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時長向別時圓
- 囂張點怎么了,我家老祖是天道
- 梨深
- 2119字
- 2025-08-04 15:50:04
他掙扎著站起身,朝著主殿的方向走去。
積雪沒到膝蓋,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可他走得異常堅定。
小姑娘跟在他身后,嘰嘰喳喳地問:“大哥哥,你真的是劍祖嗎?師父說劍祖可是百年成劍仙,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劍修!”
“師父還說,當年劍祖飛升之后,天上就再沒人下來過,靈氣也越來越少了……”
“如果你是劍祖的話?你知道怎么才能讓靈氣變多嗎?知道怎么才能飛升嗎?”
楚卿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夕陽的余暉灑在雪地上,給萬物鍍上了一層金邊。
他指著遠處的山峰,輕聲道:“靈氣不是等來的,是修出來的。飛升也不是目的,道在己身,不在天上?!?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容笙!”
“好名字?!背潼c點頭。
他沒有劍,就折了一根枯枝。
沒有靈氣,就用最基礎的吐納之法,教他們感受天地間最細微的生機。
昆侖宗剩下的七個弟子,最大的不過二十歲,最小的才十歲。
他們從未見過真正的劍修,卻在楚卿揮出第一式基礎劍招時,看呆了。
那枯枝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每一次揮出,都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仿佛能劈開眼前的風雪。
劈開重重疊疊的阻礙,劈開那壓在昆侖宗頭頂三千年的絕望。
容笙看得最認真,她握緊手里的鐵劍,跟著楚卿的動作比劃,凍得發(fā)紅的臉上,漸漸有了光彩。
“等我學會了劍仙的劍法,我要去山下看看,是不是所有地方的靈氣都這么少。”
“我要把昆侖宗重新建起來,讓它像傳說里一樣熱鬧?!?
“我也要成劍仙!不是去天上,就在昆侖山上!”
楚卿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揚。
三千年的枷鎖,九重天的謊言,在這一刻似乎都成了過眼云煙。
他焚過修為,斬過天道,做過囚徒,如今,他只想做回昆侖宗他的的楚卿。
窗外的雪還在下,落在殘破的屋檐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就像很多年前,他剛入道時,師父在雪地里教他練劍,也是這樣的聲音。
他知道,重振昆侖宗很難。
靈氣稀薄,道途艱難,九重天的諸神或許還會來找麻煩。
可那又如何?
“你家?guī)煾的??”楚卿迫切地問著?
“師傅?他……”
容笙的話音落定,殿內便陷入了死寂。
楚卿望著她凍得發(fā)紫的唇瓣,那上面還沾著些許粗糧餅的碎屑。
小姑娘方才說起師父下山做工時,尾音發(fā)顫,垂在身側的小手攥得死緊,指節(jié)泛白,像是在拼命忍著什么。
他這才想起,方才她自報姓名時說的是小雪,可提起師父時,眼里那點強撐的亮意碎了,漏出的名字是“容笙”。
想來是怕他這個“外來人”失望,才揀了個更像冰雪的名字來應。
楚卿抬手,掌心撫上她的發(fā)頂。
觸感粗糙,是常年在寒風里奔波、缺衣少食才有的干澀。
比他記憶里昆侖宗孩童們用靈泉滋養(yǎng)的發(fā)絲,差了太遠。
“容笙,”他放輕了聲音,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啞,“無妨?!?
這兩個字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
他記得當年昆侖宗鼎盛時,光是負責灑掃劍冢的雜役弟子就有百人。
每逢新雪初霽,主峰上的演武場能排開三千弟子練劍,劍氣沖霄,能把云都劈碎。
那時山腳下的城鎮(zhèn)靠著昆侖宗的聲望,往來商販絡繹不絕,連挑擔賣貨的老漢都能說上幾句修行術語。
可眼前呢?
主殿的梁柱被蟲蛀了大半,風一吹就吱呀作響。
供桌上的香爐積了層厚灰,里面插著的還是半截燒剩的木柴,哪有半分仙家氣派。
容笙和她那幾個師弟師妹,身上的道袍打了好幾個補丁,顏色褪得看不出原本的青藍,倒像是蒙了層洗不掉的灰。
容笙被他摸著頭,起初還僵著,后來不知怎的,肩膀忽然一垮,眼淚就砸了下來。
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安安靜靜地掉,淚珠砸在凍得硬邦邦的地面上,像碎了的星子。
“大哥哥,”她抽噎著,聲音悶在懷里,“他們都說昆侖宗完了……山下的那些門派,以前見了我們都要躬身行禮的,現(xiàn)在路過山門,都要往地上啐一口……”
“師父是筑基期的修士啊,”她越說越急,帶著哭腔,“以前在宗門里,也是受人尊敬的長老,現(xiàn)在要去鎮(zhèn)上給人劈柴挑水,才能換些米糧回來……”
楚卿的手頓在她發(fā)頂。
他想起自己的師父。
那位總愛用帶著薄繭的手撫他的頭,說劍修要有傲骨,卻不能有傲氣。
當年他引劍入體時走火入魔,是師父耗了二十年修為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那時的昆侖宗,哪有修士需要為生計發(fā)愁?
靈氣充裕,丹藥自給自足,連后山的靈植都長得比別處繁茂。
可現(xiàn)在……筑基期修士要靠劈柴挑水養(yǎng)活弟子。
容笙哭了會兒,又趕緊抹掉眼淚,抬頭看他,眼里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期盼:“大哥哥,您回來……是不是就能好起來了?“
”就像傳說里那樣,您揮揮劍,靈氣就會回來,那些壞蛋就不敢欺負我們了?”
楚卿看著她眼里的光,那光比殿里那盞油燈亮得多,也脆弱得多。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發(fā)緊。
他如今是什么樣子?
無仙氣護體,無修為傍身。從九十九重天跳下來時,肉身被罡風撕裂,雖憑著那點殘存的劍心訣的力量吊著一口氣,卻早已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凡人。
不,甚至不如凡人——他的身體就像個破了洞的皮囊,連周遭稀薄的靈氣都留不住。
只會順著那些看不見的傷口往外漏。
方才折枯枝演示劍招時,不過揮了十數(shù)下,就已氣喘吁吁,胸口悶得發(fā)疼。
這樣的他,能做什么?
安慰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終究是咽了回去。說再多“會好的”,都不如實實在在的一碗熱粥。
不如讓容笙的師父不用再下山受苦,不如讓這破敗的昆侖宗重新有縷像樣的靈氣。
楚卿收回手,指尖觸到自己胸口,那里是心臟的位置。
三千年做“天道”時被鎖鏈磨出的舊傷還在隱隱作痛,可那顆以心為祭的劍心,卻比往日更清晰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