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華徹底崩潰。

他掙扎著往前撲，又被脖子上的鎖鏈牽制，最終狼狽地跪倒在地。

他雙目赤紅，再不見初遇時的優雅，聲嘶力竭地吼：

“武冥昭！”

“你害我鶴族到如此地步，你就不怕天譴嗎？！”

武冥昭咂了咂舌。

“小少主好生天真吶。天譴這玩意兒要是有用，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早就被劈成烤五花了。”

“再來說說誰害誰的問題。本尊三觀正，考慮到你我雙方立場不同，本不欲跟你爭個誰對誰錯。但既然小少主不想好好講道理，那本尊也可以同你掰扯掰扯。”

“魔族與仙門之爭，本不波及妖族，怎奈何有些人上趕著表忠心，先對魔族出了手。是也不是？”

凌華氣急敗壞，張了張嘴，卻無從辯解。

“小少主不妨自己算算，你的好父親趁魔族內亂，給魔族添了多少堵？事后清算，不過分吧。”

“再進一步來講，仙門先收了鶴族的投名狀，現如今又要同鶴族做切割。小少主不去恨仙門，反倒在受害者面前叫屈，這又是個什么道理？”

凌華呼吸急促，依然不依不饒：

“若無你硬帶本少主回魔域，我鶴族又哪里會有現在左右為難的困境！”

武冥昭懶得廢話，攤了攤手：

“好吧，就算是怪本尊吧。但，那又如何？你能如何？鶴族又能奈我何？”

凌華血壓持續飆升，眼看又快要激動到厥過去。

武冥昭用魔氣卷了一捧靈泉水，劈頭蓋臉澆了凌華一身。

“清醒點，小少主。接下來的幾日，每天，都會有親衛來，向小少主通報鶴族的困境。”

“喏，今日的最新消息。鹿族，與鶴族割袍斷義了呢。”

“小少主可以想一想，明天會聽到什么消息？狼族入侵？鶴族內訌？仙門算賬？”

武冥昭看看天色，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決定結束探監。

留下心緒不寧擔憂不已的凌華。

“小少主，本尊給你一個建議。憂思難眠的時候，好好想想，該怎么求本尊，為全族謀一條生路。”

“畢竟，以鶴族的戰力，怕是撐不住多方合圍的。”

凌華的視線無意識隨著武冥昭遠去，被刺激得心力交瘁，整個人更加脆弱無力。

不只是他，整個種族都在鋼絲繩上，岌岌可危，他看不到一點生路。

武冥昭原路返回，依然下意識繞過了長寧殿，回到百淵殿的書房，闔上門。

處理政務，卷生卷死，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只是免不了在心里繼續吐槽，全修真界估計不會再有像她一樣兢兢業業的一把手了。

跟個核動力驢一樣。

處理完未讀訊息，又取出一枚空白玉簡，用魔氣將全魔域的輿圖拓印過去，繼續在空白輿圖上勾勾畫畫，標記批注。

忙到一半，流螢帶著他的下午茶趕來了。

武冥昭聽到通傳，看了看時間。

她記得，她好像是讓人晚上過來吧……不過這個點兒也算是傍晚時分，現在來也不是不行。

流螢低眉順眼，悄悄進來，小觸角探出來，謹慎地體察著武冥昭的氣壓，又快速縮回去，揣摩一下她眼下的心情，以便調整后續的動作和姿態。

自己提前過來，沒過多久就被放了進來，可見魔尊她心情不差。被引去了書房，只怕現在是在處理不太緊急的政務。

流螢又借著施禮的動作，隱晦地掃了一眼武冥昭的神情。

眉心微蹙，嘴角緊繃，左手不自覺的摩挲傳訊符，右手還夾著筆。

八成是政務處理不順，或者需要深思熟慮地權衡。

看來他今天得乖順一點，撒嬌賣癡是不能用了。

流螢自以為不留痕跡的小動作，在武冥昭眼里就跟全透明一樣。

還是有點嫩了。

不過，話說回來，懂點心理學，也識情知趣，放眼皮下又沒有太大威脅，性情長相也挺合胃口，審美又挺不錯。

敲打敲打，倒也不是不能留在身邊。

哪怕當個小擺件，沒事逗弄逗弄，看著養養眼換換心情，也是不錯的。

就比如他今天的搭配，麥芽色打底，一點綠意點綴，袖口繡瀑布色云紋，清新雅致，看著就舒心。

“今天帶的什么？”

流螢噙著淡淡的笑，提著食盒，款款上前，將里邊的茶具取出，一套茶藝，有著肉眼可見的提升。

武冥昭支著頭，看流螢的動作。

淡色廣袖，瑩白茶具，配上深紅色的茶湯，賞心悅目。

再聞著帶著清甜氣息的茶香，確實解壓。

流螢恭敬地呈上茶盞，沒有直接接觸到武冥昭的手，兩人的袖擺卻撞在一起。

武冥昭輕輕扇聞，果然是帶著甜絲絲的果香。

“加了什么？”

流螢有著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耳尖忽明忽暗。

“請尊上……先行品鑒。”

武冥昭深深望了他一眼，沒有挑破他的小心思，品了一口。

入口是漿莓的甜，緊接著是酸刺李的酸澀，融合上茶湯的苦澀和回甘，口感層次分明，出乎意料的好喝。

怎么形容呢，比蜂蜜柚子茶好喝，算是降維打擊了。

武冥昭享受地瞇了瞇眼，糖分得到補充，多巴胺瘋狂分泌，沖散了處理政務的苦大仇深。

流螢一直留意著武冥昭的微表情，見人好似還挺滿意，就又在食盒里有挑了一款微微甜口但又不會很膩的糕點，輕手輕腳放在武冥昭隨手就能拿到、但又不會妨礙到她辦公的位置。

眼力見兒拉滿。

武冥昭更滿意了。

拋開動機不純不談，就只說這種業務能力，這種職業素養，包括提供的情緒價值，不管放在現代還是這里，都是頂級秘書的配置。

武冥昭這次是真的想挖墻腳了。

她回味了一下豐富的口感，剛準備再來一口，傳訊符突然震動起來。

武冥昭有些遺憾地放下茶盞，瞟了一眼，橙色，是落日城的武裝分布圖和摸底情況分析報告。

流螢不經意瞟了一眼，就往后退了一步，低頭整理食盒，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武冥昭瀏覽了大概，沒有急著處理，看著明顯縮在一旁避嫌的流螢，好笑地把人叫到跟前：

“無妨，過來吧。”

流螢有些糾結地挪了兩步，在武冥昭膝邊跪下，確保和傳訊符存在高低位落差，絕不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尊上，流螢為您捶腿，可好？”

武冥昭樂得見人識趣，便側偏著挪了下椅子，兩腿自然舒展，方便他的動作。

流螢慢慢揉捏，武冥昭手肘支在扶手上，后仰靠著繼續看匯報材料。

氣氛一片和諧。

突然，門外又響起田清許的通傳聲：

“尊上，長寧仙尊求見。”

他來做什么？

武冥昭有些稀奇，但落日城的事容不得感情用事，而且這里還有個極度擅長捕捉情緒波動的流螢在，還是不見為妙。

“不見，讓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