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可！”幾人乎同時出聲。

“先生，這太危險了！”劉脩也忍不住開口，眼中滿是擔憂。

“正因為危險，我才必須去。”梁旭的語氣不容置疑，“只有我親自去看，才能判斷哪些信息對我們真正有用，哪些是陷阱。只有我親眼所見，才能在后續的決策中做出最準確的判斷。況且，”他看向陳簡，“陳簡會跟我一起。”

一直沉默如影的陳簡，在陰影里微微點了點頭，抱著斷劍的手沒有絲毫松動。

“大牛，你另有重任。”梁旭轉向李大牛，“我離開后，村里的防衛由你負責。子云協助你。磚窯點火、圍墻修筑，一刻不能停，但更要嚴防死守！尤其是夜間，巡夜隊不能間斷。要讓人遠遠看去，安寧村依舊熱火朝天，毫無異常。若有小股敵人趁夜試探，務必將來犯之敵全部留下，不能放走一個活口！要讓他們摸不清我們的深淺！”

李大牛神色一凜，抱拳沉聲道：“俺知道了！先生盡管放心！人在村在！”

徐陵也拱手道：“陵定當竭盡所能，協助大牛穩固后方。”

“馬大哥，”梁旭看向馬純，“你繼續負責磚窯和伐木，這是我們的根基。加快！再加快！我回來的時候，希望看到第一批燒好的青磚！”

“先生放心！拼了命也把磚燒出來！”馬純拍著胸脯保證。

梁旭最后看向劉脩：“村里的事務，你多費心。尤其是傷員和婦孺的安置，務必穩妥。”

劉脩用力點頭：“先生放心，脩兒明白。”

梁旭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聲音低沉而有力：“諸位，安寧村的生死存亡，就在這幾日了。后方穩固，我才能安心前去探路。今夜子時，我和陳簡出發。在我回來之前，村里一切如常，但內里，必須繃緊每一根弦！”

徐陵到角落，從一堆雜物里翻出一塊燒剩的木炭和一張粗糙的鞣制過的獸皮。他將獸皮鋪在地上，用木炭在上面快速勾勒起來。“先生，牛角村大致在這個方位，村口有片小樹林可作掩護。村中主要道路有三條，最寬這條通往村中心，那里有口水井，旁邊是錢管事住的宅子，比旁的屋子好些。村子北面，有路通向山里，據零星傳聞，那塢堡就在山坳之中，具體位置不明，守衛情況更是未知。探查務必小心，尤其注意村中是否有暗哨，以及北面進山的路口是否有人把守。”

炭筆在獸皮上留下清晰的線條，勾勒出牛角村的輪廓和關鍵節點。梁旭蹲下身，仔細看著這張簡陋卻珍貴的地圖，手指在代表北面山路的位置點了點：“山坳……塢堡……”他默默將徐陵所說的每一個細節刻進腦海。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漸漸覆蓋了喧囂漸息的安寧村。勞作了一天的村民大多沉入夢鄉，只有村口和新建圍墻的幾處關鍵位置，多了幾雙在黑暗中警惕巡視的眼睛。李大牛的身影在村中各處無聲地巡視著。

土坯房內，油燈的火苗被刻意壓得很低，只勉強照亮桌案一角。梁旭和陳簡已經換上了一身深色的粗布短打。梁旭將徐陵畫的那張獸皮地圖小心折疊好，貼身藏入懷中。陳簡則默默檢查著隨身攜帶的幾樣小物件：一捆堅韌的麻繩，幾枚邊緣磨得鋒利的銅錢，還有那把從不離身的斷劍。

梁旭拿起桌上一個陶碗，將碗底殘留的冷水一飲而盡。冰冷的液體滑入喉嚨，涼意帶來一絲清醒。他放下碗，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黑暗，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要穿透這無邊的夜色，看清牛角村背后潛藏的危機。

他伸出手，輕輕捻滅了桌上那豆微弱的燈火。

梁旭的身影融入村外的黑暗，陳簡如影隨形。腳下的泥土很快被雜草覆蓋，夜風穿過曠野，帶來遠處牛角村模糊的輪廓。兩人沉默疾行，只有衣袂擦過低矮灌木的窸窣聲。

靠近牛角村外圍的小樹林，梁旭抬手示意。陳簡立刻停步，半蹲下身體，像一塊巖石融入陰影。梁旭從懷中掏出徐陵繪制的獸皮地圖，手指在粗糙的皮面上摩挲，借著稀疏的星光辨認方向。地圖上標注的村口小樹林就在眼前。

“按地圖所示，穿過這片林子，就是村口。”梁旭的聲音壓得極低，氣息幾乎不聞，“小心腳下。”

陳簡無聲點頭，斷劍的劍柄在他手中調整了一下角度。

樹林里比外面更暗，樹影幢幢。梁旭每一步都放得極輕，腳掌試探著落地，避開可能發出聲響的枯枝。陳簡緊隨其后，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兩側和前方。四周死寂，連蟲鳴都消失了，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這過分的安靜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警示。

梁旭的心跳平穩，但精神高度集中。徐陵提到的暗哨，像一根無形的刺懸在心頭。他依據地圖的指引，選擇了一條偏離主路、貼著林緣的小徑，盡量利用樹干和灌木叢掩護身形。

突然，陳簡的左臂猛地橫在梁旭身前，動作快如閃電。梁旭瞬間止步，全身肌肉繃緊。陳簡的目光死死鎖住前方不遠處，一棵粗大槐樹的陰影里。那里似乎空無一物。

陳簡緩緩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筆直指向那個位置。

梁旭瞇起眼睛，凝神細看。在樹根盤結的陰影深處，隱約有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輪廓，一動不動。那輪廓微微起伏，是人呼吸的節奏。暗哨！而且位置刁鉆，正好扼守著這條不起眼的小徑。

梁旭朝陳簡使了個眼色，兩人如同靈貓，緩緩后退幾步，徹底隱入一叢茂密的荊棘之后。不能驚動。繞過去？梁旭腦中快速回想著地圖。徐陵標注的另外兩條進村路徑，一條是寬闊的主路，必然守衛更嚴；另一條需要穿過一片開闊的菜地，月光下極易暴露。

他迅速做出決斷，手指在陳簡手心快速劃了幾個方向——退，繞，從菜地邊緣的水溝匍匐接近。陳簡會意。

兩人極其緩慢地退出小樹林，沿著樹林邊緣繞了大半個圈子，來到村子的東南角。這里地勢略低，一條用于灌溉的土溝沿著村邊蜿蜒。溝里只有淺淺的泥水，散發著淡淡的土腥味。梁旭率先伏低身體，幾乎是貼著溝底向前挪動。冰涼的泥水浸濕了衣襟，但他毫不在意。陳簡緊隨其后，動作更加隱蔽。