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浩然的意識撞上審判空間的瞬間，聽見了無數世界崩塌的轟鳴。

這里沒有天空與地面，只有旋轉的星圖構成的穹頂，每個光點都是一個正在湮滅的時空。他懸在半空中，四肢被淡金色的能量鏈鎖住，鏈節上刻著他三次附身留下的蝴蝶效應數據：190萬年前那三個原始人的后代引發了尼安德特人的提前滅絕；1665年多活的3200人里，有位裁縫的子孫發明了會吞噬記憶的布料；1769年被燒毀的蒸汽機圖紙，讓某個時空的人類在2012年就耗盡了所有化石能源。

“第七個錨點改寫前，我們需要清算因果。”未來林悅的聲音從星圖深處傳來，她的身影在無數個平行世界的畫面中穿梭，每個畫面里都有不同形態的司馬浩然——有的變成了透明的能量體，有的還保留著智人的原始特征，有的早已在核戰爭中化為灰燼。“你干預歷史的每個瞬間，都在創造新的毀滅?！?

星圖突然展開一幅巨幅畫面：某個時空的地球被赤紅色的沙塵暴覆蓋，幸存者躲在地下掩體里，用退化的語言重復著“司馬”這個詞。“這里的1945年，因你改動的錨點基因，愛因斯坦沒能推導出質能方程，核裂變被用作能源而非武器，導致溫室效應提前三個世紀爆發?！蔽磥砹謵偟穆曇魩е饘侔愕谋?，“這是你想要的‘拯救’嗎？”

司馬浩然的胸腔像被巨石壓住。能量鏈突然收緊，無數記憶碎片扎進他的意識——核爆后的廣島、被AI統治的集中營、因基因污染而長出鱗片的孩童。他看見某個時空的林晚秋正將量子藥劑倒入大海，岸邊的人們在歡呼中化作泡沫。

“不是這樣的。”他掙扎著嘶吼，暗金色的瞳孔里迸發出時空亂流，“我是想……”

“想打破囚禁？”未來林悅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兜帽滑落，露出與林悅一模一樣的臉，只是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看看這些世界吧，沒有錨點約束的人類，只會更快地走向自我毀滅。”她抬手劃過星圖，一幅畫面放大：七個維度的司馬浩然正站在各自的時空樞紐前，手里都握著改寫歷史的工具，“你們的反抗，不過是在重復同一種錯誤?！?

現實世界的實驗室里，林晚秋的手指在量子沙盤上飛舞，全息投影中，七個平行世界的時間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互相排斥。林悅將一塊冷卻的超導材料貼在沙盤邊緣，那里的溫度已經降到了絕對零度以下，卻依然無法凍結不斷分裂的因果線。

“他的意識正在被審判空間同化?！绷謵偟穆曇魩е耷唬{出司馬浩然的腦波圖，那些代表自我認知的波形正在變得扁平，“再這樣下去，他會相信自己真的是所有災難的源頭。”

林晚秋突然抓起一支基因測序筆，在沙盤中央畫下一個螺旋狀的符號——那是逆時社遺留的共振頻率公式。“七個維度的他，本質上是同一個意識的不同投影?！彼闹讣庠诜栔行囊稽c，七個世界的司馬浩然影像突然同時閃爍，“就像用同一個頻率的音叉，能讓其他音叉一起振動。我們需要讓他們的意識同步共鳴?！?

審判空間里，司馬浩然突然感到太陽穴一陣刺痛。某個時空的記憶碎片撞進他的意識——那里的他是個神經科學家，正在研究“集體意識共振”現象。他猛地看向星圖中某個被忽略的角落：七個維度的自己，雖然身處不同的時空，卻都在同一時刻抬頭望向天空，瞳孔里都映著同樣的星圖。

“我們不是在重復錯誤?！彼抉R浩然突然笑了起來，能量鏈的束縛似乎松動了些，“我們在尋找同一個答案?！彼兴幸饽睿谝庾R深處呼喊著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在敲一面跨越維度的鼓。

現實實驗室里，量子沙盤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七個平行世界的時間線開始彎曲，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逐漸形成一個閉環。林晚秋看著沙盤中央浮現出的新公式，淚水突然模糊了視線——那是七個維度的司馬浩然，用各自的知識共同編寫的“反收割協議”。

“能量轉化效率99.7%，保護罩覆蓋范圍可延伸至所有已知維度。”林悅的聲音顫抖著，她調出模擬畫面：時空樞紐的能量被導入一個巨大的球形力場，將所有平行世界包裹其中，維度分裂的跡象正在消退，“但……”她突然頓住，指著協議末尾的附加條款，“啟動條件是所有平行世界共享同一段核心歷史記憶，這意味著……”

“記憶污染?！绷滞砬锝舆^她的話，聲音低沉，“就像往不同的水里倒入同一種染料，最終所有水都會變成同一個顏色。有人會記得從未經歷過的戰爭，有人會對著陌生人喊出只有在另一個世界才存在的昵稱，有人可能會同時相信兩種完全矛盾的歷史?！?

審判空間里，星圖開始劇烈震蕩。未來林悅的身影在白光中逐漸變得透明，她看著司馬浩然身上正在消失的能量鏈，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復雜的笑容：“你們以為這是勝利嗎？共享記憶，本質上也是另一種形式的集體意識?！彼穆曇粼絹碓捷p，像被風吹散的沙，“更高維度的眼睛，一直都在看著?！?

司馬浩然的意識被一股溫暖的力量包裹著，七個維度的記憶在他腦海中融合——他既是舊石器時代的巫師，也是中世紀的煉金術士，既是工業革命的科學家，也是核戰爭后的幸存者。當這些記憶完全重疊的瞬間，反收割協議在所有平行世界同時生效。

現實世界的天空突然出現了一層淡藍色的薄膜，像肥皂泡一樣包裹著地球。林晚秋推開實驗室的窗戶，涼風吹拂著她的頭發，遠處的街道上，有人指著天空歡呼，有人抱著素不相識的人哭泣，有人站在原地發呆，似乎想起了什么遙遠的往事。

林悅的終端突然彈出一條全球新聞：某個非洲部落的長老，用早已失傳的蘇美爾語講述了一場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洪水；某個歐洲的小學生，在作文里寫下了關于190萬年前火山噴發的細節；某個亞洲的老人，突然哼起了只有平行世界才存在的童謠。

“記憶污染開始了?！绷謵偟穆曇衾飵е唤z不安，她看著全息投影中不斷增長的異常事件報告，“我們……真的做對了嗎？”

司馬浩然走進實驗室，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仿佛經歷了無數次輪回。他看著窗外那層淡藍色的保護罩，輕聲說道：“新的文明形態，從來都誕生于混亂與融合之中?！?

這時，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響起。量子沙盤上，保護罩的邊緣出現了一絲裂痕，裂痕中滲出的能量，帶著與青銅巨門和時空帝國都不同的全新特征。林晚秋盯著那絲裂痕，突然想起了未來林悅最后那句話——更高維度的眼睛，一直都在看著。

保護罩外的星空中，某個遙遠的星系突然閃爍了一下，像有人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