味，在蘇心語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蘇心語只覺得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目光的重量，像冰冷的蛇信舔過皮膚。

（內心OS：！！！看我？！她看到我了？！糟，這老狐貍……）

皇后收回目光，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那并非愉悅的笑容，而是一種掌控全局、洞悉人心的、帶著無盡倦怠的淡然。她的聲音不高，甚至比剛才更平緩了幾分，卻像帶著千鈞之力，沉沉地壓在每個妃嬪的心頭：

“好了。”她輕輕吐出兩個字，帶著一種終結鬧劇的意味。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都是自家姐妹，同侍君王。”皇后的聲音不疾不徐，如同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這后宮啊……”她頓了頓，指尖捻動佛珠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再次緩緩掃過眾人，帶著一種悲憫又漠然的奇異混合，“和睦，最是要緊。”

“和睦”二字，被她用那種特有的、毫無起伏的語調說出來，卻像淬了冰的刀子，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諷刺。它像一道冰冷的圣旨，瞬間凍結了方才還洶涌流淌的惡意之河。那些刻薄的話語，那些編織的罪名，在這兩個字面前，都顯得那么可笑而徒勞。

容修儀臉上那得意又刻薄的笑容僵住了，像戴了一張拙劣的面具。林婕妤則下意識地絞緊了手中的絲帕，本就蒼白的臉色又褪去了幾分血色，嘴唇微微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其余剛才還說得起勁的妃嬪們，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個個面紅耳赤，眼神躲閃，不敢再發一言。方才還喧囂鼎沸的惡意，此刻被這兩個字強行按回了水面之下，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無數雙驚疑不定的眼睛。

“是，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娘娘教導的是，臣妾等謹記。”

“和睦為要，和睦為要……”

短暫的死寂后，稀稀落落、參差不齊的應和聲才小心翼翼地響起，帶著明顯的心虛和惶恐。

皇后似乎滿意了，微微頷首。她似乎有些倦了，抬手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掌事宮女。

那宮女立刻會意，躬身向前一步，聲音清晰平穩：“娘娘有賞——”

立刻有兩列宮女手捧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覆蓋著明黃色的錦緞，掀開后，珠光寶氣瞬間照亮了略顯幽暗的大殿。賞賜之物琳瑯滿目，有赤金點翠的簪釵，有溫潤剔透的玉鐲，有流光溢彩的宮花……無一不是精致華貴。

皇后看著那些賞賜被一一分發下去，臉上始終帶著那抹疏離而完美的淺笑，如同戴著一張精心繪制、毫無瑕疵的面具。

“都收著吧。安分守己，侍奉好陛下，方是正理。”她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

蘇心語也隨著眾人上前，在指定的位置跪下，雙手高舉過頭頂，接過了一名宮女遞來的托盤。托盤上放著一支赤金鑲紅寶的蜻蜓點水步搖，金絲纏繞，紅寶璀璨，做工極其精巧，價值不菲。

“謝皇后娘娘恩賞。”她聲音清越，姿態恭謹到了極致。

（內心OS：好重的金步搖！這哪是賞賜，分明是枷鎖！‘安分守己’？剛挑唆完就敲打，唱得一出好雙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